迷魂記

番外一點絳唇上

卷II 帝都浪漫冒險譚 番外一 點絳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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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母親是個再精明不過的女人,桃卮郡王蘇考源登基後,她當機立斷,投靠了蘇皇的弟弟,被封為白金親王的蘇苛源;而當時年僅四歲的我則被秘密從居繇帶走,換上闊袖博帶的淩朝貴族娃娃服飾,由暗衛護送往天虞,隨我到達親王府的還有一封畫著精致花押的密函,上麵隻有短短一句話:

“苛源兄,如約獻上小玩具,請笑納。”

我們家族的血脈可以上溯到煌沌大陸最古老的貴族,我們身上流的是天神的血。——我的母親經常如此倨傲的講。小時候的我,曾經深信不疑這一點。我所經過的地麵,即使奴隸們跪下來親吻也不足以顯示其誠惶誠恐的態度。長大後的我擁有顯赫的家世,俊美的外表,過人的才智——更讓我成為眾人眼中無可比擬的耀眼存在。然而,數轉流年後我才明白,這些常人終其一生都難以企及的尊榮,恰是我一輩子的負累。

我的祖父是前越國國君,也是皇甫氏建立齊國進而取而代之的亡國帝君。我的父親是祖父流落在民間的私生子,因為身份隱秘有幸未被皇甫氏斬草除根,忠於我祖父的人聚集在他身邊,企圖謀事複國。由於齊國國君暴虐鎮壓的強硬手腕,他們無法再用慕容這個姓氏露麵,遂用沐字代替,漸漸在江湖上闖出了名堂,明裏暗裏跟皇室作對,成為民間一股讓齊國官方再也無法不頭疼的勢力。

我的母親,該怎麽說那個女人呢?

她是居繇國的長公主,更是一個野心勃勃的女人,一心想成為居繇的女王,跟自己的親弟弟爭位失敗後,被群臣冷落高堂,軟禁在遠離京城的一處封地上。也不知道她怎麽多方打聽到沐家真實的身份,不惜以一國公主之尊,跟當時落魄江湖的我父親聯姻。她承諾,幫助我父親培植勢力複國;而我父親則承諾,若複國成功,必將反饋她為居繇的女王,兩國世世代代永結同心。

在這樣冷靜的利益契約聯姻下誕生的我,本身就是讓人唏噓的悲哀存在。

人人都想當皇帝,可是,唯有傳說中麒麟認可的主人,才是真正的天下之主。如今雖然煌沌大陸某些偏遠的地方也不乏精怪的存在,可是,誰也沒見過號稱天之旨意的麒麟真身。我們不是天神的後代嗎?難道這個世界上竟然沒有實力得到天神認可的人?此地依然遍地戰亂,朝秦暮楚,各國貴族諸侯間明爭暗鬥,征戰不休。皇甫無道,漸漸失去了金、謝、桓等各世族大家的支持,再也沒有能力將其強橫的統治維持下去了。

眼看皇位有望,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就在齊國大亂,皇甫太子流亡的情況下,我的父親卻因急病猝死,那個寶座最終白白便宜了獲得較多世族支持的桃卮蘇氏。

蘇苛源審視我的眼光深沉無比,他收下我為義子,排行第二。自此我被金馬玉堂的養在親王府,我的衣食住行乃至所受的教育,一樣都不比蘇氏兄弟差,如果沒有那件事發生,我恐怕真會荒唐的以為自己真是蘇氏家族的安逸一員,而不是一個可笑的如假包換的合約品。

那年我剛到十四,來到蘇府十年,正是身姿柔軟,長相莫辨雌雄的少年時候,下人們竟然說我比子衡的娘,有天下第一美人之稱的洛玉公主還美。蘇苛源也注意到了這點,看我的目光日趨古怪,對我的疼愛甚至超過了幼子蘇子衡。暗衛在此時化解了對我的兩次暗殺跟數次投毒,無數證據指向白金親王的正妻洛玉公主,她越發怨恨我,隻是終於經受不住親王的多番冷落後,獨自移居郊外的佛堂。我無法忽略蘇宙離,那個早熟而桀驁的少年,在其生母黯然離府後對我投以的怨毒目光。

終於在我的十四歲慶生宴後,這個我名義上的大哥,他趁我酒醉無法反抗之時,闖入我的臥室強行占有了我。

我清楚的記得,當時他一邊在我身上肆虐一邊惡狠狠的說,“操,幹死你個賤貨!你以為你當真是親王府的二公子。告訴你,隻有子衡是我的親弟弟!而你,一個身份不明的賤人,你不配……你什麽都不是!你隻有給我當賤奴的份……哈哈哈……”

柔軟的錦緞床單上濺滿鮮血,我的呼號慘叫聲沒有召進來救我的暗衛,雖然我很確定,那時候至少有廿名暗衛守在周圍,他們眼睜睜的看著他們的少主人被折辱被奸汙,卻沒有一個人衝進來救我!

