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染夢土

第四章 月開香溢

明珠王慢慢踱步,不時向蘭斯指點著沿途的景色,看起來神色十分悠閑。

蘭斯走在明珠王身後,靜靜聆聽。

這種時候最好做一名安靜的聽眾,如果明珠王想問什麽問題,他會問的。

穿過幾棟回廊,明珠王突然歎了口氣,他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陽,突然說道:“太陽的光芒普照大地,潤育萬物,大地上的所有生靈都離不開太陽,所有生靈都需要它,但有多少人會知道太陽的孤獨呢?

“白雲無語,寒風無情,這高處不勝寒的滋味,沒有嚐過的人都想嚐嚐,但他們怎麽知道太陽的痛苦和孤獨呢!”

蘭斯瞄了明珠王一眼,發現他額頭皺紋溝壑,鬢角白發叢生,看來十分蒼老。

這時他才注意到,明珠王已經是一名漸入暮年的老人了。

蘭斯若有所思道:“太陽的偉大,在勇於忍受孤單,在勇於承擔澤被天下的責任。因此,偉大的太陽千古以來被無數的人歌頌。”

明珠王輕笑道:“被人歌頌?嗬嗬,隻要不被人唾罵就好了!少年壯誌,果然如雲煙啊!”

蘭斯跟著明珠王進了一個很小的房間,軍務大臣鄭鳳、內務大臣田廬和東勝臨川都已經在裏麵等著了,他們見到明珠王,紛紛起立。

明珠王徑自坐到落地窗前一張寬大的軟椅上,任憑陽光透過窗戶沐浴全身,他笑吟吟說道:“都坐罷!”

蘭斯坐在下首靠門的地方,東勝臨川的旁邊。

東勝臨川這次倒沒有像以往那樣一見麵就惡聲惡語,冷言嘲諷,隻是淡淡看了他一眼。

內侍上了茶後,退了出去,將房間的門小心的掩好。

明珠王輕吮了一口茶,說道:“今天上午,我幹女兒鳳音被人刺殺,幸好被小朝和小葉救了下來。小葉,你就把上午的情況簡單的說一下罷。”

三個人自然知道僅僅為了鳳音遇刺這樣的事情,是不會單獨將他們聚起來開會的,目光同時聚焦在蘭斯的身上。

蘭斯心下明白,北豐朝肯定已經將亡靈法師的事情向明珠王匯報過了,他之所以叫自己再說一遍,恐怕還有一層核實的意思,畢竟,亡靈法師重現大陸是一個很嚴重的事件。

蘭斯將戰鬥的過程如實敘述了一遍,說完之後,房內一片沉默。

明珠王環顧一周,問道:“諸位對這件事有什麽看法?”

軍務大臣鄭鳳沉吟道:“亡靈法師混進城裏,為何首先是對鳳音姑娘這樣的平民女子下手?這委實難解。”

幾個人猜測一番,摸不著頭緒。

東勝臨川眼中閃過焦慮之色,說道:“我們明珠國跟以前光明王朝所在的南方死寂之地沒有接壤,亡靈法師肯定是由一個跟我們接壤的國家派過來的。”

明珠王點頭,閉上眼睛想了一想,說道:“水晶國雖然跟我國一直敵對,但是他們臨近劍都騎士團,國內還有龍之傳承魔法塔,亡靈的實力很難在那個國家紮根,因此,最有可能的還是……”

東勝臨川麵部表情依然冷靜,但是不停攥緊又鬆開的雙拳顯露出他內心的焦急,他沉吟道:“前兩天他們綁架我女兒,然後又派來亡靈法師……會不會東方戰局有變?”

說到這裏,東勝臨川已經坐不住了,他望向明珠王,請示道:“陛下,我想回去部署一下,然後近期趕回公國備戰,以防流風國偷襲。隻是現在東麵兵力不足,如果流風國大舉進攻,恐怕很難抵擋。”

明珠王轉向鄭鳳,問道:“你看如何?”

