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看斜陽

第六十六章

第二部 北薊篇 第六十六章

雲深隻穿著中衣,臉泛潮紅,似是已洗浴完畢,見他進來,便溫和地道:“怎麽去了那麽久?我已讓他們換了幹淨的水,你趕快沐浴了,就睡吧。”

“好。”寧覺非答應了一聲,見他就如以前兩人相處一樣,並不回避,心裏卻覺得別扭,半天也沒動作。

雲深有些詫異:“怎麽了?趕快寬衣呀。”

寧覺非無奈,隻得慢慢解下腰帶,一件一件地脫下衣服。到得後來,他不由得想,大戰在即,這次能不能活出來尚且不知,還拘泥些什麽呀?也罷,就算是最後一次了吧,他想要什麽,都遂了他的願好了。這樣一想,他立刻恢複了以往的幹脆利落,迅速脫光了,便邁進了浴桶。

雲深給他遞過去香巾、胰子,然後替他將隻是束著沒有梳起的長發挽起來,這才站在一旁,看他洗著,有一搭沒一搭地跟他閑聊。

“我看那個江公子對你還真是上心呐。”他輕描淡寫地說。

寧覺非恍若未覺,順口道:“是啊,他以前也這麽照顧過我,大概習慣了吧?”

“是嗎?”雲深調侃地笑。“看你們二人的模樣,倒有點郎情妾意的味道。”

寧覺非忍俊不禁:“哪有此事?你倒說的跟真的似的。”

雲深輕笑:“這裏隻怕人人都看得出來,江公子對你可是情真意切。那可真真是個美人呢,如畫容顏,如詩風情,你大可順水推舟,佳人在抱啊。”他款款道來,完全像在玩笑。

寧覺非用香巾擦著身體,淡然道:“我又不愛他,怎麽能利用他的感情呢?那太侮辱他了。”

雲深聽了,便不再多言,免得自己看起來像個無知妒婦。

寧覺非擦幹身子,披上中衣。雲深搶先出門,叫人來把洗浴的東西全都收拾了。

擾攘半晌,屋裏終於平靜下來。寧覺非便**睡下。

雲深吹滅了燭火,過來躺到他身邊。

二人都沒說話,也沒動,卻是各懷心事。

雲深有些猶豫,他現在越來越吃不準寧覺非對自己的態度了,明明還是每日笑臉迎他,但他總覺得那笑容裏添了分生疏,少了分親昵。

寧覺非更是左右為難,如果繼續下去,再有什麽親密關係,那對雲深也叫做“至深的折辱”,因為他不愛,那又何必做?若是現在說分手,自己這叫“始亂終棄”吧?雲深也會覺得很難堪。想來想去,他也不知道該怎麽辦,隻能夠這樣冷處理,希望雲深能知難而退,兩人就此斷開,他去娶昭雲,自己還是獨自一人,也沒什麽不能過的。翻來覆去想了一會兒,越發的心靜如水,他閉上眼準備睡覺。

不久,雲深側過身來,探手撫上了寧覺非的身體,試探著,摸索著,從他的胸口輕撫到臉,然後滑過嘴唇,重又掠過下頜、脖頸,然後拉開了係著的衣結,將手探了進去,撫上他光裸的胸。

寧覺非由著他輕撫自己,卻一直沒動靜。

雲深抬起身來,緩緩地壓過去,吻住了他的唇。

寧覺非感覺他的舌尖在輕輕地頂自己的齒關,便微微張開,放他進來。

他不激動,雲深也就激烈不起來。二人就這麽溫柔地親吻著。

無邊的夜色靜靜籠罩著他們。

不知不覺間,雲深已經拉開了他和自己的衣襟,用雙手環抱著他,與他緊緊相貼。寧覺非瘦了很多,肋間筋骨盡顯,有些硌人,膚質卻因多日休養而變得光滑了許多。雲深的雙手修長細膩,輕撫他的身體。兩人心中漸漸有了熟悉的奇異感覺。

吻了一會兒,雲深離開他的唇,吻了吻他的頰,然後將頭放到他肩上,輕聲問道:“怎麽了?還是精神不濟嗎?”

寧覺非想了想,抬手環抱住他的腰,緩緩地道:“雲深,你該成親了吧?”

雲深大吃一驚,猛地抬起身子看向他,屋中一片黑暗,看不清他的眉目表情。他不解地問:“你怎麽忽然想起說這個?”

