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刀
這當然是真槍,槍管冰冷,子彈入腦,能要人命的。
劉波懵了,一腳踩刹了車,一動不敢動。
蘇琳琅:“把雙手舉起來。”
劉波緩緩舉手,聲顫:“少奶奶,槍會走火的,快放下它。”
蘇琳琅不但沒放,還不慌不忙鬆開了保險:“對呀,槍是會走火的,而且槍走火打死人無罪,所以劉哥,你最好不要耍花招喔。”
一次可以說偶然,但劉波一次沒把他撞暈,又蓄意再撞一次,許天璽頭痛欲裂,也察覺什麽了:“劉哥,你是不是跟綁匪有關?”
所以給綁匪通風報信,裏應外合搞綁架的人就是他吧。
也太不可思議了。
劉管家跟了賀家祖孫三代人,忠心耿耿。
劉波更是因夠老實而深得老太爺信任,十幾年來駕駛座一直是他。
別看他家是傭人,但在寸金寸土的港城住著大平層,鋪麵若幹,手中還握有賀氏大把股票,待劉管家退休之日,會比賀家老太爺還逍遙。
賀家待他們父子可不薄,劉波怎麽能,他怎麽敢的?
……
不過是禍也是福,能找到綁匪內應,營救任務就有眉目了。
許天璽抱頭止暈:“劉哥,現在回頭還來得及,快告訴我樸廷在哪裏,咱們回家商議,一舉把人撈出來,放心,我將來會勸樸廷饒過你的。”
劉波愣了一下,陡然激動:“天璽少爺,我對賀家忠心耿耿。少爺被綁跟我沒任何關係,我跟綁匪也沒有任何關係,你,你誤會我了。”
許天璽艱難抬頭,揩鼻血:“那你幹嘛要故意製造車禍撞暈我們,你圖什麽?”
劉波慌忙擺手:“天璽少爺,我沒有做錯事,我是為了賀家好。”
許天璽忍著頭暈去抓車載電話:“馬上報警!”
但他話音未落,劉波突然暴起,一把推開許天璽的胳膊,手又掰上中央扶手盒,口中還在大喊:“天璽少爺,求你了,別亂動!”
在高速行駛的汽車裏被撞擊,人會腦震**,外在表現像是醉酒。
許天璽現在就是,他本能想阻止劉波,但手腳綿軟,眼看劉波又抓扶手盒,也想到裏麵有槍了,估計自己今天要死在這車上了。
但他並沒有意識到,這輛車上的實際掌控人是蘇琳琅。
眼睜睜的,看她食指扣著扳機轉個槍花,槍托狠狠砸上劉波鬢角,轉眼間許天璽的懷裏已經多了把槍,劉波被砸伏在方向盤上,碰的喇叭嗶嗶響。
許天璽頭暈眼花,軟嗒嗒拎起槍來一看,是把BBQ型小麻醉槍。
看來劉波也沒想殺人,隻是想麻暈他們。
他持槍想拉車門下車,換自己來開車,但拉不開。
劉波從主駕把車鎖掉了。
許天璽沒想到傻乎乎的阿嫂能拿槍,更沒想到她還會打人。
但此時多了個助力,還是救人要緊,他選擇繼續跟劉波談判:“劉哥,錯一步還有的回頭,步步錯可就不能回頭了,立刻開車返家,商量如何救人。”
劉波跟哄小孩子似的伸手:“天璽少爺別鬧,把麻醉槍給我,少奶奶您也別玩手槍了,放下它,乖乖跟我走,我會送你回到大陸老家,好不好呀?”
許天璽握緊麻醉槍,指劉波:“你他媽綁了樸廷還不算,還要綁我阿嫂?”
劉波搖頭:“不不,我沒有。”他終於下定決心:“是大太太的意思。”
許天璽又被弄懵:“所以是我姑媽指使,讓你綁架我阿嫂的?”
不可能吧,這怎麽可能。
劉波歎氣:“天璽少爺知道的,大太太連港姐出身的孫嘉琪都看不上,一心要替大少爺找個真正的名門閨秀,老太爺卻隨便找個北姑,她不情願。再加上少爺被綁,大太太覺得是少奶奶命勢不好克了少爺,就吩咐我悄悄將她送返大陸。”
許天璽又有點暈,因為許婉心確實不滿蘇琳琅,私下哭了不知多少回。
但她信佛,蟲子都不敢踩的,會雇凶殺人?