事後,奄奄一息的我被秘密送回了居繇國。我整整半年不能言語,見人就恐懼。

母親跟沐家的家臣們反反複複在我耳邊念叨,“為了複國,沒有什麽不可以犧牲,包括你的身體……隻要你能夠複國,你就能得到永恒的權勢跟地位,再也不會有人敢欺負你,你必須變強,強到勝過任何人……”

我終於明白了這是通過誰的默許,也重新認清了自己的身份。母親大人在這起事件中,隻是小小的玩弄了些推波助瀾的手段,最終得償心願跟蘇苛源簽訂了新合約,不得不佩服這個女人高明的政治嗅覺跟狠準用心。

彼時蘇苛源權頃攝政,小皇帝癡弱,蘇家父子已有不臣之心。經過我母親的一番討價還價,蘇苛源終於承諾,給我等同親王世子的儲君地位,也就是給了我公平爭奪帝位的機會。除了不能正式在淩王朝封王爵位外,我可以調動任何蘇家控製下的淩朝資源為我所用,隻要我有能力,將來即使我跟蘇宙離為了爭奪帝位正式血腥對上時,他也絕不會偏袒任何一方!

我依然被送回了親王府,轉了一圈我又回到原地。母親得到了她最想要的,在送別我時,她再次露出了勝利的美豔笑顏,而我滿心厭惡。不用母親繼續耳提麵命,我也知道,我的存在意義,不在於生命跟自尊,我隻是個合約商品,如此而已。

超乎母親意外的是,蘇宙離雖然為人桀驁,卻成功贏得了司馬等重權世族的支持;而我天性中的自私高傲讓我豎敵過多,勢單力寡,單靠沐家的勢力絕對無法與之為敵,因此我隻能韜光養晦,表麵上臣服於蘇宙離。唯一幸運的是,拜母親的高明手腕所致,蘇苛源竟然乖乖訂下了古老的血誓,蘇宙離將永遠不能再在我身上一懲獸欲。——雖然他依然想出很多其他惡毒的主意折辱我。某一次,當我被迫當著下人的麵喝下含有**的茶水後,京城裏甚至一度傳出了蘇二公子低賤的迷戀著攝政王的消息。

那些傳播流言的下人已經被我吩咐暗衛殺了,不過其實我已不在乎,任他們說吧,反正隻要我複國坐上那個九五之尊之位,我會將權勢牢牢抓在手裏。到時候,誰還記得他們的王曾像個卑賤的男寵一樣生活過。那些曾經直接或間接折辱過我的人,一個都不會放過!唔,也許蘇子衡除外。

子衡小時候長得很可愛,也很喜歡我,總是奶聲奶氣跟在我後麵叫我二哥,可是我始終對他疼愛不起來,看著他一天天肖似洛玉公主的眉眼,心裏總是陰陰的,怕他有一天會像蘇宙離那樣對我翻臉無情,怕已經變得那樣無常無情的我,會失去最後一個主動親近我的人。

有時候我會嫉妒蘇子衡,他是親王府中唯一明媚而表裏一樣的存在。蘇氏父子憐他嬌俏純真,將他保護得好好的,雖然壞事做盡,卻從不讓他看到這個世界的汙穢。跟我相比,他單純得就像一隻小鳥。我想我其實是嫉妒他的,他憑什麽就可以享受單純沒好的世界,而跟他年齡相差無幾的我,卻不得不整天在權謀的黑暗漩渦中苦苦掙紮,算計別人,算計自己?

最常穿的白衣,恰是這內裏肮髒靈魂的絕佳掩飾。長期寄人籬下的權謀生活,讓我養成了極端不討喜的個性。連我的沐家老臣都背地裏說此子睚眥必報,自私陰毒又記仇,將來必無好壽。至於後來那個肯為我跳崖的人,我隻能說他是笨蛋了。

那個人,名叫皇甫鳳銘,是前齊朝亡國太子,我名義上的死敵。可是為什麽,想起他的名字,那種虛無飄渺,甜蜜而傷感的情緒,就會悄悄的,隱秘的滋生在我心裏?像鮮豔的彼岸花盛開在地獄黑暗的深淵,盛滿了絕望的喜悅。