寧覺非平靜地道:“其實這話我已經想了很久了。雲深,你們雲家隻有你一人了,傳宗接代也是大事。所謂‘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也快二十五了吧?再不娶妻生子,我都覺得愧對令尊呢。”

雲深呆呆地聽著,忽然問道:“是不是你最近就為了這個才疏遠我?”

寧覺非輕歎一聲:“是,與眾不同是行不通的,你總得要成親生子,讓雲家有後。”他真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會用這種陳詞濫調做借口。

雲深愣了半晌,幽幽地道:“覺非,你的前世,有妻子嗎?”

“有,有妻有子。”寧覺非毫不隱瞞。“不過,那都是前世的事情了。既然上天多給了我一生,我就不想再過那樣的生活了,想換一種活法試試。但你不同,雲深,你這一生應該有妻有子,得享天倫之樂。”

“那你呢?”雲深忽地抱緊了他。“那我們呢?”

“我們?”寧覺非在黑暗中苦笑,聲音卻很溫和平靜。“每個人都有年少衝動的時候,過去了,也就過去了。我沒什麽,練兵,打仗,是我熟悉的生活,也是我喜歡的生活,一個人就這麽過下去,也很清靜。你要治理國家,將來更要做萬民的楷模,總得要有正常的生活,才不會授人以柄。”

雲深聽他句句話都在講大道理,卻把他越推越開,頓時有些激動:“覺非,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你豁達灑脫,豪邁不羈,對一切規矩成法嗤之以鼻,為什麽忽然跟我說這些?你到底想怎樣?”

寧覺非見自己已說得如此明白,他卻還是不肯麵對,自也不願出口傷他,隻得長歎一聲,輕道:“雲深,我都是為你好……”

雲深不等他說完,已是再也抑製不住,猛地吻住了他的唇,隨即手底用力,將他的衣服從中撕開,扔到一邊。在靜夜之中,那裂帛之聲真是驚心動魄。

寧覺非隻是苦笑,卻沒有阻止他。

雲深心中鬱悶至極,堵得直欲吐血。他兩手**著,將自己的衣服也胡亂扯下,接著便吻了下去。

這些日子來,他已經被寧覺非的態度磨得方寸大亂,這一夜過後,寧覺非又將抱病出征,他心裏的種種擔憂煎熬一起湧上心頭,偏偏寧覺非先去與江從鸞廝磨了半晌,回來後又跟他說這些不鹹不淡的糊塗話,終於讓他耐心盡失,腦中一片昏亂。

他憤憤不平地親吻著他,吸吮著他,咬齧著他,撫摩著他,心裏隻有一句話在反複響著:“這算什麽?這算什麽?”

寧覺非躺在黑暗中,年輕的身體被他揉搓得不免情動,心裏卻隻覺得苦澀。

雲深順勢而下,在黑暗中跪到他的兩腿之間,忽然猶豫了一下,輕輕問道:“覺非,你怎麽樣?”

寧覺非已經感覺到他蓄勢待發,這時便分開了腿,對他道:“我很好,你來吧。”

雲深聽他沒有拒絕自己,頓時更加激動,一挺腰,便進入了他的身體。

兩人均已禁欲多日,這一刻都按捺不住,隻覺得欲潮的大浪鋪天蓋地地打了過來,不由得一齊哼出了聲。

雲深能夠感覺出下麵身體的悸動回應,心裏不由得一甜,隨即溫柔地向前推進。

隨著他的律動,兩人的肌膚在一起滑動著,就像兩塊絲緞一般,沁涼而柔膩。

雲深終於不能控製,加快了速度,瘋狂地進入,退出,再進入……他害怕身下的人會離開,害怕他這一去就再也看不到……他希望眼睛能看見他,雙手能擁抱他,身子能與他融為一體……隻想要他,有多久要多久……

寧覺非很快就到達了**,不由得伸手拽緊了床巾,**著噴發出來。

雲深隻略停了停,等他的潮湧過去,接著又埋頭猛攻。

寧覺非感覺得到他今天異樣的亢奮,也明白他為何如此,卻隻是滿心憐惜地接納著,甚至縱容著他,任他渲泄著心裏的種種情感。

雲深做到後來,已不知身在何處,隻覺得有一股不知名的熊熊火焰包圍著他,令他灼灼的痛。他輕聲叫著:“覺非,覺非……”在極度的歡樂中卻落下淚來。

夜涼如水。

雲深伏在寧覺非身上,極度的興奮之後是極度的困倦,他身心俱疲,迷迷糊糊的,便欲睡去。

寧覺非也是累得一點兒力氣也沒有了,但怕他著涼,趕緊抬手擁住他,拉過錦被來給兩人蓋上。過了好一會兒,兩人的身子才漸漸回暖,遂相擁入睡。

似乎沒過多久,就是卯時初刻了,雲揚見這屋還沒動靜,便悄悄到窗邊叫了兩聲:“將軍,將軍。”

