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 屍體
雲乾肩上扛著素衣沉默了半晌,睨了一臉僵硬的七砂,肩膀一低,甩手把素衣的屍體扔到了地上。
隻聽“噗通”一聲,素衣的身體掉到了地上,就好像一個布袋子一樣,一點生氣也沒有。
掉到地上也隻是發出了一聲沉悶的聲音,手沒有動,腳也沒有動。
七砂感覺自己世界裏的時間停止了,她隻能睜大眼睛看著地上素衣的屍體,希望那是假的。
希望這一切都是在做夢,希望下一刻她從地上站起來,撲到自己身前,告訴自己,她是在嚇自己。
“這不是真的,不是……”七砂惶然的睜大眼睛,死死的盯著地上素衣的屍體,嘴裏喃喃自語。
“姑娘節哀順變。”雲乾一臉平靜的看著七砂。
七砂走到素衣身前,慢慢的蹲下了身子,伸出手摸向她的臉,“她走的時候還好好的。”
“……”雲乾垂著腦袋,沉默的看著七砂的發頂。
“走的時候,還好好兒的呢!”七砂頓了頓,喘了一口氣,“為什麽回來的時候會是這樣?”
這句話當然是在問雲乾,隻是七砂現在還不知道,自己該用什麽樣的情緒去麵對他。
發怒發火,她不敢,且不說她現在手不能提肩不能抗,即便是以前,她也沒有膽量直接跟雲乾直接對上。
這人有多心狠手辣,她心裏很清楚,但是讓她就這麽不管不問,她也做不到。
“她被蘇染夏的手下拍了一掌,被震碎了心脈。”雲乾的聲音一點起伏都沒有,就好像說的是豆腐被打碎了一樣。
本來他準備好的說詞是,素衣是被蘇染夏打死的,不過他沒有想到,蘇染夏的護衛武功會那麽高。
打的素衣毫無招架之力不說,還被當胸拍了一掌,這下可真是瞌睡偏有人送枕頭過來了。
且不說七砂能不能去求證,即便是她去了,問出來的結果也跟雲乾說的沒什麽兩樣。
“蘇,染,夏!”七砂根本聽不見雲乾嘴裏說的什麽蘇染夏的手下,她的耳朵隻聽到蘇染夏這個名字了。
又是她!不但搶走霸占了雲玦,居然又殺了她唯一的親人。
七砂的心裏惱恨,根本找不到任何合適的言語去形容,她隻知道現在她的胸膛裏翻來滾去都是蘇染夏的名字。
就這三個字,一個字一個字的挨個嚼過來嚼過去。
不用懷疑,如果蘇染夏現在就站在七砂的跟前,她一定會撲上去,一口一口把她的肉全部都撕下來。
素衣的身體已經冰冷,皮膚摸上去,就好像在撫摸一塊失去了生命的木頭一樣。
七砂還記得,第一次看到素衣的時候,是什麽樣的情形。
那天,她辦好雲玦吩咐的事,連夜奔赴在管道上往京城趕,那個時候她就已經深愛著雲玦了。
盡管她已經騎了好幾天的馬,盡管這一路一直都是換馬不換人,她絲毫沒有覺得累。
反而覺得內心很充實,隻要想起雲玦,她便不覺得累。
她騎馬從一個寫著茶字的驛站走過,
一個小女孩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並不是因為那個女孩長的有多漂亮,畢竟當時素衣臉上沾滿了灰塵泥垢,根本看不出長什麽樣子。
也不是因為她身上穿的太過於破爛才引得七砂側目,畢竟這個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衣衫襤褸的遊俠和乞丐。
而是她垂著兩個攥成拳頭的小手,還有,她瘦弱卻直挺的脊梁,讓她不由自主拉住了韁繩。
馬嘶鳴了一聲停住了馬蹄,在原地來回踏步,七砂遙遙的看向那個衣衫襤褸、頭臉髒亂,背脊卻尤為直挺的小女孩。
“你過來。”她朝那個女孩伸出手。
那個女孩,就是素衣,她睜大雙眼冷靜的審視七砂,臉上一點慌亂和忐忑都沒有。
可能是心裏對七砂放心了,她快步的走到七砂的跟前,就站在馬的右側,仰著小臉冷靜的看著七砂。
從始至終她都沒有說一句話,沒有說自己有多慘,也沒有求七砂給她錢,或者是要求七砂收留她。
“你叫什麽名字?”七砂坐在馬背上,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素衣眨巴了兩下眼睛,而後乖巧的搖了搖頭,又歪了歪腦袋,好像有些不解七砂話的意思似得。
“你在這裏站著做什麽。”七砂看她仰著腦袋看著自己,好像很累的樣子,幹脆從馬背上翻了下來,走到素衣跟前蹲下了身子。
“等……母親。”素衣聲音微弱清冷。
七砂從來都不喜歡小孩子,在她的印象裏,孩子就是麻煩的根源,而她,是最不喜歡麻煩的一個人。
她看到素衣的時候,心裏卻不由的產生了一種類似於……共鳴的情緒,說不清道不明,讓她做不到就這麽轉身離開。
“你母親不見了?你在這裏等了多久了?”七砂不由自主放輕了聲音,怕嚇到了眼前這個倔強的小女孩。
一個手裏拿著擦桌布的年輕小夥子走了過來,看看七砂,還有她身上穿著的價值不菲的衣服。
“她在這裏等了好幾年了。”
七砂聽到有人說話,轉過頭去看那個年輕小夥子,“好幾年了?一直沒人來接她嗎?”