軍務大臣鄭鳳皺著眉頭沉思半晌,說道:“可是近期還要防止南方叛亂,京畿的兵力已經十分緊張,恐怕抽調不出什麽軍隊支持東麵。”

“嗯……哪裏還有兵呢?”明珠王像是詢問,又似自語。

蘭斯插言道:“陛下,我有一個想法。”

“哦?”明珠王睜開眼睛,笑吟吟看著蘭斯:“說來聽聽。”

蘭斯說道:“我接手雇傭兵工會有些日子了,發現雇傭兵本身的實力並不差,而且他們經常組團完成任務,相互配合的意識也比較強。如果稍加訓練,不難成為戰鬥力不錯的軍隊。”

“你的意思是,將雇傭兵整合成正規軍?”明珠王鷹隼般銳利的目光投了過來。

蘭斯不慌不忙道:“雇傭兵本來就是國家的預備役軍隊,派他們到東麵去,如果能夠禁得起考驗,那麽讓他們轉正、保家衛國也未嚐不可。

“倘若效果不理想,戰事緩和後將他們解散也無所謂。正好現在京畿比較亂,給這些雇傭兵找點工作,也可以讓楓城安定些。”

“唔……”

明珠王閉上了眼睛,似乎在考慮這個事情。

其它人都沒有說話,大家都知道當年刀狂魔羅是支持十宗百流的,所以這些年來明珠王對這些雇傭兵頗有戒心,誰也不敢隨便觸這個黴頭。

“……好罷,明天軍務大臣跟小葉操辦一下這個事情,先選拔五千名雇傭兵,派過去看看如何。”明珠王拍板道。

軍務大臣鄭鳳和蘭斯連忙答應。

明珠王閉著眼睛沒有睜開,淡淡說道:“好罷,今天先到這裏。”

三位重臣施禮離開,蘭斯故意拖到最後,遲疑了一下,他考慮是不是將自己對百業堂的猜測說出來。

明珠王睜開眼睛,發現蘭斯還沒有走,如一名和藹長者般溫和笑了笑,說道:“小葉還有事情?坐到我身邊來,跟我說說,你連立大功,應該得到獎賞!”

蘭斯重新關好門,坐到明珠王身前,沉吟了一下道:“剛才廷議上說,百業堂也參與了皇家供貨商的投標。”

明珠王馬上警覺道:“不錯,他們昨天剛剛辦理了投標。有什麽問題麽?”

蘭斯思量著說道:“我懷疑,是他們掩護廷玉山那些手下來到楓城綁架夏月的,百業堂很有可能是水晶國派到我國來的棋子。”

明珠王淡淡說道:“證據。”

“沒有證據。”

蘭斯一攤手,然後將自己的推測跟明珠王說了一遍。

明珠王讚許著點頭:“好!根據這點蛛絲馬跡就能推斷出他們的交易地點,驚雷,真有你的!”隨即落寞地搖搖頭,歎息道:“唉,要是我的兩個兒子能有你一半聰明就好了。”

蘭斯聰明地保持沉默,明珠王喃喃說道:“其實我也有一個非常聰明的兒子,可惜他誌在武道,對王座沒有興趣,不然,我也不用這麽煩惱了。唉!”

蘭斯問道:“陛下是說納蘭明珠殿下?微臣曾經跟他有過一麵之緣,他的確是個……很獨特的人。”

明珠王嗬嗬笑了起來,似乎是在回想著什麽,夢囈般說道:“這孩子……好幾年沒回來看看他的父親啦。”

蘭斯覺得今天的明珠王有些奇怪。

平時他絕對是個喜怒不形於色、老謀深算的君主,絕對不會像現在這樣,在臣下麵前露出如此溫馨的一麵,是發生了什麽事情了麽?

半晌,明珠王清醒了過來,睜開眼,溫和看著蘭斯說道:“你先回去罷。百業堂的事情我知道了,組建雇傭軍的事情你多用點心,想到什麽盡管放手去幹,我會支持你的!”

