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給她名分。
正月十六,祁盛來信,勒令祁聿懷立刻動身回府。
馬車到侯府已是掌燈時分,小廝早已等候多時,“大爺您總算回來了,老爺等著您呢,再見不著您,該剝我們的皮了。”
祁聿懷鬆了若眠的手,招手讓顧六近身,低聲吩咐道:“轉告秦媽,我沒回去之前,任何人傳喚婉雲,能拖則拖。”
“是。”
若眠一步三回頭,依依不舍地進了儀門。
書房內,祁盛已等得臉色黑沉。
祁聿懷掀簾進內,一時宛如朗月照進明室。
連祁盛的臉色也照亮了幾分。
“父親。”
祁盛將靖王府來信扔向祁聿懷,語氣還有殘怒:“你幾時被美色迷得如此糊塗了?”
信中說就在昨夜,祁聿懷為了若眠不惜衝撞靖王世子,已將藺秋氣病在床。
祁聿懷讀完信,麵不改色:“父親息怒,我一直在寒音寺避鬧清修,昨夜之事應是世子的誤會。”
祁盛氣得吹胡子瞪眼,“你還瞞?昨夜你兩個妹妹皆在燈會上認出了你和那個雲丫頭,戴個麵具就想掩人耳目,未免太蠢!”
是認出,不是看見。
靜默良久,祁聿懷堅持道:“請父親相信我,昨夜我不曾帶婉雲下山。”
祁盛便懂了,藺秋並未看見祁聿懷的臉。
他冷哼一聲,蘸飽狼毫提筆回信,邊道:“你也還知道帶她逛燈會不妥?
“之前因為她,靖王妃已對你失望至極。這次是讓你有意躲過去了,但你能躲著一輩子不娶妻?
“又是帶她在寺中獨處,又是帶她招搖過市,你心裏明知娶不了她,如此行事,與害她何異?”
“我為何不能娶她。”
祁盛一愣,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麽?”
祁聿懷理所當然道:“我為何不能娶她。”
“糊塗!”祁盛氣得揚起了玉硯,又咬著牙摔了回去,沒舍得打在祁聿懷身上,“她是丫鬟,就不提門當戶對心性品行,即便我與你祖母同意,你可曾想過她日後該如何自處?
“你讓她如何執掌得了中饋?何來底氣作為你的正妻去和別的夫人應酬周旋?
“你若真的喜歡,就是喜歡到非她不可,即便退一萬步而言,她也隻能是你的妾。”
祁聿懷跪地行禮道:“多謝父親成全。”
“你!”祁盛一口氣險些沒喘上來。
他這麽大年紀,又是祁聿懷老子,居然也沒逃過被他擺這一道,“你敢陰你老子。”
祁聿懷情真意切,神色淒涼,仿佛他才是上了當的那個,“請父親成全,越兒此生別無他求,隻希望能給婉雲一個名分,她……懷了我的孩子。”
“你!!”
祁盛的心口頓時梗痛不已。
“父親。”祁聿懷上前簡單為其搭了個脈,掀簾吩咐小廝去煎一帖安神的藥來。
“不必了,假惺惺。”祁盛氣呼呼地將染了墨滴的信紙揪成一團扔了出去。
雖說驚嚇大過驚喜,但這畢竟是祁盛第一個孫兒,確實也有驚喜。
“幾時的事?”
祁聿懷應對如流,“前兩日。”
祁盛愁得直歎氣,未娶妻先納了妾,等於自斷名聲。
任誰在擇婿時都會將祁聿懷這種混賬遠遠往後放,更有傲骨的,便是看著女兒人老珠黃,也不會委屈自家骨肉嫁給祁聿懷這種人。
祁盛看得出祁聿懷是想借此堵死娶妻之路。
但這已是祁聿懷不娶若眠的退步了。
祁盛不敢想要是把他逼急了,他是不是連出家也做得出來。
“你容我考慮考慮。”
這已是鬆口了,祁聿懷沒有再得寸進尺,簡單說了些寺中見聞,便退出了書房。
腳步匆匆回到他的院子。
秦嬤嬤已等出了滿頭大汗,“哥兒,你可算回來了,老太太派人來請了兩回,第三回我實在找不出借口搪塞,讓問柳將雲丫頭帶走了,剛走一盞茶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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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若眠被問柳帶進老太太屋裏時,那陣仗和上一世祁盛審她已相差無幾。
首座老太太。
惠孟羅三位夫人在楠木圓椅上依次序嚴陣以待,各房姨娘都在。
“婢子叩見老太太,各位太太。”
若眠伏在地上,連大氣都不敢出。
“你是在老大媳婦院裏長大的,待了六七年?”
惠夫人接到孟老太太眼神,溫順道:“六年。”
滿頭銀發的老太君仰臥在胡**,擁著厚重的狐裘,兩個大丫頭正為其捶腿。
“整整養了六年,”老人家喟歎不已,“這六年,老大媳婦視你若已出,也算你半個娘了。
“今兒她做主,賣身契還給你,不僅放你出府,還要再添一百兩銀子一座宅子做你嫁妝,你且安生嫁給她陪房的兒子,可好?”
老太太話音未落,兩個丫鬟一人端了五十兩銀子向若眠走近,掀開紅布讓若眠看真切。
還有她的賣身契。
如今她大識了些字,看著上麵將其當做畜生買賣的字句和畫押,心裏又酸又恨。
“婢子謝過老太太和太太美意,婉雲不嫁,也不離開大爺。”
她不傻,這擺明是孟老太太在做局害她。
但凡她敢答應,在祁聿懷麵前再也別想解釋的過去。
屆時別提一百兩銀子和宅子,就是賣身契也休想拿到手,日後還是得在府裏為奴為婢,遭人唾棄。
惠夫人一聽,順著老太太心意勸道:“戴午是個好小子,又能幹又有主意,也不是外麵那些亂來的,你嫁了他,越兒也可放心。”
“老太太和太太是為我好,雲兒都懂,可我已經離不開大爺了。”若眠聲淚俱下,“老太太和太太若是嫌我礙眼,不若還是和以前一樣,賣了我出去清淨。”
老太太不悅至極,惠夫人覷見,揚聲凶道:“你這孩子,目光怎就如此短淺,越兒能給你一時甜蜜,顧得了你一世安穩?如今大好的機會,錯過這回,往後有你哭的。”
“什麽都別說了,喂她酒!”老太太可沒惠夫人那麽不痛不癢,氣得拍腿,“今夜把她和戴午那小子一起關進柴房,明日就給他們完婚。”
酒裏有東西,若眠用盡渾身力氣掙紮著不肯喝,還是架不住兩個婆子力大無窮,被她們強力掰開嘴灌了好幾口。
灌完了酒,婆子們用力將若眠推倒在地。
“你自己去,還是要請你去?”老太太厲聲道。
若眠很快就感到身上有千萬隻螞蟻在亂爬,竄動,啃噬……
她掙紮著想要爬起身,手臂卻軟得沒有一絲力氣。
試了幾次後,她拚盡全力也隻能抬起頭。
那眸中似有寒光凝聚,滿是傲骨和英氣,直白到毫不避諱地瞪著孟老太太。
“我為大爺的心,萬劫不朽。老太太若硬要逼我和他人苟合。
“我寧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