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0章 張羅兩賊
溫越揮起手臂。
霎時間,軍中的號角聲刺耳地響起。
“止步!”
隨著駿馬的嘶鳴,所有騎兵迅速勒馬停下。
整個隊伍除了戰馬的響鼻,幾乎聽不到其他聲響。
溫越驅馬上前,若有所思地凝視著對岸的新野。
中軍的各級官員,以及其他將領等人也聚集到溫越周圍。
溫越仔細觀察河兩岸的地形,淯水寬廣,四周是一片平原。
然而東岸的新野城規模不大,城牆顯得有些殘破。
城四周各有幾個小關隘。
距離大軍不遠處,一座浮橋橫跨河流,通往新野南門。
從新野出發,隻需一天便可抵達襄陽。
據情報顯示,張獻忠身邊僅有精銳騎兵兩千,其餘大部分數萬人均為流寇。
盡管自己僅率領了三千騎兵,但足以將張獻忠的勢力徹底擊潰。
新野的守軍緊張地觀察著河對岸的騎兵。
因無法判斷對方是敵是友,起初不敢貿然行動。
後來看出溫越等人並無敵意,也沒有劫掠行為。
似乎是朝廷官兵,這才鼓起勇氣,將一名小旗放下城牆,去探查溫越等人的來意。
這名小旗壯著膽子,從浮橋上向大軍走來。
當他走過來後,謝不冬一揮手,兩名護衛策馬迎上前去。
將他直接提到溫越麵前,同時取走了他的武器。
那名小旗不敢有絲毫反抗,但隨著接近這大軍,他的腳步不由自主地變得虛浮起來。
這些軍士的裝備自不必說,他們身上的那種凶猛氣勢,仿佛是從無數戰場上的屍體堆中殺出來的。
小旗被帶到溫越跟前,立刻跪下磕頭:“小的是新野守營小旗馬八字,拜見大將軍。”
溫越騎在馬上,語氣溫和道:“無需驚慌,本將是遼東經略溫越,奉兵部之命,前來剿滅流賊的,現大軍疲憊,希望能在此地休整一日。”
小旗聽到這番話,鬆了口氣,原來隻是過路的客兵。
急忙回應:“是是,小的立刻去向上官報告。”
溫越點頭:“好,去吧。”
他瞥了謝不冬一眼,後者會意,隨手扔出一錠銀子:“這是給你的賞賜。”
小旗敏捷地接住銀錠。
一看竟然是十足的雪花白銀,價值有二十兩餘。
他心中狂喜,這次被推了過來,不僅安然無恙,還意外發了一筆橫財。
他連連磕頭致謝,然後,興高采烈地回去了。
不久,一位千總帶著幾位看似師爺的人物來到。
見到大軍的威嚴,眾人心生敬畏。
然而,千總態度算是恭敬,但緊繃著臉,要求查看兵部公文。
溫越讓人給他檢查了公文。
千總審視完公文,師爺確認無誤後。
這幾人明顯放鬆了下來,說道:“原來是溫大將軍駕到,卑職新野守營千總賴線幫,若有任何需求,請將軍盡管吩咐。”
溫越道:“嗯,打擾了。”
隨後,大軍前往了位於新野城南關附近的臨時營地,暫時歇息。
這千總向溫越恭敬地說了幾句。
告知守備和知縣很快將會前來拜訪,隨後便匆忙離去,向上官匯報情況。
而溫越則下達了紮營休息的命令。
一時間,人聲鼎沸,馬匹嘶鳴。
在新野這邊紮營的同時,原本因恐慌而逃入城內的百姓見局勢平穩,便重新打開了城門。
人們來來往往,新野逐漸恢複了往日的寧靜。
然而,城內外的人們都在議論著這支官兵的到來。
並且,在營地周圍聚集了一些好奇的旁觀者,在指指點點。
但由於對官兵,尤其是外來軍隊的深切恐懼。
百姓們不敢靠近,隻是遠遠地觀望。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南門處那邊傳來了熱鬧的鼓樂聲。
原來是新野知縣等官員,帶領著一群士紳鄉老前來慰勞大軍。
他們帶來了美酒和糧食等,以及扛著幾頭未宰的肥豬。
溫越走出迎接,隻見那知縣頭顱碩大,頭頂烏紗帽,身材頗胖,年約四十歲左右。
知縣等人走到跟前,看到營地紀律嚴明,心中一震。
再看到眼前這位大將,一身華麗的光明鎧甲,神情莊重威嚴,身後跟著將領同樣不凡,更是心生敬畏。
知縣急忙上前幾步,拱手道:“下官新野縣知縣張先友,久仰鎮國將軍之名,今日得以相見,實乃有幸。”
溫越回應道:“知縣大人太客氣了,請進。”
眾人往屋內走,又一番寒暄。
溫越下令宰殺了張知縣帶來的那幾頭豬,烹製成香噴噴的紅燒肉,分發給各個千總、把隊。
隨即,大家圍坐在一張大桌子旁享用美食,張知縣也在其中就座。
席間,張知縣不斷誇讚溫越的種種功績。
甚至還提到了上月前的汝州大捷,可見他也是世道之人。
溫越微微一笑。
心中暗想,他趕路的速度很快,而洛陽大捷的消息還未傳到這裏。
等到消息傳來,恐怕會更讓你震驚吧。
實際上,張知縣心中存有疑問。
之前聽說闖賊數十萬大軍包圍了洛陽,溫越這支客軍也是前去救援的,怎麽現在又出現在這裏?
