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幽靈夜傾城(三)
第二百一十四章 幽靈夜傾城(三)
不過他的話其實隻說了一半,一陣羽箭密集地射了進來,在場很多西營武士和宮人中了箭,王估亭和王沅璃立刻拉了太子,一起躲到麗妃所在的佛龕下,麗妃雙目緊閉,俏臉臘黃,了無生氣,淑孝公主的皮燈在她頭頂幽幽晃著,依舊閃著微弱的光。
薇薇在地上艱難地爬行著,我乘著箭雨的當口,跑出去,抓著薇薇就往我藏身處跑,蘭生在我後麵同我一起拉,結果半道上就被一人扯離了蘭生,給拉到屏風處。
蘭生拉著薇薇來到暗處,給薇薇點了止血的穴道,並給薇薇喂了藥,眼睛一刻也沒有離開過我和挾持我的人。
“四妹果然在此。”那人對我笑著,雙手扼著我的脖子,我快透不過氣來,好不容易推開他,宋明磊正對我微笑,一扭頭,軒轅淑儀正冷冷地睨著我。
宋明磊再一次扣緊我的脖子,把我推向殿中央,以我擋把子,臉湊在我的臉邊,令我惡心地想吐:“花西夫人在此,你們快住手。”
箭雨停了下來,殿內快速地湧進幾個武士,然後有一個欣長的白影閃了進來,宋明磊立刻從袖中向那白影射出一支銀光。
我肝膽俱碎,腦袋發熱地衝向白影,大叫著非白的名字,我聽到蘭生的聲音狂叫著:“木槿快回去。”
果然白影擊落了那支銀光,回複我們的是更密集地箭雨,有人即時地抓著我的胳膊拉了回來,讓我避過了從我身側經過的無數利箭,宋明磊緊緊抓著我的尾發,冷冷道:“四妹還那麽毛腳雞似的,上不了台麵。”
我用勁全身打了他一耳光,你丫的變態,宋明磊倒沒有生氣,隻是撫臉輕笑,原非清差點過來掐死我,被宋明磊給攔住了。
棲梧店內一切精美的擺設全部被毀,珍珠金飾,雕梁古董,彩信柔帛全部被冰冷地利刃撕烈成碎片,唯有角落處的佛龕還鎮定地站在那裏,連帶保佑著佛龕下的軒轅族人。
箭雨將息,我略伸頭,隻見那白影乃是一個穿著類似非白銀甲衣的俊美青年,不過卻是那個給我送信的銀奔,他已換了一身非白平時著的戎裝,看上去英氣非凡,但眼角處仍紋著黑色的眼線,顯得一絲詭異而陰氣,他的身後緊緊跟來一個高大的虯髯大漢,正是金燦子,冷冷道:“宋侯謀逆聖上,挾製太子,意欲謀反,當誅不赦。”
宋明磊無懼地冷笑著,慢悠悠地拉著我,像牽著一隻狗似地,信步走到中央,立時我們身後圍了一圈射手護身,兩邊射手互相指著帶血的利刃。
“照武將軍既來了,怎能讓暗人僭越呢,”宋明磊卻不看他一眼,隻是冷冷道:“難道真要你的女人受苦,才肯顯身嗎?
“墨隱已經來了嗎?”軒轅公主伸出烏黑的指甲輕輕撫摸著中將,蹙起遠山黛眉,略帶嬌嗔地說道,:“想不到名滿天下的踏雪公子也學會偷聽了別人說話了呢?
