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潑辣皇女俏和尚(19)
如果前三條小公子都能不當回事,但最後一條卻是猜中了他的痛點。
慕晚意是皇帝的長女正宮嫡出,一出生就封了長公主,尊正一品。而涇陽公主是正陽帝同父異母的姐姐,在正陽帝登基之後,按照祖製也應該升一級為長公主,但不知道是正陽帝忘了還是怎麽的,涇陽公主就一直呆在公主的位置上,多年不得進。
明明是慕晚意的姑姑,位分卻不如自己的外甥女。
位分這個事是涇陽公主多年的心病,連帶著成了小公子的心病,乍一聽慕晚意說起,頓時像是被戳中了肺管子一般,一點就炸,但他依舊嘴硬,“那又怎樣,本公子今天要定他們兩個了。”
就算位分有差,小公子不信慕晚意不給涇陽公主這個麵子,不給長輩麵子,說出去都要罵一句不孝。
但巧了不是,慕晚意還真不想給。
隻見她好笑地看了一眼有些跳腳的小公子,幽幽地說起了一件旁的事情,“聽說涇陽姑姑最近向父皇請封了?”
一句好似無關的話卻像是一個按鍵一般,讓躁動的小公子頓時安靜下來,對著慕晚意怒目而視,仿佛是要吃了她一般。
慕晚意受寵程度整個皇城誰人不知,如果真的讓她插一腳,那十拿九穩的冊封估計也要泡湯了。想起涇陽公主的囑托,小公子不得已咽下了這口氣。
走之前,狠狠地看了一眼蕭然,似乎還沒有放棄。
“再看一眼,本宮不介意把眼珠子給你挖出來。”小公主一轉頭就對上了慕晚意一片冰冷的眼神,眸中明晃晃的殺意毫無抑製地外露出來,嚇得小公子落荒而逃。
蕭然低頭抿唇而笑。
很快眾人就散了,慕晚意是女客,不好在前頭呆太久,便也打算回去了,進過蕭然身邊的,頓了一下,用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說道:“她一會兒跟著我,不會有事的,放心吧。”
蕭然笑了一下,“我放心的很。”
【好感度?2,現有好感度90。】
慕晚意愣了一下,仿佛是被蕭然這毫不保留的信任所感染,心裏有些酥酥麻麻的感覺。
春和把蕭嫣帶回了鎮國公夫人的身邊,慕晚意回來的時候,鎮國公夫人已經安慰好受驚的蕭嫣了。
一看見慕晚意,蕭嫣跑了過來給她道謝,“嫂嫂,謝謝你,如果不是你,我剛剛就……”
那小公子是個混世魔王,又是公主之子,皇親國戚,她根本不敢惹,在哥哥和嫂嫂沒有來之前,蕭嫣連自己以後的痛苦日子都想好了。沒想到峰回路轉,自己安然無事。
慕晚意笑了笑,伸手摸了摸蕭嫣的發髻,為她扶正了有些鬆動的發簪,“以後出門避著點那個人,要是實在避不過,就讓人來找我,遞牌子給宮門口的人,我會看見的。”
如果慕晚意沒猜錯,涇陽公主位分的事情這次十有八九也拿不下來,等這事兒過了,那小公子沒了桎梏,必然會再次騷擾蕭嫣和蕭然。蕭然那邊倒是不怕,蕭嫣一個小丫頭就沒那麽好辦了。
“平日裏多和妹妹結伴而行,如果是一個人就多帶些侍衛。”
蕭嫣不住地點頭,“我記住了。”
安撫好了蕭嫣,慕晚意也沒有繼續吃席的興趣了,打發人去和承遠伯夫人說一聲,便帶著春和離開了承遠伯府。
“春和,先不回宮,去街上轉轉吧。”慕晚意看著窗外的景象,隨口吩咐道。
“是。”
慕晚意在快到主街的地方下了車,帶著春和在街上隨意走動。
但……卻好似和幾個月前看到的場景不太一樣。
慕晚意看著路邊幾個的乞丐和零星幾家叫賣的場景,皺起了眉。
這是皇城最繁華的主街,怎麽會顯得有些蕭條。
“給點吃的吧,好心人,給點吃的吧。”一個人開始說,後麵的人都接連開始衝著慕晚意叫喊起來,要往慕晚意身邊湊。
春和護著慕晚意往後退,沒退兩步,慕晚意就撞上了一個人,剛想說聲抱歉,一觸及到身後之人的容顏,驟然變了臉色。
“你怎麽來了?”