寧覺非立刻驚醒,看了看仍是沉睡未醒的雲深,不想打擾他,便兩指一撚,打了個響指。雲揚知他已經起身,便等在門邊,準備侍候。

寧覺非輕輕地放開雲深,然後一點一點地掰開他擱在自己腰間的手,這才慢慢地挪下了床。

雲深疲累以極,仍在沉睡,沒被他的動作驚醒。

寧覺非看了一會兒他的臉,給他把錦被掖好,這才拿起自己的衣服,輕手輕腳地穿上,緩緩地開門出去。

雲揚正要喚他,他輕輕搖了搖頭,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雲揚立刻會意,點了點頭,便不吭聲了。

寧覺非走到偏廳去,江從鸞已經等在那兒了,目光灼灼地看著他,卻一句話未說。寧覺非對他笑了笑,也沒吭聲。

他的動作非常快,又恢複了往日在軍營中的習慣,飛快地洗漱,讓江從鸞替他把頭發梳好,然後狼吞虎咽地吃了東西,檢查了一下要帶的東西,便拿起鷹刀,出府騎上了馬。

正要策馬而去,忽然傳來雲深急急的聲音:“覺非,等等。”

寧覺非隻得停住,轉身看向大門口。

雲深披著衣服,快步奔了出來,一臉的焦灼,看他那模樣,倒像這次是生離死別。

寧覺非隻好翻身下馬,過去迎住了他,關切地說:“你怎麽不穿好長衣再出來?小心受了風著涼。”

聽著他的關心,雲深覺得心裏很受用,溫柔地低聲道:“我沒事,隻是出來送送你。你……要多保重。”

“好,你放心。”寧覺非也輕聲應道。

雲深看著他,眼圈又有些紅了。

這時,聽到一陣馬蹄聲。接著,澹台昭雲出現在他們的視野裏。她穿著北薊傳統的公主服飾,一張俊俏的小臉在北國仲春清晨的涼風中顯得緋紅。

眾人都感到很意外,不知她為何這個時辰會出現在這裏,都看著她,沒有作聲。

她策馬奔馳而來,很快到了他們近前,隨即翻身下馬,跑到寧覺非麵前,堅定地說:“寧將軍,我要跟你一起去前線。”

“胡鬧。”寧覺非還沒吱聲,雲深已是脫口而出。“昭雲,覺非這是去打仗,你以為是好玩的?”

澹台昭雲橫了他一眼,倔強地道:“我當然知道這是打仗,我就是要去,我要為二哥報仇。”

寧覺非輕咳一聲,輕言細語地道:“公主,打仗的事,還是交給我們吧。我確實不能帶著你走,你會跟不上的,很抱歉。”

“不,我行的。”澹台昭雲急了。“寧大將軍,我真的行的,你不用照顧我,我能跟上你。”

寧覺非隻是搖頭。雲深已然叫道:“來人,送公主回府。”

在他們身後站著的家人立刻走上前來,圍在澹台昭雲身周,躬身道:“請公主回府。”

澹如昭雲已知不能如願,恨得一跺腳,卻掉下淚來。她對寧覺非說道:“寧將軍,請你轉告我皇兄,一定要為我二哥報仇啊。”

“是。”寧覺非對她拱手行禮。“請公主放心。”

雲深生怕澹台昭雲再做糾纏,趕緊說:“覺非,那你就上路吧,千萬小心,多保重自己。”

“好。”寧覺非轉身上馬,回頭看了看一直立在府門口凝視著他的江從鸞,略一猶豫,便沒有開口請雲深照顧,隻是對他揚了揚鞭,示意他好好保重自己。

江從鸞笑著點了點頭。

雲深看著這一幕,卻是不動聲色,仿佛毫無所察。

寧覺非再次看向他。

在金紅色的朝暉中,雲深顯得特別俊美清秀,幹淨得不染一絲塵埃。

寧覺非看著這個他深愛過的人,笑著說:“雲深,再見。”

雲深望著他眼裏的神彩,不由得笑了,朗聲道:“覺非,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