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萬年浮沉（5）
一時間場麵其樂融融，但總有人看不過眼，向晚剛坐下，一道諷刺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浮華上神真是好大的架子，六神都到了四個，你這當主的居然是來得最晚的，好意思嗎？”
是連韻，六神之一，眾人皆知她癡迷星瀾，在向晚出現前所有人都以為她會嫁給星瀾，可一招天命，無法抵抗，因此這些年她視向晚為眼中釘肉中刺，如果說當年向晚身死，誰最高興，那必然是連韻了。
如今向晚活著回來了，連韻便更加不平衡了，逮著機會就要刺。
向晚微微偏頭，朝著那空無一人的位置看了一眼，無奈地擺擺手，“有本事你去問星瀾啊。”
連韻是典型的挑軟柿子捏，怎麽不見她埋汰星瀾呢？
“你……”連韻頓時被氣得有些跳腳，一雙美目滿是怒火，如果眼神能殺人，那向晚估計已經死了十七八遍了。
連韻每次都喜歡跟向晚對上，可每次都說不過人家，反倒是把自己整得失了風度，眾神也就是看個熱鬧，倒也沒有真要參與進去的意思。
不過有人倒是注意到了向晚牽著的這個孩子，忽然間來了點興趣，“這小孩兒是……”
一時間眾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玄玄的身上，南雲仿佛也來了些興趣，微微坐起身，正視眼前這個小孩子。
這臉蛋，這眉宇，怎麽那麽像星瀾呢？
“小神女，你這不吭不響就有了一個娃娃，難不成是星瀾的？”
南雲的雙眼是明光鏡，一眼便能看清一個人的真身，他知道玄玄是靈獸變的，如此說道也不過就是打趣幾句罷了。
卻不想向晚直接承認了下來，“對啊，我兒子，玄兒，叫南雲叔叔。”
她不經意間往連韻那兒看了一眼，看到對方不可置信的目光後，頓時心滿意足。
玄玄：“……”你敢當我娘，我可不敢讓星瀾當我爹啊。
“叫什麽叔叔呢？”
忽地，身後傳來一道聲音，清冷的聲線如同冬日裏的寒冰，一下子就把劍拔弩張的氣氛放入了冰天雪地之中，讓人半點火氣都湧不上來。
星瀾剛到就看見了向晚牽著的小男孩，腳步不由得頓了一下。
這是化形了？
星瀾俊美的麵容上帶著些許迷離，連韻見狀便湊上前去告狀。
這孩子十有八九是向晚和別人的，他們分開了三千多年，怎麽可能有這麽大的孩子。
“星瀾，向晚背著你有了一個野種，這種人怎麽配做你的妻子？”
星瀾的臉色頓時冷了下來，他平素總是以一張沒什麽表情的麵容見人，驟然生起氣，仿佛烏雲壓身，深邃的雙眸猶如利錐一般，仿佛要射進連韻的體內一般，出了血，連著肉。
“野種？”星瀾的眼眸直直地看向連韻，聲線仿佛萃了冰一般，“玄玄，過來。”
星瀾朝著玄玄招手，玄玄看了向晚一眼，便鬆開了她的手朝著星瀾走去。
星瀾牽起玄玄的手，“介紹一下，我兒子，叫……”
叫什麽來著……
星瀾的表情有一瞬間的怔愣，他好像真的忘了問這小孩叫啥了。
“叫……叫人。”
玄玄的表情有些凝固，但還是硬著頭皮扯起一抹笑容，“叔叔伯伯們好，我是玄玄。”
站在不遠處看著兩人風雲變幻的臉色，向晚差點笑瘋了。
真的是一個敢說，一個敢認啊。
連韻跟見了鬼一樣，目光不斷地在星瀾和玄玄身上打轉，仿佛受到了巨大的驚嚇，半天都沒回過神來。
但星瀾絲毫沒有要放過連韻的意思，“看來這宴席還沒開始，連韻上神就吃醉了酒，下次還是要量力而行才好，免得讓人覺得你挑撥離間，你說對嗎？連韻上神？”
星瀾的臉色已然不能用難看來形容了，反而顯得有些陰沉沉的，死死地盯著連韻，一字一句地說道。
是澄清，也是警告。