蘭斯露出感激涕零的神色,明珠王倦怠地揮揮手,閉上了眼睛。

蘭斯在路上想起應到夢蝶那裏去一趟。一方麵謝謝她的關心,再加上現在楓城這麽亂,也應該給她安排一個安全的地方。

來到夢蝶落腳的旅店,店裏告訴他夢蝶小姐在一天以前退房了,臨走前並沒有交代行蹤,隻留了個口信叫蘭斯一切放心。

其實在蘭斯的心中,並不是對夢蝶的安全十分擔心,盡管夢蝶看起來是那樣的嬌弱和單薄,但不知為什麽,蘭斯總是下意識認為她有足夠的實力保護自己。

夢蝶本身就像一個神秘的謎團,將自己真實的一切籠罩在重重迷霧中,渾身透著神秘,讓人捉摸不定。

走出旅店時,一個戴著鬥笠的人與蘭斯擦肩而過,他來到櫃台問道:“有沒有單間的客房?最好是樓上的。”

老板殷勤道:“有、有,昨天剛空出一間,十分幹淨,向陽。”

那人不置可否點點頭,淡淡說道:“好罷,就這間。這是押金。”

蘭斯突然對這個戴著鬥笠的人有種熟悉感,聲音也似曾相識,好像很久以前就見過他,但一時也想不起他到底是誰。

他搖了搖頭,向東勝公爵府走去。

公爵府外停滿了車輛,熱鬧非凡。

蘭斯心道:“府上有什麽聚會麽?這麽熱鬧!”

剛走入東勝公爵府,府裏麵的管家就笑嘻嘻地走了進來,施禮後說道:“葉大人,小的遵照您吩咐,隻要是來找您的,一個也沒有放走,分別安排好了。幸好您回來得早,不然小的就得擔心府上的房子不夠用了呢。”

“公爵府這麽多的房間也會不夠用?”

蘭斯看著那個管家,怎麽看他都像在幸災樂禍,一副看好戲的表情,蘭斯心中升起不妙的感覺,問道:“一共來了多少客人?”

管家一本正經拿出一個賬本,煞有架式翻閱了半天,樂嗬嗬說道:“回葉大人,這一個時辰裏麵,一共有三十六批人前來找您,總共的人數……嗬嗬,小的還得算一算,葉大人現在就要麽?”

“哦!天哪!”蘭斯用力抓了抓自己的頭發:“我什麽時候變成這麽搶手的紅人了?以前一個月都不會有這麽多的人來找我。”

“嘻嘻,這個小的就不知道了。大人您現在就要會客麽?”管家問道。

蘭斯甚至看到遠處不少丫鬟、仆人偷看著這邊,似乎在等著看自己見完這麽多人後的慘樣。

蘭斯想了一想,說道:“算了,我還是先見見夏月她們比較好。”

冰芙她們都在鳳音的那間房子裏,夏月卻不知跑到哪裏去了。除了她們幾個之外,封印法師和幾個醫生模樣的人圍在鳳音的周圍,小聲討論著什麽。

見到蘭斯進來,冰芙走過來小聲地問道:“那幾個人是陛下派來的禦醫。”

蘭斯點點頭,走上前問道:“封印法師,鳳音的情況怎麽樣?”

