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曉陽解開了謎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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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珊琴哭哭啼啼將曉陽小敏離婚的事情告訴了老太太,老太太聽後身子骨一個踉蹌,好在王珊琴眼疾手快給扶住了。老太太被扶著坐下,捶著胸口哭道:“果果多可愛啊,也不怪人家小敏鬧離婚,是曉陽自己不爭氣........”
老太太罵了半天孫子,突然矛頭一轉,開始埋怨兒媳婦,“你也是,怎麽也不勸勸,他們鬧離婚,你也有責任,曉陽都是被你寵壞的,慈母多敗兒........”
王珊琴愣住了,想起剛才丈夫指責自己,兒媳不待見自己,現在婆婆也指責自己。他們兩口子離婚,她一個當婆婆的,難道就能勸住了?她平時對兒媳都是小心翼翼地伺候著,不敢惹了那個姑奶奶,可是人心還是沒有換到人心,終究不是自己親生的,怎麽喂都喂不熟。更何況親生的,也未必喂得熟,曉丹就是個例子。
想到這些委屈,王珊琴哭著跑進了屋裏,關上門,狠狠痛哭了一頓。
院子裏麵剛剛還在製作嫁女餅的老太太,得知孫子孫媳婦離婚了,果果跟著媽媽回成都了,獨自一人哭了老半天。想起家裏三個孩子,一個個都不省心。曉丹老大不小了,至今還是一個人。嘉怡也老大不小了,成天就知道工作。想到三個孫輩婚姻都不省心,老太太再也提不起興致繼續製作嫁女餅。
梁曉陽回到家中,看著客廳地上那張爬爬墊,好似看見果果在上麵愉快玩耍,耳邊聽到了果果“咯咯咯”的笑聲,看見果果狡猾假哭的可愛模樣,果果每次假哭隻有雷聲沒有雨點,他經常說果果是個可愛的小騙子。
耳邊又仿佛聽到了陳敏敏和果果做親子遊戲的聲音,她對果果總是溫柔至極,母愛泛濫。又像是聽到了陳敏敏在喊他的名字,她心情好的時候喜歡喊他曉陽,或者陽陽,或者老公。他做了讓她不高興的事情,她就會直呼其名,梁曉陽三個字,每次都會喊得硬邦邦的,就像是三個小炸彈。
每次聽到這樣的語氣,曉陽感覺神經一下子就會緊繃起來。說實話,他承認,自己骨子裏麵就是個妻管嚴。或許是因為他在這個一大家子裏麵,一直以來都是所有人可以管束拿捏的那個老好人吧!以至於前些日子,連小果果都知道故意欺負爸爸,不讓爸爸坐在媽媽的旁邊,看見爸爸親吻媽媽,果果的醋壇子都會打翻。
曉陽失魂落魄地走進他們夫妻的臥室,看見已經清空的書桌,仿佛看見陳敏敏挑燈夜讀備戰考研的畫麵。婚前,她喜歡半紮著頭發,高聳的馬尾辮,既有將門之女的英姿颯爽,又不失甜美與俏皮可愛。婚後,她喜歡低垂著馬尾辮,烏黑發亮的馬尾辮總是貼在她的後背。有時候她紮一根黑色橡皮筋,有時候會是霧霾藍緞麵材質的綢緞發圈,很美、很溫柔。
看著兩米寬的大床,他想起和陳敏敏親親熱熱的畫麵。想起陳敏敏為他買的綢緞性感睡衣,想起她一遍一遍問他,生育之後的自己,身材是不是走形了,不美了,她總是時而自信時而自卑。尤其是生了果果以後,總覺得自己身上沒有少女感了,多了很多很多的“媽感”。
這一刻,他坐在臥室書桌前,撫摸著書桌的每一寸,感受著陳敏敏的味道。想起當初這裏不是書桌,而是開發商自建的榻榻米窗台。聰明機靈的陳敏敏考慮到小三室一廳的房間,擺放書桌占用空間,她建議將榻榻米改成書桌,麵朝南,視線好,學習看書辦公的時候,可以眺望窗外的景色。
