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愛人的方式
淮城燥熱的天氣說變就變，一場瓢潑大雨下了一天一夜。
段雲瑞撐著傘，匆忙地趕回莊子。
“隻要能拿到那個東西……”段雲瑞口中喃喃，腳下動作更快，絲毫沒有在意濺起的泥花。
然而打開莊子的大門，他卻是傻了眼。
十餘名夥計跪在雨中，有的勾著頭，有的倒在地，而在盡頭，寧玘身著一件紫衣持傘而立。
“寧玘！你發什麽瘋！”
段雲瑞站在屋簷下衝著寧玘大吼，這些可都是他剛培養起來，準備一起幹大事的幫手，寧玘這個女人是瘋了嗎？
“我瘋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寧玘掩麵大笑。
“段雲瑞！瘋的是你！”
寧玘從袖中抽出一疊紙，舉在空中，一撒而光。
紙紛紛揚揚落下，粘了雨，被釘在地上翻身不得。
“這，這是什麽？”
“你也沒想到我會突然查賬吧？好你個段雲瑞，奶莊自你接手以來便一直在虧損。上月十五，你支出三千錢的空賬至今未填。說！你把錢都調哪兒去了！”
段雲瑞身形一僵，“你，你查賬了？你就那麽不信我的本事嗎？不相信你男人你嫁於我做甚？”
“你少來！之前我就要看賬本的時候，你就是拿這理由搪塞我。這些年，你和你那個娘一直有意無意打擊我的自信，我們夫妻一場，你竟歹毒至此，當初我能看上你，真是瞎了眼。”
段雲瑞見寧玘什麽都知道了，索性也不裝了，冷哼道：“哼，寧玘，你以為你遠離外頭這麽些年，現在還能鬥得過我？”
“如何鬥不過？”一道低沉的輕嗤傳來。
段雲瑞回頭，隻見長廊上，站著他再熟悉不過的身影。
“葉瀾之？你怎麽會在這兒？”
葉瀾之飛速靠近段雲瑞，眨眼間，一腳踹向他的膝蓋，段雲瑞吃痛地跪了下來。
“你！”段雲瑞眼底閃過暴怒。
“來人，給我抓住他們。”
可回應他的隻有急躁如斷弦的雨聲。
“怎麽會？我的手下呢？你們做了什麽？”
葉瀾之語氣輕飄：“不過是清理蛀蟲罷了。”
寧玘不緊不慢地挑起段雲瑞的下巴，“莊子當初給你的時候，我的人脈也一並送了你。你以為那些大戶為何會一直跟你合作？還不是看著我的麵子上？”
寧玘指尖力道加重，“你甚至還有閑錢雇人裝成買家來給作秀給我看，哈哈哈哈，你怎麽那麽好笑呢。”
段雲瑞整個上身前傾，咆哮道：“你懂什麽！是，奶莊是你開的不錯，可誰知道是不是用的什麽正經手段？”
段雲瑞說這話的時候，視線遊向葉瀾之，朝著地上狠狠啐了一口：“呸，你們這狗男女還聯係著呢，我就說你寧玘放著好好的富貴公子不嫁，偏偏看上我個窮小子，怕是早就想到有這一天了吧。”
寧玘的眼神空洞了一瞬，嘴角泛起一絲苦笑。
“原來我為你洗手作羹湯，操持家事的這些年，你就是這麽看我的？”
段雲瑞愣住。
“不是嗎？”
寧玘的眼眶逐漸發紅，“或許我與尋常女子不同吧，放下我所擁有的事業投入後宅，是我愛人的方式。”
段雲瑞瞳孔猛縮，眼神驟然間失去焦距，望著瓢潑大雨失了神。
“我不懂經營。”
段雲瑞再開口，嗓子已經完全幹澀了。
“起初第一個月虧損的時候，我不敢告訴你，我安慰自己說隻是剛開始。可是情況越來越不對了……我知道莊子是你的命，我害怕你用失望的眼神看著我。你身邊有那麽優秀的男人可你偏偏看上我，我高興又惶恐。選擇用那種方式打擊你，是想讓你能永遠跟我在一起。”
“寧玘，或許我是廢物，可你是我唯一愛過的女人。這一點，你不能否認。”
“我不想再承受這種愛，快把我逼瘋了你知道嗎段雲瑞？”
寧玘閉眼不願再看他。
段雲瑞知道自己再無希望，一行滾燙的熱淚滴在長廊上，淹沒在雨中。
這天起，寧玘重新掌起奶莊。
她最終還是留了段雲瑞一命，迅速和離後打瘸腿，跟她鄉下老娘割豬草去了。
“寧玘。”
夜深，葉瀾之敲響了奶莊的門。
他的手上攥著信，信上的內容讓他無論如何不願相信。
門開了。
“有什麽事不可以明日再說？”寧玘倚在門邊，神色淡淡。
葉瀾之把信展開，“這是出自你之手嗎？”
寧玘瞥了一眼，抱臂道：“是。”
葉瀾之的手漸漸滑落，喉嚨滾動了兩下，還是沒忍住問道：“為什麽？我們兩家這些年從未中斷過合作，為何突然要收回供奶權了？我不是說不可以，隻是你剛拿回莊子，手底下資源不多，我怕你……”
寧玘出聲打斷：“我不是獨獨斷了你，每一位我都送了禮過去聊表歉意。”
葉瀾之更加不解，甚至聲音染上幾分委屈與無奈。
“可，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寧玘對上葉瀾之的眼睛，兩人之間氣氛驟然微妙起來。
“葉瀾之，我很感謝你那日給予我的支持。沒有你的幫助，我絕無可能那麽快就把段雲瑞按住。我已經送了七百錢到你那裏當是答謝，原諒現在的我真的給不了你更多。至於我為什麽要這麽做的理由，暫時還不能告訴你。”
“是麽……”葉瀾之努力勾起唇角衝寧玘揚起一抹笑，可笑的竟比哭的還難看。
送走葉瀾之，寧玘喘著大氣，如釋重負地靠在大門內。
忽然，黑暗中出現了一抹小小的身影。
“娘親，外麵是誰呀？”
寧玘沒想隱瞞，走過去將段雲澤牽起。
“是娘親以前打拚的時候結交的朋友。”
“好吧。娘親，爹爹呢？我怎麽好多天沒見到他了。”
“他去了很遠的地方，等奶莊重新振作起來，娘一定會告訴你他去了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