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9章 民政諸事
崇禎三年,四月十八日。
山海關迎來了一個寧靜的早晨。
在這座城市的東南角,有一處幽靜之地。
其中一座宅院內,容終正在自己的書房中沉思。
不久前,平虜伯、龍虎將軍結束了征戰回到了城中。
幕僚們深知將軍剛剛結束戰鬥,需要休息,因此在過去的三天內都沒有打擾他。
然而,隨著時間的流逝。
他們認為現在是時候向將軍匯報各項事務了。
與六年前相比,容終已經不再是那個疲憊不堪的小吏。
如今的他精神煥發,過去的憂愁已不複存在。
盡管如此,他依然保持著謙遜和穩重的態度,日常穿著也多是樸素。
對於將軍給予的賞識和提拔,容終心中充滿了感激。
在幕府的各個部門中,他是最勤奮的一個。
每天早出晚歸,確保財政局不會出現任何差錯。
在仔細審核完手中的賬冊,並將所有數據銘記於心後。
容終鬆了一口氣,起身到後院散步,放鬆一下緊繃的身體。
這座宅院是由幕府特別分配給他的。
在青牙軍的各級官員中,隻要達到千總及以上級別的將領,都會得到幕府分配的住所。
像容終這樣的高級官員,除了每月的固定糧食和獎金外,現在還發放了糧票作為補貼。
至於部門中的文書官吏,他們每個月也會獲得薪水。
但是,以往那些不正當的收入已經被徹底杜絕。
在過去,這些額外收入主要來自田稅的額外附加和加派,往往高達正常稅收的十幾倍。
然而,如今在關外的各個堡壘中。
除了正常的稅收外,不再有任何額外的征收。
這種情況無疑打破了許多人原本的生財之道。
單純依靠每月的糧食和薪水,許多小吏幾乎難以品嚐到肉食。
然而,溫越考慮到了這一點。
因此在每年年底,他會根據每個人的工作表現發放不同數額的獎金。
有些人的獎金甚至可以達到一年薪水的數倍,這極大地激發了員工的工作熱情。
同時,由於關外地區的居民教育水平不斷提高,以及鎮撫局的嚴格監督,他們的獎金之一就是找出各部門的錯誤。
這使得鎮撫局的工作人員經常對各部門指指點點,挑毛病,引起各部門的不滿。
但是,由於各部門獨立運作,鎮撫局的權力有限,即使不滿也無法改變現狀。
在這種相互製衡的環境下,像油滑的官員這樣的現象在東路地區相對較少。
雖然仍然存在一些不光彩的事情,但與大明其他地方相比,這裏的情況要好得多。
官府是否清明,實際上是通過比較得出的。
當外界處於水深火熱之中,而境內的人民能夠吃飽穿暖,人們就會認為這裏是桃源,對於一些小的錯誤也會寬容對待。
容終的獎金是按照最高標準計算的。
因此他有能力雇傭侍女和仆婦,偶爾還能救濟貧困的親戚。
走進花園,清晨的新鮮空氣讓人精神振奮。
園中的仆人正在忙碌著,他們實際上都是容終家族和他妻子的遠方親戚。
自從容終成為財政局的主要負責人以來。
許多以前幾乎沒有任何聯係的親戚都出現了。
容終和他的妻子出於人情世故的考慮,不得不挑選了一些忠誠可靠的人留在府中工作。
廚房的女傭、仆從和侍女森,都是來自遠房親戚。
散了一會步,妻子來喚吃飯.
到了廳上,侍女己將飯菜擺好。
四菜一湯,有肉有蛋,都是青牙堡牌的,還有白細饅頭,熱騰騰冒著熱氣。
對現在的生活,妻子是滿意的。
看老妻高興,容終也心下欣慰。
二人相濡以沫,感情極深,當年自己一小吏,窮困潦倒,妻子不離不棄,容終心中是感激的。
不過二人也不是沒有矛盾,容終有一子一女。
大女兒早已出嫁,夫家也是書吏。
此時在關外一屯堡任事。
女兒精明,則在青牙堡那邊辦了個畜牧場,後又開了牛場,女高男低,這矛盾就出來了。
女兒常常在母親麵前抱怨,希望父親能夠利用自己的職權,將她的丈夫調入財政局工作。
她提到,這樣不僅職位本身更有尊嚴,而且獎金也比現在的職位高出不少。
容終明白,憑借自己的地位和影響力,隻需向民政局和鎮撫局打個招呼,各方都會給他麵子。
盡管舉薦人才不應回避親屬,但他認為女婿資質平平,沒有什麽特別突出的才能,怎能輕易將其調入重要的財政局,從而招致他人的非議呢?