難道流賊撤退了?
這不太可能,畢竟那是幾十萬大軍。
還是溫越私自跑了?
不過,這樣的話實在難以去問。
溫越又詢問了在陝西和入川剿匪的曹文詔、孫承宗等部的情況,以及襄陽城內的動態。
張知縣回答:“據下官得知的消息,曹孫將軍那邊,進展順利,正緊追不舍地追擊張獻忠等賊首,聽聞已經逼得這些賊首無路可逃了。
“至於襄陽官兵充足,每日巡視,那邊城防堅固如鐵壁,未曾聽說有何異常。”
溫越點頭。
但根據他麾下夜不收的情報,襄陽空虛,怕是很有可能被張獻忠趁虛而入。
不過,溫越也不打算馬上就示警。
若是讓襄陽城有了防備,張獻忠不能入甕,那便可惜了。
尤其眼下是跑了李自成,再放過張獻忠,實在是令人不爽。
……
崇禎三年,二月初。
承天府,荊門。
荊門素有“荊楚門戶”的美譽,境內山丘起伏。
此時在一條坑坑窪窪的驛道上,一支軍隊正艱難跋涉。
這支軍隊的裝備並不精良,許多人衣衫襤褸,打著的旗幟上也布滿破洞。
盡管裝備簡陋,這支軍隊的精神狀態卻十分飽滿,隊伍中不時傳出歡快的笑聲。
在隊伍的中軍位置,多是騎兵,旗幟上寫著“張”字樣。
在將旗之下,一個粗獷的聲音響起:“孩兒們的士氣不錯,很好,就是這樣,不能丟了咱們義軍的氣勢。”
說話的是一位騎著黑色駿馬的大漢,他頭戴紅纓氈帽,身披鬥篷。
身材略顯瘦削,麵色黃潤,特別顯眼的是他那長達兩尺的長須,從嘴邊兩側一直垂落至胸前。
一雙眼睛閃爍著凶光,神情桀驁。
在這大漢身旁,同樣騎馬的是一位中年人。
這人留著兩撇鼠須,眼神靈動,是個心思縝密之人。
他與大漢不時交談,說話時帶有陝地的口音,這兩人正是朝廷圍剿的張獻忠和羅汝才。
也是因為溫越的蝴蝶翅膀原因。
這兩人竟然比曆史上提前相遇了,且舉兵勢力很大,一呼百應。
因此遭到了朝廷的圍剿,從湖廣入四川,又從四川入湖廣。
使追剿官軍疲於奔命,期間又不得不對付勢力更大的李自成所部。
最後沒有辦法,隻得令北邊的關外軍南下協助。
此時,張羅兩人,剛剛擺脫了曹孫等官軍的圍剿,暫時海闊天空。
張獻忠誇了一句軍中士氣後,又大聲咒罵:“該死的,自從我們的義軍舉事以來,就沒有攻下一座城池,現在軍中的糧草也快耗盡了,現在該如何是好?”
羅汝緩緩道:“張老弟,別急,現在湖廣的官兵大多被調去了四川,很多地方的防禦都很薄弱。
“再即使湖廣不行,我們還可以去河南,聽說李自成竄入河南後,已經有了十幾萬人馬。
“而且據說他們正準備攻打洛陽,許多官兵都被吸引走了,南陽、新野等地都是少有兵力,對我等來說是個好機會。”
張獻忠羨慕道:“李自成已經在圍攻洛陽了,那裏可是福王的領地,崇禎皇帝的叔叔,如果他們真的攻下了洛陽,那威望不是一點半點,羅兄,你覺得他們能成功嗎?”