封印法師轉過頭,眼睛布滿了血絲,眉頭緊縮,頭發似乎更加的亂了,整個人透著一股疲憊,苦笑一聲,說道:“你們幾個啊,每次搞出來的事情都是這麽棘手。”

“怎麽,你這老頭是不是又治不了?”蘭斯斜瞥著封印法師,怪聲怪氣說道。

封印法師被蘭斯激得大怒,腦袋上暴起許多青筋,兩拳緊握,看起來一副快中風的樣子,將在場的眾人嚇了一跳,但他的神色馬上就垮了下來,歎息道:“我的確治不了。”

房中所有的人同時發出一聲歎息,封印法師臉色嚴肅道:“剛才檢查的時候發現,這個小姑娘身上似乎封印著一股強大的光明能量,按理說她是不可能被黑暗魔法所傷的。

“令人奇怪的是,她所中的黑暗魔法似乎是專門針對她的體質而來,恰好可以克製她身體的抗性,輕易破壞她的身體。鳳音姑娘恐怕……不僅僅是一個絕世神廚那麽簡單。”

“那鳳音姐姐現在要不要緊?”小艾一臉擔心。

“不妨。”封印法師抬頭看了蘭斯一眼,“鳳音身體中的光明能量是你輸送進去的罷?”

蘭斯點頭,封印法師沉吟了一下,說道:“隻要每天用光明能量將這股黑暗氣息限製起來,短期內的情況是不會惡化的。”

封印法師看起來很忙,囑咐了他們幾句,叫他們這幾天不要亂跑以後,匆匆離去。

“少爺!”兩個纖弱的嬌軀風一般撲入蘭斯的懷裏,號啕大哭。晶瑩的淚珠很快就打濕了蘭斯的衣襟。

蘭斯摸著她們的頭發,笑道:“我不是好好的在這裏,哭什麽?”

翩翩和纖纖哭得梨花帶雨,幾乎喘不上氣來。

“好了好了,我肚子有些餓,醒來到現在就喝了一碗粥,誰能幫小的弄些東西吃?”蘭斯這句話中用上了精神力量,摻雜著舒緩、放鬆、喜悅等正麵的情緒。

“我去給少爺做飯。”翩翩和纖纖異口同聲道。

她們抬起頭,看到所有人都看著她們,白白的小臉蒙上了一層紅霞,不好意思地從蘭斯身上跳下來,蹦蹦跳跳走了。

蘭斯望著她們離開的背影,感慨著幸福其實就這樣簡單。

會見完最後一個客人,蘭斯無力地歪到了椅子上。

來見他的人不少,但都是些拉關係走門路的,蘭斯又陪說又陪笑,臉上的肌肉都僵硬了;真正想見的人卻一個也沒有出現。

翩翩和纖纖送上剛剛做好的飯菜,蘭斯以風卷殘雲之勢一掃而光。翩翩和纖纖收拾好,笑吟吟的去了。

這時,又有人進來:“有人拜會,說是葉大人的故人。”

“請!”蘭斯說道。

東勝臨川這幾天一直沒有回家,府上諸人感謝蘭斯救了夏月,對他十分禮遇,蘭斯也充分發揮了他把別人家當自己家的隨意精神。

一個風度翩翩的中年人走了進來,從他一絲不苟的衣著打扮來看,顯然是一名教養很好的貴族。

他見到蘭斯,臉上洋溢著真摯的笑容,親熱地握住蘭斯的手說道:“葉大人前日不辭而別,我家主人十分傷心呢!”

蘭斯仔細打量了對方半天,開心地低叫道:“宗神,真的是你!”

宗神環顧四周,問道:“這裏安全麽?”

蘭斯點點頭,說道:“沒有人能躲過我的靈覺。”

宗神放下心,說道:“那日您跟小姐……”

蘭斯打斷他:“這個以後再說。今天找宗兄來,是為了另一件事情。”蘭斯將上午的事情省去了一些不相幹的枝節,向宗神敘述了一遍。

宗神反複詢問了那名亡靈法師釋放最後一個魔法的情況,沉吟半晌,緩緩說道:“這個魔法的名字叫輪回,那個亡靈法師應該是一名滅殺者。”