那年輕的小夥子一看就是個愛說話的,七砂一問,嘴跟把不住的匣子似得,該說不該說的,一股腦全說出來了。
原來素衣是一個被遺棄的孩子,可能是父母那裏家計艱難,也可能是父母家人都死了。
總之,她是在一個夏天突然出現在這裏的,天天就在這兒站著,哪也不去,晚上了就靠在驛站門口睡會兒,白天依舊站著。
剛開始的時候,問她她什麽也不說,可能不懂,也可能不會說話。
後來再問,偶爾也會說幾句話了,隻是,幾年的春秋替換過去了,一直也沒個人來接她。
久而久之,這裏的人也都無視了素衣了,也就驛站的老板是個好心思的,早中晚給她送來稀粥鹹菜,權當做了善事了。
七砂聽了心裏一陣感慨,她也是被遺棄的孩子,也是不知道父母兄弟是誰。
再看看素衣挺直的脊梁,她忍不住伸
手摸了摸她的臉蛋,“你願意跟我走嗎?”
可能也真是素衣跟七砂有緣,她問過素衣願不願意跟她走後,素衣連遲疑都沒有,點頭跟搗蒜似得。
就這樣,出來的時候是一人一馬,回去的時候,七砂的馬上便多了一個人。
“以後,你就叫素衣吧,跟著我,有我一口飯就會有你一口飯。”
“好。”
素衣在某些地方,真的很像七砂,比如她的執著和倔強,她認定了七砂是她的全部。
便願意為七砂做任何的事情。
七砂是把素衣當女兒養的,素衣也是把七砂當做母親一樣的存在,隻是,她倆一直是姐妹相稱。
素衣的存在,一直是七砂的秘密,隻屬於她一個人的秘密,不願意讓任何人知道,即便是雲玦。
她是學武的好苗子,繼承了七砂身上所有的武功,甚至大有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之勢。
對七砂而言,素衣是她唯一的親人,對素衣而言,七砂也同樣是她唯一的親人。
兩個人一直相依為命活了這麽長的時間。
好好兒的人,她還打算以後給素衣找一個好婆家,攢了錢給她做嫁妝,讓她不要像自己這樣過活的辛苦。
什麽都還沒有做到,她還沒有長大,還沒有嚐過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滋味。
就成了一具屍體……
蘇染夏!都是因為蘇染夏!!如果沒有她,素衣就不會死,自己也不會沒了一身的武功。
如果沒有蘇染夏,雲玦就會看到她對他的付出。
為什麽,為什麽無論什麽事,都是她在前邊絆著自己!!
就因為她一個蘇染夏,她連愛人的機會都沒有了,就因為她一個蘇染夏,她成了一個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人。
就因為她一個蘇染夏,她唯一的親人都沒有了!
七砂已經進入了癲狂的狀態,把所有的不幸全部都歸到了蘇染夏的身上。
素衣的屍體在地上扔著,甚至連眼睛都閉不上,一臉痛苦的神色,眼睛睜的大大的。
她死的時候,該有多麽不甘願?她還這麽小,還沒有長大。
七砂顫著手摸上素衣的眼皮,想要幫她把眼睛合上,但是不管怎麽撫,她依舊睜大著眼睛。
“啊!!”七砂垂著頭,發出了一聲低沉的悲鳴聲,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啪嗒啪嗒全部都落到了素衣的身上。
雲乾站在一邊,垂著眼睛淡定的看著素衣死不瞑目的樣子,他當然知道素衣為什麽死不瞑目。
她是在替眼前這個女人擔心,擔心自己會對她不利,歪著嘴角無聲的笑了笑,雲乾的眼睛裏帶著嗜血的殘忍。
他會讓這個女人死的更有價值一點,最起碼,不是這麽不明不白的死法。
“節哀順變,還是想想,怎麽處理後事吧。”雲乾心裏想著怎麽殺了七砂,臉上還做出一副柔和的樣子。
七砂低垂著腦袋,嘴唇緊緊的抿在一起。
照著她對雲乾的了解,這次的事,跟雲乾脫不了幹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