看著空空****的衣櫃,裏麵如今隻有自己的衣服,那些花花綠綠,奇奇怪怪的衣服全都不見了。兩隻陪嫁帶過來的紅色行李箱,曾經覺得拿衣服的時候礙手礙腳,這一刻卻開始想念它們了。人總是如此,擁有的事情覺得理所當然。失去的時候,才覺得彌足珍貴。
望著眼前物是人非的一幕幕,曉陽感覺身體被掏空了,靈魂飄在了空中,絕望無助地走出臥室,從客廳來到陽台,打開窗戶呆呆地吸著一支煙。他不會吸煙,今天第一次抽煙,目前還是會嗆到自己,但是吸入進去的煙,已經不覺得嗆人難聞。雖然吸得少,燃得多,但是身體已經能夠感受到尼古丁的香氣在身體裏麵遊走。
看著家裏每一處的大小物件,點點滴滴都有陳敏敏和果果的身影。曉陽覺得在家繼續待下去,說不定待下去會發瘋。他打算先聯係一下出租屋的房東,隨便找個什麽理由退租。至於辦理的那張健身卡,他打算聯係那名女銷售進行轉卡。
以後,他可以光明正大在家織毛線,開直播,家裏會裝滿了他的毛線織品。他想織多久就織多久,再也沒有人阻止他的夢想。
然而,盡管此刻距離和陳敏敏道別不到一小時,他已經想她想得發瘋,想果果想得發瘋。他記得前陣子在網上無意中看到過這個心理症狀,這叫“戒斷反應”。形容一段關係突然終止,當事人出現了一係列不良情緒反應。
新的生活即將拉開帷幕,他陷入了一邊振奮,一邊又陷入了一種因為自己任性而為,導致眾叛親離,妻離子散的挫敗感中。眼前這份自由,他付出了巨大的代價,用痛並快樂著來形容,顯然是不恰當的。
家裏實在太安靜了,安靜得心慌心悸心口堵塞。他實在待不下去,於是開著車離開了小區,路上看見親親熱熱的小情侶,手拉手的一家三口,陳敏敏和果果的笑臉頓時浮現在眼前,險些撞到路上一隻橫穿馬路的小狗。好在及時刹住了車,這才避免了一場血腥場麵。
第一站他先去見了房東太太,房東太太一臉不悅,說這個月的租金不退,曉陽不想計較這些,隻想快速搬走了自己的所有物品。第二站去了那家健身房,見到了當初給他辦卡的女銷售。女銷售的笑容還是那麽明媚,笑起來的時候有兩隻親和力十足的梨渦。當初他就是因為這個笑容,鬼使神差欽點了由她辦理自己的健身卡。
女銷售終於再次見到梁曉陽,激動得兩隻眉毛都在跳動,笑出了齊齊整整的潔白貝齒,嘴角兩邊的梨渦顯得更深更凹陷,也更加甜美可人。
“哥,您終於來鍛煉了,都有好些日子不見了,是不是最近在忙著工作啊?我記得哥是公務員吧,聽說公務員的工作很輕鬆的呀,哥該不會是一線崗位上吧?”
梁曉陽沒什麽心情和她聊天,“嗯哦啊”了幾聲,簡單說明了自己需要轉卡,女銷售聽後大吃一驚,“哥,您為什麽要轉卡呀,您還一次都沒來鍛煉過呢?怎麽了,對我們健身房不滿意嗎?您說,我們可以改正。”
“對不起,我不方便說出具體原因,但是我真的不需要這張卡,麻煩你幫我轉卡,虧損一點也沒問題。”梁曉陽隻想盡快擺脫這張卡,似乎錢包裏麵沒有這張卡,他剛剛經曆的離婚風波就像沒有發生似的。
見梁曉陽心意已決,女銷售隻好不太情願地答應了。她看中的事他的人,心裏已經盤算著兩人有無可能。
直到看見女銷售給自己簽訂轉卡合同,梁曉陽這才知道女銷售是整個健身房的銷售部門老大,有權直接受理用戶轉卡問題。不禁感歎,麵前的小姑娘真是不簡單,看著妥妥的職場小萌新,沒想到已經身居高位了。能夠成為銷售部經理,證明其業務水平和業績能力都是NO1的實力。
梁曉陽簽轉卡合同的時候,女銷售一邊欣賞他的顏值,一邊試探地問道:“哥,您結婚了沒有啊?”