來人便是蕭然。
“跟著你過來的。”從慕晚意出了承遠伯府開始,蕭然就跟著她了,一路跟到了主街。
蕭然看著慕晚意的疑惑的神色,拉著她慢慢往前走去,“是不是覺得很奇怪?”
慕晚意應了一聲,皇城底下很少有乞丐,這條主街慕晚意走過很多遍,也未曾見過,可今日不僅乞丐開始多了起來,就連商戶開門的也很少。
慕晚意很少下車走動,乍一看見這一場景,心中的震驚無以言表。
“這可是陛下的‘功勞’啊。”蕭然嘲諷一笑。
慕晚意頓了一下,便聯想到了前線的戰爭,“父皇又增加賦稅了?”
前線戰事吃緊,物資供應不足的事情慕晚意是知道,但究竟有多不足,她卻並不清楚。
正陽帝開始增加賦稅,那前提是國庫沒錢了才對,可宮裏的生活依舊沒有什麽改變,前日蘇貴妃還一時興起斥巨資建了一個台子,專門用來欣賞跳舞的。
如果國庫有錢,那正陽帝為什麽要增加賦稅呢?
“這位陛下還真是一毛不拔呢。”蕭然事實而非的一句話卻是打通了慕晚意所想。
她不可置信地看著蕭然,語氣中帶著滿滿地不可置信,勉強從嗓子眼裏拚湊出一句話來,“父皇不願意出錢?”
蕭然沒有否認。
蕭然沒有必要騙慕晚意,所以這句話十有八九是真的。正陽帝再一次刷新了慕晚意的三觀。
不放軍權就算了,連錢都不想出,這讓前方的軍隊怎麽活,這讓百姓怎麽活?
正陽帝這皇位坐膩味了吧?
蕭然帶著慕晚意沿著主街走了很久很久,一路上慕晚意看到了很多從來沒有見過的場景,商戶閉門,商販愁容滿麵,乞丐遍地。越往城門口走,乞丐就越來越多。
“這些大部分都是從其他城逃過來的,小城比不上皇城,那邊的物資更加的少,為了生存,他們便來了皇城。”蕭然看著沿路上遇到的人,心中悲涼。
這是我們皇帝幹出來的好事,他把那些把他奉為神明的百姓當作是螻蟻。
最後,蕭然帶著慕晚意登上了城樓,站在高處,卻是另一番場景。
城外,春意的生機抵不住哀鴻遍野,三三兩兩隨意坐在地上的百姓啃著手中為數不多的吃食。
叫罵聲,啼哭聲,門口兵士冷冰冰的拒絕聲混雜在一起,直衝慕晚意的腦海中,讓她一時分不清身在何處。
往城內,遠遠眺望過去,依稀還能看見宮城的一角,紅牆綠瓦,鮮豔的色彩絲毫未褪去。
往城外,春天帶來的生機仿佛被這一聲聲來日靈魂的呼喊聲所消滅,一滴不剩。
慕晚意閉著眼,慢慢笑話著這撲麵而來的衝擊,仿佛是被人扼住了咽喉一般,萬分生澀,“多久了?”
“快兩個月了。”
霎時,一滴清淚從慕晚意眼皮相交的地方流了出來,她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她敬畏生命,亦珍惜生命。
“他們會一直這樣餓著嗎?”
