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紅蓮孽火生(1)
第四卷 木槿花西月錦繡 第285章 紅蓮孽火生(1)
齊放安慰我,“主子勿憂,雖說主子如今一切如意,可當年畢竟是她把我給賣到那書生那裏,許是怕我報複,便連夜走了。”
我想想也是,便也不作深想。回宮的路上忽然想起很久不見小彧了,上次錦繡來,也沒顧得上讓他們母子見麵。
可是,如果錦繡知道還有一個兒子在暗宮,恐怕更添堵,還是以後有機會再慢慢告訴,聽說非流收到後便偷偷抱著那雙鞋哭了一夜,怎麽也舍不得穿……
我暗歎一聲,不如再做一雙給小彧吧,反正我與這個孩子也投緣。
打定主意,便回宮按錦繡那雙連夜做了一雙,翌日得了空,便進入暗宮,迎接我的是瑤姬夫人。她聽說我來看小彧,便笑靨如花地迎我到一處簡陋的石室,裏麵分為兩個套間,說是小彧和他爹的住處。
瑤姬夫人熱情地為我把裏麵那個套間--司馬遽的“閨房”打開。
這暗宮真逗,做娘的像兒子的大管家,還帶鑰匙給開門驗房。他的房間亂七八糟的,床頭有一麵大琉璃鏡,還有一絲蛛網,沒有一絲人的氣息。
瑤姬夫人道:“暗宮規矩,曆代宮主皆多有妻妾,隻要方便,便得在石洞前掛燈,宮主便可隨意往掛燈的夫人處就寢。阿遽自成年後,就再沒到自己房間裏睡過。”
哦,明白了,這小子**旺盛啊…….可是我是來找我幹兒子,您老給我看這個幹嘛?
瑤姬夫人接著說她也不知道司馬遽上哪裏找女人鬼混了,因為嚴格意義上說暗宮同上麵的作息正好相反,因為隻有乘著夜色,暗宮才有機會到上麵來取得所需之物,而現在應該是暗宮休息時間。
我便向瑤姬告辭,她倒一點也不介意,笑道:“人年紀大了便睡不著,青山早睡,本宮正愁找不著人說話,你便來了。”
我還是不太好意思,便打定主意要回去了,結果一回頭,就見司馬遽穿著件白麻衣站在我麵前,嚇我一大跳,“你這人怎麽老嚇人呀。”
他摘下麵具,露出那張長年呆瓜臉,恭敬地對瑤姬見了禮。然後對我嗬嗬一笑,“我方才去巡查了,才回來,勞皇後在這裏久等實在抱歉。”
“這裏空氣陰濕混沌,”他一下子收了笑臉,對我嚴肅道:“你一懷著身孕的婦道人家,好端端地又來這裏做什麽,對孕婦不好。”
我撇撇嘴,“許久不見小彧,不知怎的這幾日老想他了。”
他恍然地哦了一聲,又嗬嗬一笑,“早說嘛,我讓死小子上去見你。你現在身子金貴,萬一有閃失,可對不住聖上。”
我暗想,倒看不出來,他們兄弟倆的感情還挺好的。我懷上孩子,小叔子高興成這樣。
瑤姬掩嘴一笑,“阿遽,你且迎夫人到子母堂,本宮去替你們找小彧。”
說著便走了。司馬遽便迎我到了一間非常華麗的洞舍,四壁掛著紫色綢緞,舍頂掛著各色琉璃寶石,用來折射光芒,整個房間可謂珠光寶氣,差點閃瞎我的眼。
我暗想:這屋子的名字怪,裝飾更怪,雖然別致,隻是珠玉光芒過盛,若挪到上頭,絕對是暴發戶的氣質了。
他卻熱情地迎我坐下,“此處是子母堂,不如母後情塚華麗,但總算能招待皇後了。”
他讓我稍坐,去換身衣服。
我便坐在華麗的洞裏,正昏昏欲睡之際,石門又打開,是司馬遽,他換了身幹淨衣服來,還帶了小彧和一堆果子。我抱住了小彧,摘下他的麵具,親了又親。小彧啞著嗓子咯咯笑了半天,我便逗著小彧說話,可惜他隻咿咿呀呀地說著,隻說得我口幹舌燥。
偶一回頭,卻見司馬遽正低著頭,不緊不慢地為我和小彧剝菱子,然後依次排列在黃水晶蓮花盤子上,他的神情專注,平日裏地下之王的囂張跋扈全然沒有,仿佛一個尋常丈夫給兒子和老婆剝菱子,潔白的菱子在他手中如同藝術品一般,一會兒就是一大盤子,他笑吟吟為我們遞來。
莫非是孕婦的審美觀會改變嗎?他那易了容的呆瓜臉笑起來還挺好看的。可能是我懷了原氏骨肉吧,所以覺得原家其他男人看上去也順眼多了。
我愣愣地去接,小彧立刻搶來大嚼。司馬遽罵了聲餓死鬼投胎的,倒也沒有打他的意思,我倒有些不好意思,便取了一個嫩菱咬著,真脆甜。
他對我笑道:“今年的鳧茈不夠好,還是這嫩菱好吃吧,這是在後山的潭子裏采的,山中的泉水衝養了一潭子,每年我都能撈好多。”
我咂巴著點頭,當下覺得好吃得沒話說,“原來我是不喜歡菱的,懷上了口味就全變了,連皇上也被迫跟著吃了不少。”
“你嘴也太刁了,還老嫌紫園的糕點不好吃,偏要自己做。”他笑道,“我記得你提過,你還喜歡吃那荔枝?”
