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孫明發
“臭小子，說起話來一套一套的，怎麽喝起酒來就不行了？”張老伯漲紅了臉說道。
陳嗣業強忍住那股反胃感：“張老，真的不行了，你饒了我吧。”
“饒了你？先問問我手中的酒杯同不同意。”
陳嗣業怎麽也想不到，眼前這個五六十歲的老爺子喝起酒來是一點也不含糊，硬生生將他有些喝趴下了。
之前喝不過那些草原人也就算了，如今連一個老頭都喝不過，陳嗣業不禁開始有些懷疑原主這副身體之前是怎麽喝那麽多酒的，怎麽到了他這裏就不行了？
“張老，話說喝了這麽長時間了，您還沒告訴我過您姓甚名誰呢。”
張老伯頓了頓，剛要送到嘴邊的酒杯停了下來。
“其實……我本來是不姓張的。”
“我姓孫，名叫孫明發，家中世代都是研究火器，專門研究那種殺敵的火器。”
陳嗣業一時間有些錯愕：“張老，不，孫老你是神機營的人？”
孫明發輕笑了一聲：“我哪有那樣的本事，隻是年輕時一直跟著家中學習，但是心中卻向往那種快意江湖，所以一直沒有參加仕途。”
“後來和家中鬧掰，來到了這片地方，但是火器一直都是我吃飯的家夥。”
“直到姓孔的想讓我當他的走狗，我給了他狠狠一耳光，於是就變成了現在這樣。”
孫明發說著指向了自己那雙不能行走的雙腳。
“那狗東西隻挑斷我的腳筋，就是不想我逃跑，留著我這雙手，就是想看看我到底什麽時候能夠服軟。”
“但是他這輩子都別想我給他那個狗東西製造火器，我寧願砍掉這雙手。”
孫明發越說越生氣，直接將碗中的烈酒一飲而盡。
陳嗣業聽著孫明發的說辭，按照原有的曆史，崇禎四年的時候孔有德就會背叛明朝，但是實力太弱最近投靠了後金。
而就是因為孔有德的投降，後金得到了大量先進火器，大幅度提升了自身的實力，彌補了後金在火器這方麵的短板，使明朝和後金的實力此消彼長。
可以說，孔有德的投降，不，準確來說是孔有德所掌握的火器是一個重大的轉折點，如果沒有孔有德，明朝甚至能夠再撐一段時間。
“也不知道曆史會因為我的出現產生多大的變化。”陳嗣業喃喃道。
“嗯？後生你剛剛說什麽？”
“沒什麽，孫老，喝酒。”
孫明發擺了擺手說道：“算了算了，酒雖然是好東西但是不能多喝。”
他看著自己那雙滄桑的手，自言自語道：“我是靠著這雙手吃飯，這雙手也不知道奪取了多少人的生命。”
“若是有生之年我也能上一次戰場，看著那群野人倒在自己手中的刀下……似乎也不錯。”
“會有那麽一天的。”陳嗣業說道。
酒足飯飽之後，陳嗣業快馬加鞭回到了索倫部。
博木博果爾在得知孫明發願意為他們製造火器之後十分高興，立刻安排馬車將孫明發接了過來。
孫明發在上車之前提醒陳嗣業，雖然孔有德表麵上不會再搭理他，但是肯定暗中一直在派人監視他，陳嗣業他們如此明目張膽地將孫明發接走，很有可能會遭到孔有德的報複。
陳嗣業對此隻是笑了笑，並沒有太當回事。
如今孔有德還沒有在明麵上背叛大明，那麽他就必須顧及大明的律法。
如今的孔有德，還掀不起什麽風浪。
朔北的寒風拍打在人的臉上，鐵盆上的火焰被風吹得東倒西歪，仿佛隨時都有可能熄滅。
孫明發被人抬下馬車，由於腳筋被挑斷，他已經無法像正常人那樣行走，即便是有雙拐也異常困難。
他被抬到博木博果爾的大帳內，博木博果爾在見到這位老者的一瞬間便右手捂住自己的胸口彎腰。
“老先生，感謝你能夠來到我們索倫部，我承諾您將成為我們索倫部最尊貴的客人。”
孫明發有些不耐煩：“好了，趕緊把陳小子的圖紙給我看看，你們不是很趕時間嗎？”
博木博果爾有些錯愕，要是換做以前有人敢和他這麽說話，早就已經被砍了。
隻是孫明發身份特殊，再加上現在是特殊時期，更何況和陳嗣業相處久了之後，博木博果爾對於漢人也有了更多的了解，也就沒有發火。
陳嗣業將自己畫出的圖紙交給孫明發，雖然他上一世對火器也有些研究，但是終究也隻是一些皮毛。
索倫部的營地中央很快支起了一座臨時搭建的工棚，孫明發拄著拐杖站在棚前，渾濁的老眼死死盯著陳嗣業遞來的圖紙。
圖紙上的三眼銃與虎蹲炮結構精密，每一道線條都透著殺機。
他枯瘦的手指在羊皮紙上摩挲，突然嗤笑一聲：“小子，這圖紙是你畫的？倒有幾分神機營的意思，可惜——”
他猛地將圖紙拍在木桌上，“銃管壁厚差三厘，火藥膛的斜度也不對！就這玩意兒，炸膛能轟掉半個索倫部！”
陳嗣業瞳孔微縮，麵上卻不動聲色：“還請孫老指教。”
“指教？”孫明發突然抄起炭筆，在圖紙上龍飛鳳舞地修改，“膛線要螺旋狀才能讓鉛彈旋轉，銃身得用三層鍛鐵疊打……還有這引火槽，你當是過年點炮仗呢？”
他每說一句，木桌上的炭筆灰便簌簌飄落，像下了一場黑雪。
博木博果爾帶著十幾個索倫少年掀簾而入時，正撞見這一幕。
為首的阿吉勒不過十五六歲，額前垂著狼牙墜飾，此刻正瞪圓了眼睛盯著滿桌圖紙——那些彎彎曲曲的線條在他眼裏，比最凶猛的猞猁還要難捉摸。
“從今日起，你們跟著孫老學手藝。”博木博果爾大手一揮，少年們齊刷刷單膝跪地。阿吉勒的膝蓋重重磕在青石板上，卻倔強地揚起下巴：“我要學造能殺建奴的兵器！”
這些少年都是博木博果爾專門挑選的，從陳嗣業提到火器的那一天，他就開始為此做好準備了。
靠人不如靠己，更何況像孫明發這樣的老師傅萬一哪天出了意外，還有這些年輕的小夥子能夠頂上。
孫明發斜睨這群草原雛鷹，忽然將半截銃管扔到阿吉勒懷裏：“三個時辰，把這鐵疙瘩磨成鏡子。”
見少年麵露困惑，他冷笑道：“連鐵都磨不明白，還想造火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