蕭然搖了搖頭,“沈家和國寺都開放了粥棚,每日會施粥。國寺也會提供寺內的居所。”
這其實已經是沈家和國寺盡力後的場景了,如果沈家不作為,國寺也不管,那麽死的人會更多。
蕭然自己也出了錢,盡力為他們搭建避風的地方。可難民太多了,且源源不斷地朝著皇城湧來,根本無法照顧到所有人,蕭然也隻能盡力而為。
慕晚意的心中稍微舒服一點點,她慘笑一聲,“這樣的君主委實不配他們的效忠。”
一瞬間,慕晚意好像明白了蕭然的恨意從何而來。
許久之後,慕晚意睜開了眼,眼底一片腥紅之色,她對上蕭然略顯擔心的雙眸,勉強扯出了一個笑容,“蕭然”
這是慕晚意第一次正式地叫出這個名字。
不是小和尚,不是淮之,而是蕭然,是驃騎大將軍蕭辰的兒子,蕭然。
“我在。”蕭然回應了慕晚意,這一聲回應仿佛給了慕晚意繼續說下去的勇氣一般。
“換個皇帝吧。”慕晚意道。
“換個皇帝?”蕭然眼底帶著些許震驚。
慕晚意點了點頭,再次重複了一遍,“對,換個好皇帝。”
換一個能為百姓著想的皇帝。
慕晚意轉頭看向城外的人,她依稀看見仿佛有一個婦人倒了下去,門口的兵士接二連三地衝過去圍著那個女人,有一個女孩子仿佛是那個婦人的孩子,她趴在母親已然沒有氣息的身軀上放聲大哭,哭得很傷心,兵士們抬走了那個婦人,隻留下一個小孩子孤孤單單地站在那裏,周圍的人都漠然地看著這一切,仿佛早已麻木一般,在他們眼中看不到一絲憐憫,也看不到一絲關懷,那些略顯渾濁的雙眸中隻有滿滿的求生的欲望。
慕晚意走下城樓,走出了城門,周圍沒人敢攔著她,她一路暢通無阻地來到了那個小女孩的身邊,慕晚意取了袖中的帕子,輕柔地擦拭著小女孩臉上的淚痕,輕聲細語地安慰著她,“不哭了,會好的,會好起來的。”她不斷重複著這句話,仿佛說給小女孩聽的,又仿佛說給自己聽,但又好像是說給旁邊的蕭然聽的。
她將小女孩擁入懷中,輕柔地拍著她的後背,在眾人看不見的地方,慕晚意的淚水打濕了小女孩灰色的衣襟。
換個皇帝?
蕭然把這幾個字放在嘴裏慢慢咀嚼,思緒飄去了很遠的地方。少許之後嘲然一笑,他看向慕晚意,又看向那些難民們,眼底仿佛有風暴聚氣,有一種想要吞噬萬物的架勢。
如此大逆不道的話語就在這樣的場景下說了出來,仿佛是掙紮了許久之後才做下的決定。
蕭然朝前走了兩步,隨著慕晚意的視線看向了遠處,“自當如卿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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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晚意回宮之後就將自己的首飾和一些可以自主調用的銀錢全部收整了起來,交給了春和,“你把這些東西帶出去交給大表哥,他知道怎麽做的。”
按照蕭然的說法,今日看到的難民不過是冰山一角,越來越多的難民湧入,必然要耗費大量銀錢,沈家雖說有底蘊,但皇帝加了賦稅,又養著那麽大一家子人,遲早也會撐不住。
能幫一點是一點吧。
慕晚意還交給了春和一封信,讓她告訴沈清河,務必交到沈老太爺的手裏。
“奴婢明白。”春和領了命,便很快去辦了。
這一仗打了足足一年,過了春,到了夏,走過了秋,到了寒冬的時候,成齊國因為不熟悉地形,加上受不了寒冬,屢戰屢敗,便打算停止戰爭,和蘭元議和,正陽帝也不想打了,不僅因為主帥謝霆受傷的緣故,更是因為蘭元也元氣大傷,這才同意了成齊議和的主意,兩國商議於來年春天在蘭元的都城商議議和的事情。
這一年,慕晚意在宮裏做內應,聯合宮外的沈家和蕭然不動聲息地換下了正陽帝不少心腹,換了自己的人上去。他們一點點地蠶食著正陽帝的勢力,悄無聲息地架空他。朝堂上已經沒有多少正陽帝的人了,但讓慕晚意有些擔心的是正陽帝手裏的那隻暗衛。
玄玄告訴過慕晚意,那是一隻數量不少的暗衛軍,分為明暗兩隻,且各個都是好身手,明的那一隻大半數跟著謝霆去了邊疆,其餘的分布在一些重臣家裏。至於暗的那隻,由於並不在明麵上,所以在原劇本中並沒有記錄,玄玄無從探查。無法探查的暗部才是慕晚意最擔心的,那就像是一把懸在頭上的利劍,不知道什麽時候就落下了,要了你的命。
慕晚意想得出神的時候,腦袋上接到了一個爆栗,“你呀,少操點心,這病才能好得快。”
慕晚意不用看也知道是誰,頓時笑出聲來,“也就是你,敢這麽敲本公主,不怕我砍了你啊。”
蕭然自來熟地坐到慕晚意的對麵,自己斟了一杯茶,“你舍得嗎?”
慕晚意“切”了一聲,給了蕭然一個白眼,嘴角勾起一抹和煦的笑容。風吹起她的秀發,顯得她整個人更加飄忽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