“晚晚乃是吾妻，容不得任何人詆毀，你明白嗎？連韻……”星瀾最後幾個字故意放重了，意思顯而易見。
連韻的臉色頓時變了，雖然她也是神，但遠不到可以反駁星瀾的地步，她死死咬著下唇拱手道：“是小神冒犯了，君上恕罪。”
星瀾看了向晚一眼，擺明了是要征求她的意見，如果向晚選擇不原諒，星瀾也絕不會手軟了。
眾人心知星瀾的想法，連韻的臉色頓時更難看了，她心底高高在上的那份幻影怎麽能向向晚低頭。
向晚愣了一下，心底仿佛有一股熱流衝過，流向四肢百骸，溫暖愜意。
他在征求她的意見，並沒有替她決定。
向晚笑著點了點頭，沒有再追究。
星瀾擺了擺手，“沒有下次。”
連韻憋紅了一張臉，不甘心地坐了下去，全程一句話都沒說，是個人就能看出來她心情不好，因此，整個宴席都沒人敢往她麵前湊。
玄玄坐在星瀾和向晚的中間，接受了不知道第幾個仇視的目光了，偶爾還有旁邊之人傳來的陰森森的冷光，一瞬間，玄玄隻覺得如坐針氈。
它還隻是個寶寶，為什麽要承受這一切……
玄玄的心底在流淚。
星瀾仿佛化身一個賢惠的“夫君”，對向晚異常體貼，不管是走到哪兒都會牽著向晚的手，溫聲細語。
一時間眾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不是說二位上神不和嗎？這到底是哪裏傳出來的留言，這二位分明很恩愛。
天帝的宴席準備得確實不錯，隻是都是喝來喝去，向晚隻覺得無聊，待夠時間就偷偷溜了，她拉著玄玄隨意走動，過路的仙娥皆低頭行禮，走著走著就來到了一個熟悉的地方。
【北辰宮】
如今已然過去了三千年的光景。
宮殿仍在，伊人已逝。或許對於向晚來說，那隻是一場輪回，但對北辰和柃澈來說，那是他們僅存的回憶。
向晚站在門口，看著牌匾上的大字，神思遊**，仿佛在回憶著什麽，恰恰在此時，後背忽然貼上一具略微冰涼的身體，向晚的雙手也同樣被一雙略帶冰涼的大手所包裹。
“你放心，當年的天帝已經讓我處置了，當年的真相也已然大白。”
星瀾保留了全部的記憶，因此他也清楚地記得他作為溫景然時所看到的一切。
英雄被掩埋在塵土之下，過了千萬年的光景，有人拂開那一層層厚重的汙垢，見到了那顆赤膽忠心。
向晚低頭笑了一下，或許這已然是最好的結局了。
她一轉身就看到了星瀾手裏的那顆水藍色的星球，和向晚曾經看到的幻境中的那一顆一模一樣。
“這是……”向晚眼眸中的驚訝無所遁形，還帶著些許懷念。
“這是當年我給你準備的生辰禮物。”
當時他和向晚因為那個女仙的事情吵得不可開交，他知道向晚喜歡星辰。便跟北辰神君討了這個來，隻是沒想到，禮物還沒送成，向晚就已然香消玉殞了。
這個禮物塵封了三千年，終於有了重見天日的一天。
光球的表麵觸手冰涼，像玉石一般，若是湊近了去看，眼眸仿佛要被吸進去了一般。
星瀾看著向晚雙眸中倒映出來的星辰之景，不由得勾了勾唇角。
死生之門之事宜早不宜遲，隔天二人便進了空間，見到了傳說中的主神。
因為玄玄是數碼高科技的產物，向晚自然而然也以為主神也是一堆數碼，並無實體，可當她看著前方那位身著紫衣的俊美男子後，第一次懷疑人生。
主神並沒有神的清冷，反而更像是一個妖孽，舉手投足間都帶著些許勾人的味道。
見二人前來，卻並沒有什麽多餘的表情，反而是見到向晚懷中的玄玄才漸漸展開了眉眼，莞爾一笑，衝著玄玄勾了勾手，示意道：“小玄兒，過來，我抱抱。”
玄玄：“……”
盡管他很不情願，依舊還是從向晚懷中跳了下來，嗖地一下就鑽進了主神的懷抱中。
主神順著毛，臉上的笑意更加明顯，心滿意足之後才緩緩起身看向不遠處的向晚和星瀾。
他的眼神中帶著些許打量的意味，直勾勾地看著向晚，許久之後，忽然輕笑一聲，“回來了，還想跟我算賬嗎？”