“對不起了天璽少爺……”等許天璽看到劉波來搶麻醉槍時已經晚了。
他太暈,握不穩槍,轉眼間槍已經在劉波手裏了。
但同時隻聽砰一聲,血液四濺,子彈從他雙腿間穿進,噗一聲沒進了真皮座椅。
許天璽抬頭,劉波右手的食指少了個尖,汩汩冒著血。
兩個滿臉血的男人對視一眼,再看蘇琳琅,她用古奇包擋著,身上幹幹淨淨。
但剛才那一槍恰是她開的。
……
所以少奶奶她不但會拿槍,還會開槍。
她的槍法還極為精準,否則子彈不會那麽巧,轟爛手指又落入座椅。
兩個男人在此刻同時愣住,他們被嚇到哭都不會,而是,傻了。
蘇琳琅問:“現在大家都冷靜了嗎,能好好說話了吧。”
許天璽發懵,下意識點頭,劉波更是點頭如搗蒜:“少奶奶,我非常冷靜。”
再不冷靜就該去見上帝了。
蘇琳琅還挺體貼,從包裏翻出脫脂紗布和碘矴來,示意許天璽幫劉波包紮傷口,這才開始她的問話:“你確定是大太太讓你把我送走的?”
丟了半截手指後劉波格外老實:“確定。”
“是大太太親口說的,還是別人給你傳的話?”蘇琳琅再問。
劉波說:“是大太太房裏的當家女傭,阿姆。”
蘇琳琅一笑,再問:“阿姆什麽時間給你傳的話?”
劉波略回憶,說:“今晨五點來鍾,她專門上車房喊醒我,吩咐的。”
蘇琳琅點頭:“她讓你麻醉了我,然後把錢和首飾全卷走?”
劉波慌的解釋:“不不,她隻是讓我想辦法弄暈您和天璽少爺,再將您送走,錢先拿回家,以後大太太會派專人,再把錢捐到廟裏。”
這年頭人們乘車沒有係安全帶的習慣,許天璽就沒係,劉波是個好司機,幾番猛起又猛刹,要不是蘇琳琅從後麵拉了一把,許天璽早就被撞得暈死過去了。
劉波再將他倆都麻醉,把她扔了,把錢和首飾拿回去交給阿姆。
許天璽會以為自己是被撞暈的,也會以為她是在他暈倒時悄悄卷款跑路的。
那麽他就會幫劉波作證,讓警方蓋章,她是‘卷款潛逃’了。
好精妙,好完美的一個局。
要不是蘇琳琅早晨聽到阿姆和許婉心的對話,知道那是阿姆的意圖,而非許婉心的,她也得誤會,這是婆婆下的指令,要將她送走。
但她當時恰好聽到,是阿姆在勸婆婆,婆婆並沒有吐口。
所以她知道阿姆是先斬後奏,假傳聖旨。
阿姆,從蘇琳琅一醒來就知道她不對勁了,但她之上還有沒有別人?
蘇琳琅槍依舊抵著,再問:“我可是賀樸廷的妻子,你將我綁走,就不怕將來他追查到你,送你去坐牢?”
劉波一愣,磕磕巴巴:“少,少奶奶,也許您真的克夫,離開賀家會對樸廷少爺更好呢,我……我是想救我家大少爺呀。”
不愧他爸蓋章的老實,他可真老實。
許天璽敲劉波腦袋:“你傻呀,少爺出事關少奶奶什麽事,家裏正亂著,再聽說少奶奶沒了,老太爺萬一有個三長兩短,你擔負的起嗎?”
劉波一經提醒,也是恍然大悟,一巴掌拍上頭:“是我糊塗,咱們回家吧!”
他說著就點火,但才要發動車,就又聽砰一聲,子彈擦耳而過,槍聲震耳欲聾。
是蘇琳琅,她竟然又開槍了!
許天璽被嚇到抱頭彎腰,劉波更是像團爛泥般癱軟。
子彈恰好從他雙腿間擦皮穿過,擊穿真皮座椅打在防彈底盤上,咚的悶聲。
蘇琳琅說:“劉波,你本人不可能把我送回大陸,肯定是先送到某個地方再由人轉送,要我猜得沒錯,那個地方不遠,人也離的不遠了,對吧。”
她又溫聲說:“這件事以我為主導,我最愛和平,不愛傷人,但前提是你要乖。”
劉波辯解:“少奶奶,我們沒想害人,真的隻是想送您回大陸!”