羅汝才道:“難說,洛陽城高壁厚,可不是一般的縣城能比。”
羅汝才心裏其實有些羨慕和嫉妒,同樣是被官軍圍剿。
他和張獻忠被官兵追得到處跑,而李自成等人竄入河南後,卻在一帆風順,擁有了如此龐大的兵馬。
張獻忠的心情也很複雜。
一方麵希望李自成能夠攻下洛陽,壯大義軍的勢力。
另一方麵又不希望他們成功,以免同樣是舉事,可他的聲望卻超越了自己。
之後,張獻忠和羅汝才沒有再多言。
大軍繼續在崇山峻嶺中穿行。
不久,他們到達了一個名為勒橋的地方,這裏設有一個驛站。
當驛站的士卒們看到流寇軍隊靠近時,紛紛四散逃竄。
但驛官卻被捕獲,並被帶到張、羅二人麵前。
那位驛官體態肥胖。
一見到張、羅二人,便不停地磕頭求饒:“求大王放過俺吧。”
張獻忠怒氣衝衝地揮出一鞭,狠狠地抽打在那驛官身上,打得他哭喊連天。
張獻忠大罵道:“你這個混賬東西,一看你這肥豬樣子,老子就火大,給我把這個貪官砍了。”
立刻,一名親兵走上前來。
一刀砍在了這驛官的脖子上,這一刀並沒有立即斬斷驛官的頭顱。
這讓驛官並未馬上死去,而是捂著脖子,在地上痛苦地嚎叫。
周圍的流賊們圍在一旁,看著這一幕,發出陣陣大笑聲。
此時已接近中午,考慮到部下已經疲憊不堪。
張、羅二人決定在驛站紮營休息。
流賊們聽到命令後歡呼雀躍,分散在驛站周圍安營紮寨,有的搭設帳篷休息,有的在修理車輪和馬挽具等,一時間熱鬧非凡。
勒橋是個小型驛站,周長不過一百多步,設施簡陋,容納不了太多人。
因此,隻有張、羅二人及其部下的一些將領進入驛站內部。
點燃了炭火取暖,並取出酒肉開始享用。
羅汝才以其狡猾和智謀著稱,性格圓融,擅長協調各方關係。
每當攻占城池後,他總是樂於與各將領平分戰利品,因此深受許多流賊首領的喜愛。
然而,他也有一個明顯的缺點,貪戀美色。
一旦遇到心儀的美女,便會毫不猶豫地納入自己的帳中。
即便是在被官軍圍剿的危急時刻,也不願舍棄這些美人。
他的帳中妻妾眾多。
個個身著華麗,打扮得嫵媚動人。
此外,他還隨軍攜帶了一支戲班。
此時無戰事,他便讓戲班演奏,起舞助興。
一時間,驛館內充滿了歌舞之聲和眾人的歡笑聲。
羅汝才身邊圍繞著各種風情的美麗女子。
她們不時為他斟酒送肉,按摩捶背。
酒意漸濃之際,羅汝才感慨萬分,他大聲說道:“官府一直視我們為賊,愚昧的百姓也罵我們是賊,賊又怎樣?
“想想我老羅過去窮困潦倒,連個老婆都娶不到。
“現在看看,那些官家小姐,富貴女兒,什麽樣的美人我沒有?
“以前她們不瞧我一眼,眼下哪一個不是順從我,討好我?”
聞言,眾人哈哈大笑。
而場中的女子們隻能強裝笑容,無人敢表現出絲毫的不滿。
又喝了一會酒。
驛站內的眾人更是多了幾分醉意。
張獻忠哈哈大笑道:“今天大家盡情歡樂,大軍在此休整,明天一早我們就離開這山中,到山外尋一個城池,好好搜刮一二,搶些糧食和美人來。”
他話剛剛說完。
忽然,有一個老營的哨探走了進來。
先是朝著驛站眾人行了下禮。
然後走到張獻忠的麵前,輕聲說了幾句話。
“什麽,襄陽的軍防鬆懈?”
張獻忠猛地站起身來,臉上的醉意全無,問道:“這份情報可靠嗎?”
那名哨騎立即跪在地上,回道:“小的怎敢欺騙大帥,這消息絕對千真萬確,毫無一點虛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