場中有一個看似中箭的宮人忽然爬起,如幽靈一般站到宋明磊身後,一把拉過我,以一把銀色短刃刺向宋明磊的咽喉,宋明磊以雙朔擋開,後退一步,蘭生趁機斜地飛出以劍指住宋明磊,而原非清駭得抽出長劍想殺蘭生,大叫:“賊人快放手!” 卻不留神金燦子的大鐵錘直指原非清的肋間。
張德茂五爪緊緊地捏住了蘭生尖細的脖子,蘭生的臉憋得有些發紫,卻毫無懼色:“德茂叔,宋侯,大家都莫要激動。”
電光火石之間,銀奔的針刺點住了張德茂的腰間。
每個人的兵刃指著敵人的血管,但自己偏又被別人用利刃緊逼著大動脈,身後隨行的武士也停了下來,分成兩圈,場中牽一發而動全身,稍稍用力大家便能血濺三尺,棲梧殿中一下子靜得連一根針也聽得見。
沒有人敢靠近軒轅公主,因為已經有一圈幽靈蠍憑空出現,裏三層,外三層地將她圍成一圈,並且把太子,太子妃還有王估亭也圍成了一圈,太子妃平時再凶悍,可麵對如此可怕的毒物,卻也滿麵冷汗,盡棄前嫌地倚著太子駭怕道:“軒轅皇室盡出毒辣的賤人。”
那個宮人將我拽進他的懷中,以致於身上所披的宮衣落地,頭上的帽子也掉了下來,一頭烏油油的長發霎時披披淋淋地散在背後,在火把下露出一張天人之顏,太子明顯鬆了一口氣,大膽地從腰間抽出佩劍:“你可來了。”
我緊握手中的酬情,抬頭看進一雙瀲灩而深邃的鳳目,心中的大石一下子落了地,緩緩地鬆了手中的酬情,說出了同太子一樣的台詞:“你可來了。”
他對我平靜地一笑,露出絕世的笑顏:“不用怕,我們一定會平安的。”
軒轅淑儀的臉色有點發青,像那隻大幽靈蠍的大青螯一樣,目光含著殺意,她手中的中將猛然跳到我的發上,對我的太陽穴豎起血色針蟄,非白的臉上立時斂了笑容:“木槿莫動。”
一時我不敢動彈,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我,盯著中將冰冷的赤眼。
我的心懸到嗓子眼,可是五秒鍾後,它快速地掉了頭,轉身就跳向原非白,場中一陣大亂,銀奔早已射出銀針,奈何那中將速度太快,非白一閃身,中將咬了二個個東營武士,然後飛快地回到軒軒轅淑儀的手中,那兩個東營武士混身發黑,七竅流著黑血,軟軟地倒下來,身體僵成一團。
“為何中將不咬你?她竟然不咬你?”軒轅淑儀有些訝異,她輕點著中將的大螯,中將則背對著我卷縮著身子,似是略略害怕。
宋明磊輕輕對她一笑,天狼星一般明亮的眼睛閃著狡黠的光,盯著原非白的鳳目:“長公主忘記了嗎,四妹乃是大理王的舊愛,他自然是算準了一切,送來的毒王必不會傷害心上人。”
軒轅淑儀冷冷地哦了一聲,鄙夷地看了我一眼:“墨隱有這樣的媳婦實在是好福氣啊。”
非白有禮地對軒轅淑儀略欠身,淡淡道:“多謝公主,駙馬有您這樣的媳婦也實在是他的福氣。隻可惜對軒轅氏的江山社稷卻是一等一的災難。”
軒轅淑儀假裝聽不到,隻是伸出纖手整了整發髻,低聲柔笑道:“你來了也好。”
然後對宋明磊鬆了一口氣,笑道:“光潛果然神機妙算,他果然為她回來了,這下子可將他們一網打盡了。”
宋明磊也笑了:“墨隱自然是交給公主招待了。”
“麗太妃娘娘,還請快快交出傳國玉璽,娘娘放心,無論是誰登基,娘娘都會一世無憂地頤養天年。”宋明磊對軒轅淑儀使了一個眼色,立時一堆蠍子圍住了麗妃娘娘。
麗妃失血的嘴唇扯了扯,露出一絲嘲笑,艱難地說道:“除非……。”
軒轅淑儀翻了翻漂亮的妙目,冷笑道:“又要踏著你的屍體過去嗎?你已經快死了。不過少受些痛苦罷了。”
麗妃搖搖頭,吐出一口鮮血,看著軒轅淑儀一字一句沉聲道:“我要知道淑孝到底是怎麽死的?你們為什麽要這樣對待她,你們是她的兄姐啊!”