向晚幹笑兩聲，沒有搭話，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她以前還想找主神算賬來著。
她忽然悵然一笑，“多謝。”
豈料主神毫不在意地擺了擺手，“一報還一報，你以身殉了死生之門，保住了萬千世界的平衡，這是我欠你的因，因果輪回罷了。”
這世上能封印死生之門的，不外乎就那麽幾個，當年就算不是向晚，也會是主神，算來算去是向晚替主神擋了一個死劫。
主神的話頭忽然轉向了星瀾，隻是眼神略微暗了暗，說出的話也有些不明所以，“你小子是真的好命啊。”
得天獨厚，度過了滅世大戰，成為一方尊者，有了妻子，雖有誤會，兜兜轉轉幾千年，最終依舊得償所願了。
這世上得償所願的人太少了，有太多太多的人在時光打磨下迷失，最終麵目全非。
星瀾愣了一下，領會了主神的意思，他溫柔地看了向晚一眼，眼底盡是柔和，“幸好……”
幸好一切還來得及，幸好……她還愛我。
主神低頭苦笑一聲，眼神不經意間看向旁邊想爬上去的玄玄，百試都不得，眼眸不由得柔和了一瞬。
“這是你自己的造化，這世上又能有幾人能如你那般痛了一次有一次，跟個傻子一樣，拿……”
“主神……”星瀾忽然出口打斷了主神的話，惹來在場眾人的側目而視。
主神愣了一下，看了一眼麵露惑色的向晚，便什麽都明白了，他無奈地搖了搖頭，便也如星瀾所願沒有再說下去了。
既然星瀾不願意說，他也懶得做這個好人。
向晚站在旁邊看著兩個人打啞謎，百思不得其解。
她伸手戳了戳星瀾，眼神中帶著些許詢問，“你是不是瞞著我什麽事情？”
星瀾不動如山，含笑摸了摸向晚的發頂，“放心，沒什麽事兒。”
向晚抿了抿唇，沒再問下去，星瀾擺明了不想說，她就算再問下去也不會有什麽結果，倒不如去問玄玄。
主神早知他們的來意，便直接開門見山地說了。
“我知道你們要找冥淵石，我可以幫你們找，但我有一個條件。”主神又不是聖母，更不是什麽慈善家，冥淵石對他而言沒什麽用處，他想要的是另一樣東西。
星瀾：“主神想要什麽？”
主神斂起臉上的笑意，神色間帶了幾分認真，“我要你……或者她的一半神力。”
一物換一物。
星瀾沉思了一會兒，問道：“你是想複活某個人嗎？”
神之一族得天獨厚，他們的神力可以複活一個人，或者延續某個人的壽命，就如當年溫景然用了北辰的神力才拖延了陸向晚的病情。
星瀾和向晚的神力隻會比北辰的更強也更醇厚，發揮的威力自然也會更大。
主神的神情有一瞬間的凝固，但很快便恢複正常，快得讓人覺得剛剛那一瞬的陰鷙是看錯了。
“這就不勞你費心了，不過一個交易而已，你隻說做與不做便可。”
“做。”下一秒，星瀾斬釘截鐵的聲音就響徹在室內，“隻要你能找到冥淵石，我就給你我一半的神力。”
神力不是小事，更何況是失了一半，星瀾絕不會讓向晚去冒這個險，更何況隻要有了冥淵石，就算自己因神力有缺無法參與，向晚一個人也能補全封印。
主神仿佛毫不意外星瀾會選擇自己，擺了擺手便讓他們走了，隻說有消息便會告訴他們。
向晚出門的時候順手就抱走了玄玄，惹得主神看了她好幾眼，仿佛她抱走的不是玄玄，而是他的心肝。
一路上向晚一直是神思憂慮，忍了又忍還是開口問道：“星瀾，還是讓我去吧。你是一方神尊，若是被外界知道你失了神力的事情，那妖魔兩界必然有異動。”
六界之中，當屬妖魔兩界格外不安分，當年向晚封了死生之門，將魔族全部趕到了死生之門背後的冥域之中，妖界沒了盟友，又畏懼星瀾，這才安分了幾千年，萬一讓他們知道星瀾神力有失的事情，那必然再起異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