“輪回?滅殺者?”蘭斯一臉迷茫。

“滅殺者是很神秘的一群,我也是在一個很偶然的機會才得知他們的存在。

他們人數不多,但是每個人的實力都十分恐怖。“宗神臉上露出了回憶的表情:”我有個朋友,智謀武功都非同小可,卻不知為何偏偏在一座小鎮上開了一個飯館,過著平凡的生活。

“有一次我去找他喝酒,他的妻子親自下廚給我們做菜,聊著聊著突然聽到他妻子的慘叫聲。

“我和我朋友急忙趕過去,正看到黑衣法師向我朋友的妻子放出今天你所看到的那個魔法。我朋友馬上拔出他的寬刃大劍將那名黑衣法師搏殺,但我們試圖救治我朋友的妻子時,她的臉上露出了一個苦澀淒美的笑容。”

說到這裏,宗神的表情也溫柔起來,說出的話也溫柔了許多,看來當日的情景對他影響很深,直到今日仍曆曆在目。

“她告訴我們,剛才死掉的黑衣法師是一名滅殺者,他們都是有黑暗血脈的人,他們的目的就是要殺光世界上所有光明血脈的人。

“那個魔法叫輪回,有光明血脈的人中了這個魔法,除非有二神之血,不然必死無疑,墮入輪回之中,身上的光明血脈也隔著一代才會出現。”

“什麽是二神之血?你的朋友找到二神之血了麽?”蘭斯急切的問道。

宗神苦笑道:“二神之血就是古代神話中,戰神和生命之神的血液。嗬嗬,這光聽都覺得匪夷所思,我們當然毫無頭緒。

“我朋友用一種密法將他的妻子封入冰棺之中,保留了一絲生機,然後他組織了一個冒險團體,發誓遊遍大陸也要找到二神之血……現在恐怕還在遊曆罷?”

蘭斯點了點頭。

戰神的血液倒是要多少有多少,自己就是個活血庫。至於生命女神的血液到哪裏去找?孫仲任今天提到生命魔法師,不知道跟生命女神是不是有關係?要趕快去問問。

蘭斯抬起頭問道:“如果有了二神之血,怎麽救治呢?”

“你不會真的可以搞到二神之血罷!那可都是神話時代的神明啊!”宗神一臉驚疑看著一臉認真的蘭斯,“很簡單,隻要將二神之血依次滴到那個人的身上就好了。”

滴到身上?蘭斯一驚,如果戰神的血滴到鳳音身上,就會解開她的封印,鳳音也就成為了自己的神仆,這正是自己一直避免的。

可是如果不救,鳳音就會死去……難道命運真的是無法抗拒的麽?

送走了宗神,蘭斯回到鳳音所在的房間,看到夏月也在那裏。

鳳音臉上的黑氣又重了一些,蘭斯連忙輸入一些光明能量將它壓製回眉心。

看著鳳音安靜的麵容,蘭斯心中異常矛盾。

夏月氣呼呼走到蘭斯麵前道:“你看看你,連鳳音姐姐都保護不好,真是該死。”

蘭斯看著夏月有些做作的樣子,感覺怪怪的,好像有些問題。夏月雖然一臉“正義”的表情,但眼睛卻躲躲閃閃不敢正眼看蘭斯。

冰芙從後麵拉住夏月,小聲說道:“月兒,葉大哥也很內疚,不要再說了。”

夏月輕輕哼了一聲,瞪大眼睛大聲說道:“大壞蛋,限你三天之內治好鳳音姐姐,饒你不死。”

“好!”蘭斯心不在焉的答應道。

“你跟我出來,我有話要跟你說。”夏月將蘭斯拉了起來。

蘭斯驚訝地看著夏月,夏月的臉突然變得紅撲撲,見蘭斯望著她,竟然不敢對望,她低下了頭,死命將蘭斯向外扯。

蘭斯隻好跟著夏月來到外邊。

夏月探頭探腦,看看四下無人,也沒有人跟出來,這才長長的呼了口氣。她小聲道:“我有東西給你。”

說著,她舉起剛才一直藏在身後的小手,但馬上又縮了回去,遲疑了一下,夏月用嬌柔的語氣說道:“先說好,不許笑哦!”