蘇琳琅槍抵:“再不老實,下一顆子彈就會直穿你腦門,你是匪徒,擊斃無罪!”
劉波緩緩側首,這分明還是原來那個少奶奶,但此刻她的目光是那麽的淩厲,霸氣十足,盯著他,就仿佛在盯一隻垂死掙紮的螻蟻。
“海邊,一個老避風塘,那兒有蛇頭,承諾會將您送回大陸。”他說。
蘇琳琅思考片刻,再問:“阿姆就是綁匪的人吧,她之上還有人的,是誰?”
一個太太房裏伺候的貼身女傭,說她就是內奸頭子不大可能,她上麵肯定還有人,蘇琳琅當然得知道那個人是誰,因為就是那個人搞綁架,還準備栽贓她。
許天璽吼:“快說啊,我代表哥承諾你,隻要你坦白存寬,他以後絕不追究你。”
劉波舉手發誓:“阿,阿姆說了,就是大太太的旨意。”
許天璽都無奈了:“你是不是傻,我姑媽天天吃齋念佛的,會害人?”
劉波一臉認真:“但是,她真的不喜歡少奶奶呀。”
蘇琳琅包裏的移動電話突然響起,車上氣氛詭異的寂靜,卻又喧囂的叫人煩躁。
“少奶奶我知道錯了,我好後悔的,求你了,讓我帶你回家。”劉波哀求。
現在的電話是不顯示號碼的,想要查通訊號碼得去電話局的機樓,所以蘇琳琅也判斷不準電話是誰打的。
她接了起來,聽到是劉管家的聲音,捂上聽筒,示意劉波:“接。”
劉波遲疑,問:“說什麽?”
蘇琳琅:“按你原本計劃的,就說我們出車禍了。”
……
以現有情報分析,阿姆就綁匪內應,她是許婉心從娘家帶來的女傭,倒不怕跑。
但她上麵是誰,那個人在賀家又是什麽身份地位。
想救賀樸廷,就不能跟家裏說實話。
劉波接通:“喂,阿爸。”
劉管家語聲焦急:“萬佛寺打來電話,說少奶奶還未到,你怎麽開車的?”
劉波磕磕巴巴,看蘇琳琅:“我們出……出車禍了。”
劉管家氣急:“少奶奶沒事吧,快告訴我你們在哪裏,我即刻派人救援。”
蘇琳琅抓過電話掐掉,拍方向盤:“現在,按原計劃,送我去找蛇頭。”
劉波眨巴眼睛:“您想回大陸,對嗎?”
蘇琳琅說:“蛇頭就是綁匪的人,去找綁匪,救大少。”
劉波的手指才剛剛經許天璽包紮好,被嚇的打了個嗝。
許天璽也被嚇到了:“阿嫂,要真是綁匪,我們應該回家商量,報警。”
蘇琳琅槍指許天璽:“家裏要有綁匪內應通風報訊呢,你是想你表哥死?”
再看劉波:“開車。”
營救人質講的是快準狠。
快,是第一要素!
……
車繼續前行,為不引人起疑,蘇琳琅吩咐許天璽將玻璃上的血跡清幹淨。
劉波的襯衣上也滿是血跡,但沒關係,他蓄意製造車禍,出點血才正常。
下高架橋後再行半個鍾,是一片正在建的碼頭。
背後青山蔥脆,前麵是灰塵揚天,一望無際的臨海大工地。
這是個新建的港口,大型吊機,裝載機來來往往,喧囂揚天中工人們汗流頰背。
再往前走兩英裏就是窄窄的小路了,有一大片廢棄艇戶半沉在水下,水麵浮著廢棄的魚籠,了無人煙,這是個正在等待拆遷的老避風塘。
劉波看蘇琳琅:“阿姆說的蛇頭就在前麵,咱們也該下車了”
許天璽忙解安全帶:“阿嫂,讓我去探路吧。”真要是綁匪,不能叫阿嫂冒險的。
蘇琳琅卻掏出移動電話,問劉波:“車載電話號碼多少?”
這個年代的特色,車上都有一部車載電話。
劉波報了個四位數,蘇琳琅隨即用移動電話撥通,再接起來試音,把車載電話帶麻醉槍一並丟給許天璽:“切不可掛斷,隨時聽我指令!”
再看劉波:“下車帶路。”
許天璽大驚,這阿嫂還真是個將門虎女,她竟要親闖虎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