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瞞著
話音剛落,席海棠自己也是怔住了,她的聲音在不知不覺中變了調,眼底亦是有著破碎的流光在閃爍。
顧惜朝緊抿著唇,眼睛裏湧動的是驚心動魄和沉沉的哀慟,他緩步走近,隨著步伐的輕移,玻璃窗外的陽光深深淺淺地流轉,仿佛融了一世紀那麽悠遠漫長。
他從褲子口袋裏掏出了幾張偽造的身份證和簽證,遞給席海棠,“這些是我派人查到的,顧惜爵到了羅馬之後找人辦了虛假證件,然後就不知所蹤了,在羅馬的機場我尋著這些線索追過幾次,全都沒有記錄,可想而知了,他能在羅馬找到人辦假的證件,在別的地方也一樣可以,看來他是存心不想讓我們找到。”
席海棠的唇,下意識地咬緊了,咬痛了。
“他……一定是有事瞞著我們的,對不對?!”
顧惜朝默默點頭,手指著自己的左胸,“我這裏感覺的到,他過得很不好,我們雖然不是雙胞胎,但是這些年來我敢說我們是最了解彼此的人……我想,他可能是身體方麵出了什麽問題。”
席海棠的心猛地揪緊了,拿起包包就要走,“我去找秦浩,他那應該會有顧惜爵每年每季的體檢報告!”
“嗯,越近期的越好。”
項飛揚忽然想起剛剛自己的無心之說,臉色也微微蒼白了幾分,顧惜爵該不是真的得了什麽不治之症吧,那他姐和兩個孩子以後可怎麽辦?!
“姐,我陪你一起去,我開了車,我們快點去找秦浩大哥吧!”
“嗯!”
席海棠抬眸又看了看顧惜朝,欲言又止,他卻很明白,微微點了點頭,“放心吧,我會照顧好素心和孩子的。”
“嗯。”席海棠與顧惜朝擦肩而過的時候,靠近他的半個身子都被他的沉鬱氣息所感染,可是那份沉鬱裏卻帶著幾分淺淺的明亮與溫暖,她欣慰地微微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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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逢周末,秦浩和官小緋都休息在家。
席海棠和項飛揚說明了來意後,秦浩的表情震驚之餘又也有些釋然,他輕歎了口氣,語調緩緩,卻帶著微怒,“我就知道會是這樣,顧惜爵向來都是把自己當鐵打的,以為他什麽都能挨得住!”
從茶幾上抓起了車鑰匙,秦浩率先帶路,“走吧,我們去找王醫生,他一直是顧家的家庭醫生,有二十多年了。”
輾轉,一行人又到了王醫生那裏,很快得到了結果。
王醫生把顧惜爵近一年來的身體檢查報告全都拿了出來,“顧先生的身體狀況很好,沒有發現異常問題,唯一的不妥就是他那次意外受傷,手術之後顧先生的狀況也一直很好,但是在後期的一次複查中我在他的頭部發現了一個很小的血塊,因為我不是專業的腦科醫生,但是我知道那個血塊的危險性可大可小,所以建議顧先生到醫院看看,他說好,但是自那之後顧先生就沒有再讓我給他做過身體檢查了。”
“那你這有沒有他那次檢查的報告?!”
“沒有,顧先生把那些資料全都拿走了。”
“他真的是身體方麵出了問題……而且是跟那次意外有關……”席海棠感到自己的手指在失去知覺,在麻木,血液在冷卻,心情再也無法平靜。
她就知道,他從那麽高的地方摔下去會出事!可是……可是他不是已經好了嗎?!怎麽還會有問題?!還會有什麽問題呢?!
那段日子裏,他們之間的問題一個接著一個,她根本沒有察覺到他的身體有什麽不妥啊,他受了那麽重的傷,若是沒有好,又怎麽可能健康得跟正常人一樣?!他到底是哪裏又出了問題?!
如果……如果他真的因為那次意外而有什麽三長兩短,她該怎麽麵對這殘忍的事實?!
那件事之後,她想過的,若是他沒有跳下去,沒有勇氣活下去的人會是她,可是他跳下去了,讓她心裏的恨意無法自製地消減了幾分,而現在……他卻因為那次意外……
官小緋走過去,默默攬住了席海棠的肩,試圖安慰,可是沒有用,席海棠的雙肩已經在顫抖起來,盡管她在極力壓抑,但是別人依舊可以很容易地就看出她的崩潰。
“海棠……你沒事兒吧?”
“沒事。”席海棠搖搖頭,四肢僵硬,臉色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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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別了王醫生,回程的路上,席海棠的神思久久不能收回,車窗外,道路兩旁的樹木鬱鬱蔥蔥,茂密的枝葉編織成了綠色的時光隧道一般,車子穿梭在裏麵,躲去了夏日天光,也躲去了那高空之上的太陽千變萬化般的象。
車子裏靜默得驚人,項飛揚透過倒車鏡看到席海棠發呆的樣子有些不忍,隨手開了收音機,試圖用一些聲響分散她的注意力。
席海棠也果真是注意到了,是國外的電台,天籟般的男女混音漫過來卻沒有直入她的腦海,斷斷續續的單詞破碎地呈現,無非是love,leave,never,forever之類的詞匯,盡是單調,卻處處泛著濃烈的悲涼。
回到療養院,席海棠默默走向素心所在的病房,卻在門口處頓住了腳步——
裏麵,顧惜朝正在幫素心放古老的唱片,他背對著門口站著,她看不清他手裏的唱片到底是什麽,隻隱約看見那是暗紅色的,上麵爬滿潦草的字跡,他一伸手,手腕上隱隱約約有什麽……
是紅線!
她恍然想起她看到的那對情侶,那個男人手上也係著這麽一條紅線。
他又拿起一本書,是素心的室友幫忙整理的那一堆中的一本,說是素心在劍橋時經常看的,輕輕念了一段:“你說你許我一世安暖,留我三千青絲但無煩憂。你說你定我三七年華,奈何時光冉冉兩鬢皆白。你說你笑我癡我愛我,隻恐離別將近陰陽相隔。”
席海棠閉了閉眼,眼淚,就那麽不可控製地傾瀉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