蘭斯看著夏月這副神神秘秘、猶猶豫豫的模樣,心中的焦慮突然舒緩了不少。

他嘴角露出微笑,正經道:“不笑。”

夏月皺著筆挺的小鼻子,嗔道:“現在就笑了,不準笑!”

“好!”蘭斯馬上擺出一副正經又不苟言笑的死人臉。

“這還差不多。”夏月又遲疑了一會兒,才舉起一直緊攥著的小手,攤在蘭斯的麵前,“這個給你!”

白嫩嫩的小手上躺著一個香囊。說實話,這個香囊頗為粗糙,針腳很寬,而且細密不均,整個香囊皺皺巴巴。

這個香囊很明顯是夏月自己做的。

夏月一臉患得患失,小嘴嘟囔著說道:“是不是很難看?我的手就是不巧,做了好幾個就是做不好。這是最好的一個了!”

蘭斯看到夏月手指上有著許多針點狀的傷痕,心中一陣感動,將香囊鄭重接過。

香囊帶著女孩兒的香氣,有些濕漉漉的,看來是被夏月攥在掌心好久了。蘭斯輕輕說道:“不,這是我看過最好的香囊,我很喜歡它。”

“真的?”

夏月明亮的眼睛裏閃爍著無數的小星星,雖然她竭力忍著,努力做出一副毫不在乎的樣子,但任誰都可以看出她發自內心的激動興奮─那張靚麗的臉龐幾乎已經笑成一朵花了。

“當然!”蘭斯重重點了點頭。

“耶!”

夏月忍不住高興地跳了起來,隨即捂住了嘴巴,緊張兮兮看著四周,然後將聲音壓得極低,“我把送你的魔法師徽章放到裏麵了,你一定要好好保存哦!要是再丟掉,一定饒不了你!”

夏月舉起拳頭恐嚇,卻有著說不出的可愛。

蘭斯靈光一閃,剛才在客棧碰到的那個人,不就是在東方聯盟將這個徽章送給自己的納蘭明珠!他心中一緊,他不是護送秀蘭去西方學習舞蹈了?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蘭斯心中升起不祥的預感,那天在不謝花台看到的那名少女……

“怎麽了?趕快收起來,千萬不要讓人看到了!”夏月一麵說,一麵緊張地四下張望,生怕被人發現,卻絲毫沒有注意到蘭斯臉上的異樣。

看到蘭斯珍重地將香囊放入懷中,夏月滿意地點點頭,再次露出發自內心的笑容。

蘭斯凝視著夏月。

她還是從前那個大大咧咧、直爽痛快的女孩。

女孩從未忘記過那個孱弱多病的男孩。

她一直都是從前的那個夏月,以往自己是過於擔心了。

夏月被蘭斯看得不好意思,白了蘭斯一眼,又低下頭,用幾不可聞的聲音喃喃道:“看什麽呀。”

抬起頭,發現蘭斯還在盯著她看,夏月感覺到蘭斯的眼光似乎有無窮的魔力,讓她全身發熱,心髒跟小兔子一樣怦怦亂跳,她擔心再不馬上離開,心髒大概會從嗓子眼跳出來……

“我先回去,你一刻鍾以後才能回來哦!”夏月拿手比劃了一下:“一定要一刻鍾以後再回來!”

蘭斯不禁失笑:“我們一起出來的,不一起回去又有什麽用?”

“對呀!”夏月頓時愁眉苦臉起來。

蘭斯笑道:“好了,我還有些事情要去雇傭兵行會,你先回去罷。”

“嗯。”夏月輕輕答應,又小聲說道,“你……你要小心。”

蘭斯做了一個沒有問題的手勢,大步向外走去。

夏月靠在牆上,迷離的眼睛看著蘭斯的背影漸行漸遠,終於消失不見。她的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懷春的少女,總是一首世界上最美麗、最奇妙的歌曲。

讓人回味,讓人沉迷,讓人企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