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胡女尤擅帳中策
殘陽將洛陽南宮的斷壁染成血色，伏壽皇後撚著裙角跨過瓦礫堆，忽聽宮牆外傳來一陣清脆駝鈴。
"陛下！並州進獻的貢品到了！"小黃門扯著嗓子喊破了音。
十五歲的漢獻帝從半塌的殿柱後探出頭，龍袍下擺還沾著前日被李傕追兵驚嚇時蹭的泥漬。
眼見三十六匹白駱駝踏著碎玉般的蹄聲入宮，駝峰間垂落的錦緞在微風中翻卷如雲霞。
"驃騎將軍劉珣，敬獻北匈奴寶駒十乘、夜光杯十對、粟糧千石……"
漢獻帝臉上露出了笑容，這麽高大的駱駝，看著很是驚奇。
“請驃騎將軍使者上殿聽賞……”
宣禮官話音未落，就見最後那頂紅氈轎中伸出的鎏金靴尖，驚得他撲通跪地："使者乃是驃騎將軍妾室……"
主要是使者是位異族美女，這在大漢朝廷可不多見。
簾幔輕挑，赤足踏著駝毛毯步步生蓮。
金鈴綴在腳踝隨步搖響，狼首紋抹額下眉眼如刀，偏生唇間噙著蜜似的笑。
"阿依慕拜見大漢皇帝。"
少女右手按胸行了個胡禮，腰間彎刀與銀鏈相撞叮咚，“我們將軍說，漢家郎君的奶茶，要配最烈的馬奶酒才夠味。"
曹操的佩劍”鏘"的撞上案幾。
他眯眼盯著少女耳垂上的墨玉墜——那分明是北匈奴王庭嫡係才佩戴的狼圖騰。
"劉子珩這是玩的哪一出？送自己的妾室給陛下？還是說來給陛下逞威的？"
郭嘉湊到曹操耳邊輕笑，酒氣噴在對方鐵甲上凝成白霜。
獻帝卻已漲紅了臉，不是生氣，是害羞了。
主要是沒見過。
心中慌亂，少年天子笨拙地抬起手，不知所措地說道："姑……姑娘遠來辛苦......"
這姑娘之稱倒是錯了。
不過現在也沒人去糾正天子的稱謂。
很明顯，十五歲正是開始對女人有興趣的年齡，劉珣為他送來了一抹異樣的風情。
話說漢獻帝劉協還真的沒見過這樣的異域女子，這身材，這高挑，這眼睛，全都不一樣啊！
看慣了皇後伏壽、董貴人這樣的鶯鶯燕燕，忽然間見到完全不一樣的風格，漢獻帝有些懵圈。
心底那種男子漢的感覺似乎開始萌發出來了。
阿依慕也在觀察著漢獻帝。
在他聽完自家主上兼情郎說的漢獻帝的經曆之後，毅然決定過來看看漢獻帝，主要是想要幫幫他，看看有沒有機會。
最終，劉珣答應了她的主動請纓，不過這次過來，就不是送女上門了，而是以劉珣的妾室，劉珣的使者身份過來的。
"陛下，奴家此次過來，還帶來了將軍的親筆信。"
說著，阿依慕從袖中抽出一份書信遞給了旁邊的小黃門。
隱約中，似乎有一束暗匣貼在袖中。
望見了這一幕，原本嬉笑的郭嘉忽地正襟危坐起來。
那暗匣……分明就是墨家暗弩！
這時候他忽然發現，自己真的錯了！
錯得離譜！
原本的郭嘉一直在潁川隱居。
身為寒門文士，他一直在觀察，想要看看投身在哪個陣營更好。
在這之前，他去了袁紹處，結果，袁紹表麵熱情，實際上並沒有重用他這種寒門弟子。
之後，他也想去劉珣處，可惜那段時間劉珣一直都在北麵平叛，根本就沒有回晉陽。
郭嘉從冀州路過並州，並沒有見到劉珣。
在左右思考的時候，收到了好友戲誌才的來信，推薦他來曹操帳下。
戲誌才早在知曉自己命不久矣時，就已經在安排尋找能夠接替自己的人選。
郭嘉無疑是最合適的。
當時收到戲誌才的信後，郭嘉還在猶豫，因為和劉珣相比，他的直覺曹操還是差了一些。
可他一時間見不到劉珣，也不知道劉珣會是個什麽態度。
緊接著，戲誌才病故，荀彧又給他寫信，邀請他加入曹操陣營。
這時的郭嘉下定了決心，既然上天給了他這個選擇，那就遵從天意吧！
於是，郭嘉才在一兩個月前加入到曹操陣營。
原本他以為，劉珣身為漢室宗親，估計也是和袁紹之類的差不多，並不會有多厲害。
他也沒聽說劉珣手下有什麽厲害的謀士。
可是今日一見這位劉珣的使者，他就知道自己錯了！
錯得很離譜！
劉珣，竟然是墨家傳人！
郭嘉精通算策，知曉這天下間的奇門異術，墨家的機關術，無疑是其中的佼佼者。
尤其是，墨家機關術可以融合進戰鬥中，會讓戰鬥實力顯著提升。
想起之前看過曹操手中案卷的記載，郭嘉基本都可以確定了。
劉珣，很低調。
這種人物也是最危險的！
與他為敵，郭嘉不知道自己有多少贏麵。
或者說，自己的主公曹操有多少贏麵。
他奶的！
郭嘉除了感歎造化弄人之外，也都不知道該說什麽。
“臣弟珣頓首：昔冒頓鳴鏑射雕，今單於奶茶奉詔。臣以長弩塢堡降其驕，以茶馬互市收其心......”
書信在殿中傳閱，曹操每讀一句，案下拳頭便緊一分。
當看到“胡女善騎射，尤擅帳中策”時，終於嗤笑出聲。
劉珣小兒，也跟某一樣，喜好美色！
嗯，這都不用說的，看著胡女妖豔的樣子就知道。
自己也是喜歡的緊！
劉珣，他奶的是同道中人！
“好個帳中策！”
曹操突然拍案，驚得梁上雀群亂飛，“劉驃騎這是要教陛下胡服騎射？”
不管他喜不喜好美色，先找把柄給他扣帽子再說！
阿依慕倏然轉身，彎刀未出鞘已抵在曹操喉前三寸：“司空可知，草原上最危險的狼，往往毛色最亮？”
刀鞘狼首雙目嵌著的墨玉，正與劉珣軍旗上的紋章如出一轍。
這胡女！
他怎麽敢？
曹操簡直驚呆了！
他乃是堂堂司空，曹大諸侯！
竟然被一個胡女用刀鞘抵著咽喉！
他奶的！
這胡女！
這劉珣！
簡直是囂張跋扈！
阿依慕這一招，滿殿死寂中。
這大殿中除了中官可沒有親衛，就算有在外邊的親衛看到，非奉詔也不敢進來。
這時候，漢獻帝弱弱開口：“曹司空，劉卿說...說阿依慕姑娘精研《齊民要術》，最懂牧草嫁接......”
“陛下聖明！”
阿依慕收刀如電，眨眼又變回巧笑倩兮的模樣，“奴家還帶了三百頭乳羊，正適合在邙山牧場配種呢。”
是夜，司空府燭火通明。
曹操摩挲著書信末尾那句"美人如玉劍如虹"，突然將其擲入火盆："好個劉子珩！送個胡姬來，既賺了陛下歡心，又塞給老夫燙手山芋！"
“主公何不將計就計？”
程昱陰惻惻撥弄炭火，“既然劉珣能馴狼，我們便教這狼崽子反噬其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