其實我知道他非但不笨,還絕頂聰明。

——猶記得,穀中初相逢,那驚豔奪目的一瞥。

刀光劍影中,那個人凝眸看向我,濕發垂肩,鳳目如勾,俊顏難描難畫,端麗的唇角隱約一抹笑意,竟讓我為之失神片刻。那人天生生就這樣含情勾魂的眼眸,隻怕瞄女子一眼,便能粘住。

雖然處境不利,耳邊聽到他為我脫辭,頗有回護之意,心中竟是意外的欣喜。然後聽到那陳姓青年怒斥太子。

我從小就被家臣教育複國,對慕容氏的天敵皇甫的家事隻怕比那人還清楚。此時我若再不知那人身份,便是個傻子。

斂神收氣,劍虹暴起,我拚著腿部受傷的重創挾持了他,並且用他威脅陳昊希。

我用劍抵著他的脖子,冷冷的打量他,他也打量我,目中有疑惑跟遺憾,卻沒有恐懼。

他似乎剛剛沐浴過,長袍鬆鬆的係在白玉般的胸前,露出肩頭大片緊實健美的男性肌肉。跟他的完美相比,以美貌著稱京都的子衡不過是個比較漂亮可愛的孩子而已。不知是被他身上浴後特有的淡淡男子氣息蠱惑,還是我受傷之後失血過多的緣故,我竟然不知不覺將自己靠在他身上,肌膚溫熱的接觸感覺直達心底。

突然我看到了他腰間懸掛的魄離,那柄傳說中能得天下寶藏的寶劍,那個我一直渴望的東西!

我凶狠的威脅他,他卻依然平靜的看著我,沒有恐懼,眼中甚至有一點點戲謔跟憐惜。

不過是個落在我手裏的沒用亡國太子,憑什麽他膽敢用那種強者對弱者的憐憫眼神看我!

我突然心生怨恨,想看到這張完美麵孔的平靜被打破的情景,於是我做了件絕對不符合自己平時行動準則的事,一件真正讓我後悔不已的事。我割傷了他的脖子,重重的擊打他的大穴。我終於成工怒了他,他隻用一招就製服了我。他那修長優美的手指,溫柔的在我手腕上滑過,動作很慢,優雅得仿佛貴公子在撚弄一朵花,卻讓人無力抗拒,我軟倒在他懷裏,終於意識到,此人的武功之高隻怕我畢生難望項背……

接下來的幾天,我被穀中粗魯的軍士用酷刑折磨著,用言語折辱著,生不如死。好在他們主動說要給我公平決鬥的機會。由於我的多疑,我的暗衛們並沒有被授予九龍轉魂陣的走法,因此也我不會指望有人進來救我,我隻能抓住這個機會自救。

接下來的比賽讓我心慌意亂,不知為何,我全力刺出的劍居然招招都被對手輕易躲過,我的衣物卻在對方的劍下越來越少,周圍一片哄笑聲,被人當眾如此折辱,我自知脫身無望,竟然心灰意冷,恍惚不已。

就在頭腦昏沉,幾欲暈死之際,那個人竟然忍不住出手救了我。——原來那日他眼中對我的憐惜竟不是虛情假意!

我看著他從容的講演,輕易的引導著穀中將士順著他希望的方向思考跟行動,最後護住了我。

……

“你叫什麽名字?”他問我。

我閉上眼睛不予作答。

他失望的歎氣,“原來被毒啞了。”

我大怒,“你才是啞巴。”

隨即意識到自己竟然輕易被他挑起情緒,真是的,又落了下風。

接下去我終於還是在一問一答中隱去真姓告訴了他名字,讓我意外的是,這個人竟想通過我逃出穀外。他不是齊朝的太子嗎?難道竟對複國的重擔跟榮耀不屑一顧?

他拐著彎子逼我發誓,溫和笑顏下的強硬氣勢令我無法招架。這個人的心計之重,城府之深絕不在我之下。好在我用的隻是真名假姓……

他滿意的抱我去溫泉解毒,在他強有力的懷抱中,他側臉對我勾唇而笑,竟令我無端喘息加劇,麵頰火燙。

最可怕的是,我引以為榮的自製力竟然在他麵前丟盔棄甲,潰不成軍。迷茫的溫泉水霧中,我在□的煎熬下顫抖,在他溫柔的撫慰中無法自持。當我呻吟著在他手中射出來時,也是解毒軟骨散的一刻,暢快淋漓。

可是,皇甫鳳銘,你可知道,毒蛇回報農夫的最好方式就是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