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表哥,好想抱抱你
沈茉輕一個人在院子裏走著,她想自己走走誰也沒帶在身邊。
空氣中有淡淡的艾草熏香的味道。院子裏每隔一段路便放置了熏籠,熏籠裏燃的香是用艾草、菖蒲、雄黃所製,專為夏日裏驅蚊蟲。
這還是她當年在伯府幫忙管家時候得出的主意。大戶人家裏各有各的驅蚊蟲方式,有的佩戴藥草所製香囊,有的種植驅蚊蟲的植物。可她總覺得效用不夠好。
後來她想到了這個法子,讓香料鋪子研製一款沒有煙霧,味道不嗆人的驅蚊熏香,到了夏日在府內院裏燃上,主子下人們進進出出便都不怕被叮咬了。
她慢慢的走了會兒。
想起來紅梅跟她說過麟兒最喜歡在府裏的那棵大棗樹下玩耍,她想過去看看。
那棵大棗樹在伯府比較偏僻的位置,她走了許久才到。
棗樹很粗,大概是建府之時栽下的,她仰頭看著茂密的枝葉,還有剛結出來的青澀的小棗子。
她蹲下身抬手撫摸粗壯的樹幹,這個位置,麟兒他摸過吧。她再也無法掩飾,淚水順著臉頰大顆大顆的滴落。
“表妹?”
一個沉穩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她猛一抬頭對上了蕭溯探究的眸子。
沈茉輕急忙用帕子拭幹了眼淚:“表哥,你怎麽來了這裏。”嗓音中還帶了些哽咽。
蕭溯很詫異,他剛才在她的眼中看到了濃濃的悲傷。
“你怎麽了,可是有人欺負你?”他蹲下身問道。
“沒,沒有”她極力掩飾著“我隻是想我娘了。”
蕭溯不太信,她母親去世那麽久了,他可從沒見過她這麽傷心,剛剛的那一眼他仿佛能切切實實地感受到她的悲傷。
他在她身邊坐下,手裏拿著兩個巴掌大的白瓷酒瓶,遞給她一個,柔聲道:“果酒,要不要來一點?”
“你拿酒到這裏來做什麽?”她問。
“今天表哥心情也不太好,想過來靜一靜,沒承想你也在這裏。”他咧嘴笑笑。喝了一口酒。
“是因為管家的事情心煩嗎?”
“包括管家的事情。”
看來還有吵架的事情,沈茉輕打開瓶塞聞了聞,一股清甜,她嚐了嚐,清清爽爽有一點甜味的酒,好喝。
“那你要不要講講自己的煩心事?”她問。
蕭溯看著前方發了會呆,似在猶豫。
過了會,他伸手入懷,拿出來一支短短的毛筆,看起來是小孩子用的。
“這是我送他的,他要啟蒙了,我原想著陪他練練字,卻不想......”他有些抑製不住的哽咽。
“是,是麟兒的嗎?”她手有些抖的接過那支筆。眼淚再次忍不住落下,一顆又一顆,撲簌簌的滴落。
這是她兒子的筆,她仔仔細細的端詳著,可是怎麽也看不清,眼裏全是淚水,止不住的淚水。
“表妹?”蕭溯眼睛有些紅,但眼神裏卻滿是詫異與詢問。
她好想撲在他懷裏哭,哭他們倆的孩子,哭她的委屈,求他的安撫,也想安撫他受傷的心。
可她,終究是忍住了,她深吸幾口氣。
“我就是可憐他。”她擦了擦眼淚。
蕭溯抬起手遲疑了一下,還是揉了揉她的頭,微紅著眼睛笑到:“我們輕兒長大了,以前你可是沒心沒肺的。”
他覺得這個小表妹真的變了,現在的她讓人更願意親近,願意說出自己無處傾訴的心裏話。
她想問問他是否懷疑麟兒的死另有隱情,但這種箭頭直指最大受益人徐玉茹的問題,太冒昧了。那是他的妻子。
她總不能問你兒子會不會是你老婆殺的?