梁曉陽不假思索回道:“嗯,我還有一個非常可愛的女兒。”話落,他心裏如同重錘狠狠敲擊了一下,眼神有些呆呆的,癡癡的。
聞言,女銷售心中十分惋惜,知道自己沒戲了。拿出手機翻出之前給果果拍的一張照片,“哥,昨天我見到一個老鄉,她女兒長得特別特別可愛,如果我以後能有這麽可愛的女兒就好了。哥,您看,是不是很可愛?她好像叫果果,皮膚和我那個老鄉姐姐一樣白皙細膩。”
梁曉陽頭皮一陣發麻,看著照片中的果果,心髒仿佛漏跳了幾拍。所有的事情一下子謎團全都解開了,根本不是陳敏敏請了私家偵探跟蹤她,根本不是陳敏敏具備了偵查意識,根本不是他自己不小心自爆,一切都是因為麵前的女銷售。
他恍惚地看著麵前,笑起來有兩隻梨渦的女銷售,突然有些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的錯覺。沒想到事情竟然是這樣閉環了,沒想到陳敏敏竟然和自己遇見了這家健身房同一名女銷售。突然有一種強烈的宿命感,好似做錯了事情,注定會敗露。逃不掉的。
看見梁曉陽失魂落魄地笑了起來,女銷售被他笑得一頭霧水,突然覺得此人腦子有點瓦特了,說不定是個非正常人。枉費自己一直以來都在等他,還想和他有點什麽邂逅的橋段。這一刻,突然有種躲過一劫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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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曉陽看著從出租屋搬回來的毛線、鉤針、直播設備等等,心裏麵感慨萬千,更多的是感到悲傷孤寂。她們全都走了,全都離他而去了。
他原本想喊幾個兄弟去酒吧買醉,像無數影視劇裏麵演的劇情,叫上幾個兄弟陪著他一起慶祝,慶祝他重新恢複自由身。可是他不勝酒力,酒量還不如陳敏敏,新婚當日他喝了一杯就爛醉了。這件事情沒少讓陳敏敏笑話他,說他是廣州小男人。他也不甘被嘲笑,說她是四川大女人,四川男人和廣州男人相似,都是聽老婆的話。他還說,聽老婆的話,才能家庭興旺。
陳敏敏點點頭,卻說了一句,她不喜歡小男人,她喜歡被她仰視的男人,偉岸的男人,英雄一般的男人。如今想來,兩人三觀一直都不同。他喜歡一日三餐,歲月靜好,平平淡淡的幸福。她喜歡的是轟轟烈烈,一個可以引領她,或者是一個指明燈一樣的男人。
躺在果果的爬爬墊上,曉陽像是得了空心病,心煩意亂翻看著朋友圈裏麵那些好友,第一次發現自己根本就找不到一個可以說話的摯友。這些年,他的心思不在交友方麵,全部的心思都在織毛線上麵。
到了晚上開直播的時間,他想,既然為了織毛線,他已經變得一無所有了。如果再不做出一些成績出來,顯得妻離女散都變得毫無意義了。
直播間,曉陽戴著麵具,一手拿針,一手繞線,構圖選料,挑針運線,巧手翻飛,動作流暢自如。在各色毛線經緯交織間,一朵栩栩如生的荷葉便呈現在眼前,令直播間的粉絲們歎為觀止。他還展示了正針、反針、鎖針、空針等等技巧,直播間渴望拜師學藝的粉絲們情緒高漲,一場直播成功吸引了一萬多粉絲的關注。
一直到下直播,曉陽都有點沒有回過神來。真是東邊不亮西邊亮,丟了那個撿了這個,世界果然是平衡法則。看著賬號吸引了一大批的粉絲,第一次嚐到了被認可的甜頭。
回過神,突然想起她們母女這會兒應該已經到家了,思來想去還是給陳敏敏打去了電話。
陳敏敏和果果抵達機場那一刻,家裏人都出動了。她看見爸爸媽媽在最前列,大姑大姑父、小姑小姑父他們都來了。原來,她不是一個人,她有這麽多關心自己的家人們。回到家,大姑小姑兩家子,眼看著陳敏敏容顏憔悴,許多話到了嘴邊都咽了下去,說第二天再來看她們,讓她們吃點東西先早點休息。天塌不下來的,有大姑小姑罩著她們母女。
曉陽打電話的時候,果果已經睡下了,陳敏敏也睡下了,這一晚,她睡在母親的懷裏。母親告訴她,不管發生什麽事情,多難多大多過不去的坎,隻要在媽媽懷裏睡一覺,都是最好的精神良藥。於是,陳敏敏直接關閉了手機,以至於梁曉陽打電話直接撲了個空。
梁光耀最近店裏訂單多,一直忙到很晚才從店裏回到家。關門打烊之後,行走在朗村的青磚石板路上,曉陽那個逆子離婚的事情,想攪亂的麻繩煩到了極點。回到家門口,看見女兒的車停在外麵,屋子裏麵還亮著燈。想著這個反骨仔就是一張嘴狠,但是操心遠不如曉陽多。這麽一對比,還是生女兒好,雖然女兒也是一件綿裏藏針的小棉襖,漏風的小棉襖,可是總比皮夾克暖和一些。
梁光耀路過母親的屋子,駐足了片刻,聽到母親在屋裏唉聲歎氣,想必母親一定已經聽說了曉陽離婚的事情,這個小老太太怕是愁得一夜都要睡不著覺了。雖說母親更偏袒嘉怡和曉丹,曉陽也是她的孫子,她不可能不關心自己的孫子。
梁光耀回到自己那屋,看見妻子側著身子已經睡下了。一番洗漱過後爬上了床,王珊琴突然仰麵看著屋頂,睜著一雙大大的眼睛。梁光耀隻是稍稍一驚,粗啞著嗓子問了一句:“你怎麽還不睡?這都幾點了!”