他向妻子解釋說:“我能擔任財政局局長,是因為大將軍念及舊情,並非因為我有多麽出色。
“況且,將軍對我恩情深厚,我怎能利用職權為自己謀私利,辜負了大將軍的期望呢?”
妻子理解容終的觀點,知道在官場上,人情關係至關重要。
沒有人情關係,將來遇到事情就隻能按照規章製度來處理,吉凶難測。
容終的位置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覬覦,隻等著他犯錯以便取而代之。
盡管如此,看到女兒因為此事不高興,整天說父親固執,心中沒有她,妻子不禁感到有些心痛。
接著,他們談論起了兒子。
妻子對兒子榮定的學業感到擔憂。
容定今年十七歲,是永平府學府的優秀才子,成績優秀。
然而最近,容定突然表示考取功名毫無意義。
想要放棄學業,加入講武堂學習軍事戰術。
容終妻子也聽說過講武堂,那是大將軍專門設立的培養軍事指揮人才的地方。
她不明白,兒子既然讀書成績好,為何要去學習打仗。
她認為,即使不考慮將來考取舉人或進士,至少也應該繼承父親的職位,實在不明白兒子是怎麽想的。
聽到妻子再次提起這件事。
容終道:“進入講武堂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在當今的世道,僅僅讀書是不夠的。
“更何況在大將軍麾下,軍功受到極高的尊重,很多人想進講武堂還進不去呢。”
在關外,各將領、幕府各部門的高級官員都有一項特別的待遇。
那就是他們的子女可以直接進入講武堂學習。
這是一個培養未來軍官的重要機構,無數人都希望能夠將自己的孩子送進去。
妻子歎了口氣說:“孩子們有自己的命運,我是無法管了,唉,老爺你不繼續吃了?”
容終心中惦記著要向大將軍匯報財政局的事務,因此無心繼續用餐。
匆匆吃了點,便離開了餐桌。
他走到前院,車夫陳伯迎上來問道:“容局長,需要準備馬車嗎?”
容終回答:“不必了。”
這時,楊護衛也走上前來,向容終行禮問候:“容局長早安。”
容終回應:“早上好,楊護衛,今天是你值班?”
楊護衛簡潔地回答:“是的。”
他的話語簡短有力,透露出軍人特有的幹練。
容府家中有一名車夫和兩名護衛,都是由幕府指派,並由幕府支付薪水。
這兩名護衛均出自護衛營,每位局長身邊都有兩名護衛。
容終還知道一個秘密,那就是他身邊的車夫和護衛實際上都是情報局的成員。
這個秘密大家都心照不宣,沒有人會愚蠢到去揭露它。
……
容終與楊護衛一同走在街上。
眼前的山海關整潔而美麗。
由於溫越居住在此城內,吸引了眾多富商和商人前來,使得城市更加繁榮。
隨之而來的是地價的上漲和商業活動的增加。
不久之後,他們到達了大將軍府門前。
府前的廣場寬敞,鋪滿了青石板,巨大的銅鐵門兩側矗立著雄偉的石獅子。
台階上站著身穿鐵甲的將軍府護衛,望之便是莊嚴與權威。
雖然將軍府的護衛早已認識容終。
但負責守衛大門的甲長,仍然仔細檢查了他的腰牌後才允許他進入。
而其餘人則被要求留在外麵,不得進入將軍府。
容終進入將軍府後,經過幾進幾出的建築群。
前麵幾進是大將軍幕府各官員的辦公區域。
容終剛踏入府內不久,就遇到了民政局局長李昌荼和後勤局的朝安。
兩人正談笑風生地走進來。
看到容終,他們都打下招呼。
李昌荼依舊保持著直言不諱的性格。
但容終清楚,這個人外表直接,實則心思細膩。
三人簡單交談了幾句,李昌荼問道:“老容,朝將軍,你們覺得今天大將軍可有時間?”