“喲!”我嚼著滿嘴的甜菱,嘻嘻笑道:“這消息太狠了。南國的水果是可以讓人拋妻棄子的魔物,你知道嗎?”我望著雪白的菱肉,流著口水歎道:“你吃過榴蓮、山竹嗎?你吃過那雪白甘甜到令人發指的荔枝肉嗎?”
司馬遽冷冷地嗤笑道:“你還真有出息。”
我不理他,自顧自地描述著南國的水果,說著說著,忽然想到那一年,我那時正在瓜洲同巨賈殷老板商談進口水果的事。那時我一心想打通水果進口通道,這樣我就能名正言順地進荔枝、榴蓮什麽的,自己也可以吃個爽。
眼看快成了,忽然夥計報夫人要老爺回去一趟。江南商界都知道我是出了名的懼內,殷老板便摸著鼻子對我曖昧地笑了,說下次再繼續。
我隻得急呼呼地回墨苑。誰知段月容令孟寅十萬火急讓我到河州去迎他,當時我又氣又急,氣的是他打斷我的重要商務會談,急的是戰事如此緊急,他怎麽還有時間來折磨我?
我氣急敗壞地過去。中原的夏季總陰晴不定,前一個時辰,我差點被烤幹,下一個時辰,我和夥計們像落湯雞似的站在河州國界。後來我的腿站得直抽筋,痛得我在地上哇哇大叫時,段月容一行才出現。那時的他又黑又瘦,胡子長得跟野人似的,可我還是認出了他。
我氣得腿抽得更厲害,甩開齊放,一瘸一拐地衝上去就要揍他一頓,“你個神經病,你知不知道,我本來馬上就要賺一萬兩銀子……可是你這個賤人現在卻讓我淋雨、抽筋……”
他在馬上哈哈大笑,隨手就扔給我一個大麻袋。那袋子太沉了,我剛接下來,就一屁股被壓坐在地上。眾人驚呼,七手八腳地扶我起來。結果我懷中掉出一堆荔枝來,我愣在那裏。他卻利落地翻身下馬,從泥地裏撿起一個,笑嘻嘻地剝了皮,露出雪白的果肉,硬塞到我嘴裏,“這是今年葉榆第一批荔枝,好吃吧。”
那是我吃過最甘甜的荔枝,盡管有點泥土味。
他卻複又跳上馬,對我笑道:“趁新鮮快吃吧。不過別一下子貪吃太多哦,你腸胃弱,會難受的。記得讓小玉替你放地窖裏藏好,最好直接堆上冰塊,還可放長久些。”
他話剛說完,便舉手一揮,一隊人馬如一陣風一般,消失在跟前。
我這才明白,他從戰場上下來,隻為親自給我送荔枝。
我的手停了下來,看著嫩菱發著愣。也不知道,現在夕顏他們是不是也在剝荔枝吃。
耳邊傳來響指,我驚回頭。
司馬遽說道:“你又開始發呆瞎想了。荔枝齁甜齁甜的,我嫌它太齁嗓子了,不過你愛吃,回頭讓聖上給你傳旨弄點吧,聽說……”
“no!”我立刻打住他,義正詞嚴道:“荔枝隻生南國,從南國運到長安,所費人力物力財力巨大,若做貢品無論大理還是大塬,皆會擾民,兩國國基剛定,不法商販逮著空子更是會鑽營盤剝,故而萬萬不可。”
他哦了一聲,眼中閃著讚許,正要開口,我及時咧開嘴一笑,對他說道:“然而,如果我們以國營進口公司,以正常商品進口到長安,那些富商豪門必會雲集購之,從而使分銷、零售、售後等形成新的產業一條龍。到時將會搞活經濟,造福百姓,我君氏也定會數錢數到手抽筋。”
司馬遽的嘴巴呈o形,呆呆看著我。
我誇張地手搭涼棚看了看他的嘴巴深處,然後好心地幫他把下巴托上,“你有顆大蛀牙,晚上睡覺前記得刷牙哦。最重要的是,到時,幹娘就能讓咱們小彧吃到爽了。”我和小彧仰天獰笑了半天,然後肅然道:“當然,現下百姓大多剛剛結束流離失所、背井離鄉的生活,昂貴而奢侈的服務或產品將會引起社會不公平現象的攀升,加劇貧富差距,不利於整個社會的安定團結,為了建設和諧社會,故本宮——我老人家——決定暫且擱置並禁止這一商業計劃的實施。”
他噎了半天,最後擦了擦汗,為我遞來一個剛剝好的大菱子,“那、那你還是多吃點菱子吧。”
我放聲大嚼,笑道:“這菱子在後山產量高嗎?”
小彧啊啊大叫,表示答案為“是”。
司馬遽:“……”
難得他今天對我如此客氣,我的口氣也軟了下來,笑道:“我來有兩件事,一是前陣子給小彧納了雙鞋。”
我掏出一雙布鞋,鞋墊上繡一隻大耳朵的紅阿狸。小彧的紫眼睛便閃閃發了光,摸了摸阿狸的狐狸耳朵,湊上去重重親了一口,然後嗬嗬笑著雙手抱緊了鞋,看著司馬遽,像是打定主意要留下。司馬遽看了幾眼,垂下了眸,終是歎了一口氣,取過那雙鞋,親自為小彧穿上。
我心中感動,“謝謝你。”
他沒有理我,又沉默地剝菱子去了,好像是一個好脾氣的小學生在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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