“兒子兒媳離婚了,果果跟著她媽走了,我怎麽可能還睡得著?”王珊琴陰陰地回了一句。
聞言,梁光耀難得溫言軟語了幾句,“白天說了你幾句,你別放在心上。他們夫妻離婚,說明緣分已經盡了。隻是可憐了果果,以後變成單親家庭的孩子了。哎!曉陽這個逆子,好好的日子不過,這下子全都沒了。
為了織毛線,他把自己的小家毀了,老婆孩子跑了,單位裏麵人也都知道了,我看他以後還怎麽抬頭做人。不知道是誰傳出去的,現在村裏人都知道曉陽已經離婚了,真是丟人現眼的東西。你讓他以後別回來了,我就當沒有這個兒子。”
王珊琴哼哼了兩聲,梁光耀聽出了一絲陰陽怪氣。“怎麽,你還想回去跟他過?他那副德行,你還打算伺候他一日三餐?明天回去把東西收拾一下,以後別過去了。店裏麵最近生意忙,你來幫忙打打下手。梁茶那小子有本事,一下子給店裏接了不少生意。哎,要是曉陽能有梁茶一半,我就知足了。逆子!上輩子欠他的!”
王珊琴冷聲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你以為別人家會把傷疤給你看?剛才我一直在想,曉陽其實也沒做錯什麽,織毛線又不是什麽罪大惡極的事情。當初你真要是願意培養他,曉陽一定比你店裏那些人強,說不定還能超越你。老子讓兒子繼承自己的手藝,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以前我是處處順著你,不敢違背你,但我心裏的真實想法,我的曉陽是個可憐的孩子。我都看得出來,他一點不想當公務員,都是你逼他的!”
梁光耀第一次從妻子口中聽到這樣的話,渾身每個細胞都透露出了不習慣。他是這個家的一家之主,誰都順著他,除了反骨仔女兒不說,沒有人敢違背他,質疑他的選擇。一向以自己馬首是瞻的妻子,竟然說出了這些刺耳的話,梁光耀氣得瞬間沒了困意。
“慈母多敗兒!曉陽變成這樣,你有很大的責任。我不讓他繼承我的手藝,都是為了他好。公務員多體麵,工作穩定,福利好,又有社會地位。手藝人太辛苦,要是熬不出頭,一輩子就是個做衣裳的裁縫!我看你是腦子拎不清了,曉陽對家裏撒了那麽大的謊,偷偷摸摸在外麵租房子也要織毛線,他簡直就是罪大惡極,活該人家陳敏敏不要他!”
黑夜中,王珊琴憤怒道:“我兒子才不是罪大惡極,他太可憐了,有你這麽一個霸道的父親,有一個事事不能做主的母親。你口口聲聲說為他好,你從來沒有問過他,他喜不喜歡你為他好?梁光耀,我看你根本就是自私自利,讓兒子完成你沒有完成的夢想。說到底,你就是骨子裏麵自卑,壓根就看不起自己,才會覺得當公務員就是天下第一體麵的工作。說到底,你就是覺得做衣裳的工作不體麵。”
梁光耀做夢都沒想到,一向溫順的妻子變得如此伶牙俐齒,想起女兒也是如此,終於悟了出來,原來母女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隻不過,因為他的威嚴,這些年她一直隱忍藏著自己的本性。如今看著最愛的兒子落得離婚的下場,她不隱忍了,似乎開始和自己宣戰了。
“瘋子!”梁光耀狠狠丟下這兩個字,拿起店裏的一串鑰匙,憤恨地離開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