朝安回答道:“大將軍向來重視政務,此次隻是休息幾日,今日定會接見我們的。”
就在這時,一名護衛走過來,道:“三位局長,大將軍請你們過去。”
三人立刻心中一凜,急忙跟隨護衛前往。
……
在大將軍府的大堂上。
容終、李昌荼、朝安三人向溫越行禮參拜。
溫越坐在官帽椅上,背後是一幅巨大的畫壁。
兩側還擺放著幾扇大型的屏風,整個大堂顯得莊嚴肅穆。
在溫越的下首,坐著幕府主事周點柯。
他正捋著胡須微笑著看著眾人。
三人跪下行禮,現在的溫越不僅是平虜伯,更是名震天下的人物。
麵對他,三人都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壓力,仿佛溫越比以往更加深沉和威嚴。
溫越看到三人緊張不安的樣子,不禁笑了笑,說道:“大家都是自己人,不必這麽拘謹,坐下說話吧。”
聽到這話,三人鬆了一口氣,感謝後各自坐下。
溫越簡單寒暄幾句後,便直接道:“老李,你先來說說民政局的情況。”
李昌荼了解溫越的作風。
他喜歡直截了當,不喜歡拖泥帶水。
於是連聲答應:“好的,好的。”
他事先已經做好了充分的準備,取出一份文冊。
“我負責的民政局主要管理全路的農業、畜牧業、商業、工廠和礦業等事務。截至崇禎三年三月,現在包括山海關外,永平府,已經新開拓的西邊山林草原,人口達到了五十四萬六千四百五十人。
“之前大將軍曾帶領回來的災民數量為二十二萬五千餘人,再加上這些年陸續流入的災民,新增人口總共是三十萬人口。
“這些新增的人口多數是年輕的勞動力,包括許多成年男女。”
溫越微微點頭,繼續聆聽李昌荼的匯報。
李昌荼興致勃勃地談到了屯地的糧食征收情況,重點提到了青牙堡。
目前,整個保安州的軍田總麵積大約有近四十萬畝。
根據稅收製度,每年可以從這些土地上征收七萬多石糧食。
但由於附近居民大量食用肉類和蛋類,對米糧的消耗量有所減少。
現在,通過征糧,以及購買軍民手中的剩餘糧食。
所以,光是在青牙堡,民政局能獲得十三萬餘石米糧。
李昌荼繼續匯報:“關於這些年新建的屯堡,涉及的營田地超過一百多萬畝,這幾年來田畝開墾,這些地區基本實現了自給自足,但仍有輕微虧損。
“不過,由於營田製能夠集中資源和力量,推廣各種技術,預計從今年開始,這些地區的糧食生產將有盈餘。”
他進一步估計:“根據民政局的預測,這一百多萬畝的營田地將帶來約十萬石糧食的盈餘。”
溫越聽到這裏,鬆了一口氣。
當初安置這些災民時,他付出了極大的努力和代價。
現在,他們不僅能自給自足,甚至還能有所盈餘,這無疑減輕了他肩上的重擔。
李昌荼接著說:“至於西邊的山林和草原,我們安置了大約七萬人口。
“從前年開始,大部分新流入的災民都往西邊安置。
“不過那裏的屯堡暫時還無法完全實現自給自足,需要民政局的補助。”
溫越點頭表示理解。
李昌荼接著轉向商貿、廠礦等事務。
他語氣中透露出興奮:“目前,關外的商業貿易蓬勃發展。
“根據規定的征稅項目,我們需要對二百四十六種商品征稅。
“一年內,如果商品買賣價值不超過四十兩,則免征稅。
“前年的時候,我們征收的商稅為一萬六千餘石;
“去年的時候,這一數字增長約一倍,達到三萬餘石。
“預計今年,我們可以征收超過五萬石的商稅。”
聽到這個數字,朝安、容終等人都感到震驚,連溫越也不禁心動。
要知道,在大明朝,征收商稅一直是個難題。
萬曆年的前期就不多說了,有張居正這大佬在,稅收還是挺多的。
不過,萬曆年的後十年,全國各地的稅監礦使,上繳國庫總額不到三百萬兩。
平均下來每年也就幾十萬兩。
相比之下,現在溫越治下的商稅收入,已經相當可觀。
更重要的是,溫越征收的是糧票而非白銀。
在白銀貶值下,糧票的價值遠高於白銀。
所以,這樣看來,關外的商業,確實已經取得了顯著的進步。
當然,這還是無法餘屯田相提比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