我很擔心麗妃的身體,非白早已對我點了點頭,遞給我一丸紅色的藥丸,溫和道:“這雪靈丸乃是止血解毒的聖物,本來是帶給你的,如今快拿去照顧太妃娘娘吧,至少能吊住她一時半刻的精神。”
我便極慢地對眾人舉起雙手:“大家請勿動手,先容我去照看一下麗太妃娘娘,若是娘娘歿了,玉璽便從此遺失,對大家都沒有好處。”
眾人倒沒有任何異議,幾十雙各懷鬼胎的目光犀利地看著我,我便慢慢走過去,那些蠍子很自然地爭先恐後地讓開了一條道,等我靠近麗妃時,又圍在了一起,但明顯比原來大得多,顯然,他們也想離我遠一些。
我服侍著麗妃服下那顆藥丸,輕輕安撫道:“太妃娘娘請休息一下,保存體力要緊,淑孝公主會保佑您平安的。”
軒轅淑儀慢慢走近我們,高高在上地看了我們幾眼:“圓豬,你不覺得你女兒長得像隻老鼠嗎?又瘦又小,堂堂一國公主,平時喜歡養老鼠那麽髒的東西不說,連說話還打結巴,看見男人連頭都不敢抬,臉紅得就像紅頭蟑螂。”軒轅淑儀從鼻子裏輕嗤一聲。“有時覲見父皇,都結結巴巴地連話都說不全。”
冰冷地憤怒漸漸湧上我的心頭,我的眼前滿是這九年來所見的亂世光景,慘痛點滴,我站起來,大聲對她喝道:“不管怎樣,淑孝公主也是你的庶妹,更何況死者為大,你怎可如此抵毀她?必竟當初是她舍身換回了軒轅一族的平安,你可曾想過,如果不是她的犧牲,也許這盞皮燈可能就是由你做成的了!”
“我們家的事,哪裏輪得到你來說話?你這個雜役房出身的賤婦。”軒轅淑儀嘲笑道。
“你父皇屍骨未寒,卻這樣侮辱庶母?為何你美麗的容貌同你的品性如此地不相稱呢?!”我麻溜地回道:“你這出身高貴又怎樣?不過是披著錦袍的的蛇蠍魔鬼!”
“夫人高貴的品性卻也與您的容貌毫不相稱啊?!倒是你的容貌同您的出身甚是相合。”她嘴角含笑,毫不客氣地反唇相譏。
哈!這個冷血殘酷的惡女人!我正待再駁她,非白卻慢慢走過來,輕拍我肩,歪頭對我微笑了一下,鳳目含著無奈而鎮定的笑意。
好吧!你想親自教訓這個狠毒的惡女人你就來吧!
我暗中咬牙,忍住氣,回來麗妃娘的身邊,扯了下擺,幫她包紮傷口, 非白彎腰將身上的宮袍披在麗妃娘娘的身上,單腿給她行了一個禮。
他背對著軒轅淑儀平靜道:“淑儀公主,正是您那個老鼠般的結巴妹妹,為了先帝的喉疾,親自在花園裏種上杷葉、半夏,她時常為先帝親自熬藥,凡是汝家兄弟姊妹有病的,也親自照療,您可還記得,您十三歲那年來山莊坐客,不想夜半貪玩,身染麻疹,那淑孝妹妹也不過十一歲罷了,卻親自到我這裏來要了一些藥材,親自為您煎藥。”
軒轅淑儀對著非白的背影癡癡凝視,臉上一片癡迷,她隻是冷毒地掃了我一眼,冷淡道:“哦,好像是有那件事,告訴你實話吧,非白哥哥,當年淑孝隻不過是拿這個借口去接近你吧?”