萬一跟徐玉茹真的沒有關係呢。
一個外人如此置喙人家家事,還是這樣大的事情。屬實太冒昧。
還是自己查吧,她理了理情緒。
“這酒是哪裏買的,真好喝”她又喝了幾口。
“我自己釀的”蕭溯道“你喜歡我讓青石給你送些過去。”
“那多謝表哥了”她彎唇笑笑。
二人坐在樹下討論著釀酒的方子,說說笑笑。
不遠處一個剛留頭的小丫鬟悄悄往主院跑去。
小丫鬟進了正院已是滿頭汗,花布衫子讓汗水浸透,臉上沒有因為天氣炎熱的難耐神色而是透著一絲興奮,看到雲雀在廊下站著,跑過去便要趴耳朵講話。
雲雀冷不丁被她撲在身上,一把將她推開,叱道:“野丫頭,去哪裏跑了一身汗臭,靠這麽近作死麽?”
那小丫頭滿臉邀功的樣子,悄聲到“抓住了,抓住了,咱們老爺。”
雲雀想起來她囑咐這個小丫頭平常多留意伯爺的動向。
她有些驚疑不定,她雖然讓人留意著,但這些年伯爺從來沒有別的女人。
直到跨進堂屋她還是有些恍惚,伯爺怎麽會跟她呢?
右捎間裏,徐玉茹正因為失了管家權氣的在**裝病。見雲雀進來,表情古古怪怪。
“怎麽了?”她有些煩躁。
“夫人”雲雀斟酌著道:“剛才槐花來報,說是……”
“說什麽?吞吞吐吐的,有話快說”她最不喜歡被這樣吊胃口。
“說是在老棗樹那裏咱們伯爺跟表姑娘,又哭又笑,又一起喝酒。很是親熱的樣子。”
“什麽?”徐玉茹有些不太信:“莫不是看錯了吧?”那個蠢貨沈茉輕?她才不信伯爺會對她有意。
親戚裏誰不知道她呀,不,這滿京城貴人圈裏誰不知道她沈茉輕,不懂察言觀色,說話不分場合,不分輕重,得罪了人還以為自己講了好笑的笑話。
貴婦人們聚會個個都是優雅端莊,偏她要大聲笑鬧,故意引人注意。
“那個蠢貨?”她嗤笑一聲,毫不在意:“我才不信,她除了那張臉長得拿得出手一些,還有什麽值得男人喜歡?”
雲雀拿起桌上團扇輕輕給她扇著,想了想笑道:“也是,許是什麽地方受了閑氣,跑到沒人的地方哭,被伯爺看到了安慰幾句罷了,咱們爺君子端方,見到自家表妹哭,一時心軟勸幾句也是有的。”
徐玉茹輕蔑一笑:“定是如此了,娘不親爹不疼的,可憐見兒的。”她心裏篤定蕭溯肯定不會喜歡那種沒有腦子的東西。
要說讓蕭溯動過心的人,這些年也就那個小賤人了,徐玉茹眼神變得冰冷,別以為她不知道,他常常偷偷給她帶外麵的點心吃,別以為她不知道他出去辦公差回來送她的發釵,還有他看她的眼神。
即便那個小賤人每日不打扮,即便是她故意木訥不講話。他的眼睛依舊跟著她。
這叫她怎麽不恨。自己每日穿的光鮮,吃著最好的養顏補品,塗著京城最貴的胭脂水粉,他對自己卻始終隻是客客氣氣。
他到底明不明白,那是她的丫鬟,她想捏死就捏死。想讓她永遠回不了伯府她就永遠回不來。他到底為何不肯多看自己一眼。自己竟還不如一個奴才了。
幸虧,幸虧早早的讓她去寺裏了,不然日子久了,感情會越來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