非白皺了皺眉,繼續說道:“公主原來是這樣想您妹妹的好意嗎?她整夜為您煎藥,親自照拂,何來時間接近於我?最後您病愈了,她卻為您累倒並染上麻疹,仁孝之名,舉莊皆知,父王也以此教育我們兄弟之間要和睦相處。那時連我那不聞世事的四弟聽聞此事,都親自來探望淑孝妹妹。”
我看了看原非清的滿臉疑惑,還有宋明磊深不可測的眼神,心想,兄弟和睦這擋子事在原氏,聽起來可真是天大的諷刺。
軒轅淑儀麵色不變,垂下目光,淡淡道:“本宮明白了,聽說花西夫人曾是你的伺妾,曾經伺候過大理王室,突厥王室,武安王當年最愛的錦妃,還有你的生母,都是做粗活的下人,墨隱好像也是如此.”
“英雄不問出處,軒轅宣祖早年還是養豬出身,太祖嫡妻,平寧平律公主之母,皇後李氏,亦不過是府中一個洗衣婦。淑儀公主您的母親亦不過宮女出身,不過為竇太皇太後同麗妃娘娘收為義女,方才得以進入皇氏而已,誰的出身又比誰高貴些?”非白的鳳目滿是冷意,軒轅淑儀的臉微微一紅,輕咬銀牙:“那又怎樣?”
非白還是保持微笑,含笑點頭道:“確然,淑孝妹妹心地純良,確同木槿有幾分相似。”
軒轅淑儀的俏目光漸漸浮上淚意:“故而,當年你到王府,總會親自到花園裏找淑孝說話,對我和淑環卻很冷淡,憑什麽?”
“就憑淑孝公主有一顆高貴的心,”非白斂了笑容,上前一步肅然道:“除此之外,淑儀公主,她還擁有您所沒有的另一樣重要的東西,也是軒轅皇室所有的兄弟姊妹中,甚至包括天資最高的太子殿下也無法擁有的,她是唯一一個繼承駕馭信鼠能力的軒轅族人。”
“若是按照軒轅氏的祖訓,會得信武士技者,乃為我軒轅王嗣,傳承血脈,綿延萬代,她理所當然是軒轅皇氏的王位繼承人。”
“一派胡言,”原非清嘲諷道:“軒轅淑孝乃是公主,如何為帝?”
“軒轅家族曆來女子主政居多,且有太後或姑舅長公主垂簾聽政的傳統,莫忘了前朝有竇太皇太後把持朝近六十年之久,”非白朗聲道:“早年軒轅四帝,尊名諱軒轅儷姬,號陰宗陛下,乃是女兒之身,隻是陰宗陛下改革前朝鄙陋太過急切,殺戮過重,這才引起舉國動蕩,內幄宮變,至此女帝為軒轅氏所忌諱,隻是祖訓仍在,亦無有嚴令非男子不可繼位,庚戌國變前,先帝總帶著淑孝公生隨侍,甚至命她化妝成宮人隨侍重臣會麵,頗有培育皇嗣之心,淑儀公主恐怕也是為了這個吧!”
“舊時代的信武士之技已然失傳,信鼠亦滅絕,自然由如今的信武士幽靈蠍來代替守護軒轅家族,”軒轅淑儀昂首道道:“如今我既為信武士之母,自有能力繼承皇位,隻不過,”她的眼珠狡猾地一轉,露出一絲誠摯之光來,恭順而柔弱地對宋明磊和原清江欠身道:“本宮自知為婦人,當輔佐教養幼帝,交由駙馬及宋侯輔政,複興皇室。”
麗妃娘娘無神的眼晴流下淚來,慢慢轉向麵無血色的太子:“我終於明白了,你……原來是怕孝兒將來會同你搶皇位,所以,所以才害死孝兒的?!就為了這個?可是淑孝不過是個什麽也不懂的孩子啊,她怎麽會同你搶奪皇位呢?”
非白無限感歎地望向太子,略帶一絲嘲意道:“麗太妃娘娘,實話實說,微臣也猜不透當淑儀公主、淑環公主姐妹倆命楚玉把淑孝公主踢下馬車,並無情地打斷她的腿時......太子殿下做如何想法......也許是為了王位繼承權,也許是為了這世上少一個人知道您與他的秘密,總之殿下他。。。。。隻是坐在那裏什麽也沒有做,什麽也沒有說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