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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容王陪著阿宴一起哄睡了兩個孩子後,又伴著她躺在那裏,摟著她隨意在那裏說話。
他也可以感覺到,經曆了靈隱寺的事兒,她確實有些受驚了。她可能已經隱約感覺到了今日出現的這陌生男人是誰。
不過容王什麽都沒問,也沒再提起那人,隻是陪著她躺在那裏淡淡地說著家常瑣事,無非是最近兩個小家夥長胖了,越來越調皮了,皇兄來信問候起來了,還讓人捎來了燕京城裏的什麽好玩玩意兒,又譬如以後兩個小家夥長大些,要如何教導他們,以後要讓他們學文學武等等。
兩個人就這麽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甚至還提起最近的奶媽看孩子不夠用心,也不知道最近怎麽了。
就這麽說著,阿宴那邊眼皮兒逐漸沉重起來,最後終於睡著了。
容王見她睡著,這才坐起來,小心地為她掩好棉被後,幫她將額邊碎發了到一旁,又低頭凝視了她一會兒,最後終於忍不住,低頭輕輕吻了下她的額頭。
此時恰好侍女進屋要詢問晚間兩個世子在哪裏睡的事兒,剛一進來,正要說話,容王一雙淩厲的眸子就射過來了。
她頓時明白過來,不敢出聲,隻以手示意榻上兩個小家夥。
容王也沒有說話,隻搖了搖頭,於是侍女便明白了,這是不要驚動王妃的意思,於是不敢停留,就要退出去。
退出去的時候,她不經意間看到,總是冷峻清冷的容王,低首看王妃的眼神,那是仿佛千年寒冰融化後的溫暖,仿佛在那無涯的荒野中等了萬年才看到的一朵花開。
一時她有些臉紅,畢竟都是年輕的姑娘家,忙退出去了。
這邊容王再走出去時,已經換了一身散發著黑袍,眸間涼淡,渾身散發著凜冽。
剛才進去的那侍女便不免詫異,想著這人怎麽瞬間變了一個人般。
容王掃過眾侍女,吩咐道:“撿王妃平日愛吃的,備著溫好,等她醒了便給她吃。”
這群侍女自然都忙答應。
容王又吩咐奶媽道:“稍後把兩個世子抱出來,免得驚擾了王妃休息。”
兩個奶媽哪裏不明白這個,也都連忙答應了。
一時容王想起剛才阿宴所說的那位年長的孫奶媽最近照料世子有些不夠盡心,不免多看了一眼。
隻這一眼,那奶媽頓時覺得渾身發冷的不自在。
不過好在容王也沒說什麽,便撩袍跨出了正屋。
容王離開了正院子後,便來到了後院的柴房,柴房前,蕭羽飛正在那裏帶領侍衛守著,見容王冷著一張臉過來了,便忙上前拜了。
容王麵無表情地淡問道:“此人可有鬧事?”
蕭羽飛忙答道:“不曾,他自從醒來後,一直宣稱自己乃無辜百姓,並不曾犯過什麽錯,不知道為何卻被抓來這裏囚禁。”
容王冷笑:“這倒是個嘴硬的。”
說完這個,他就命人開門,因柴扉低矮,他身形頎長,隻能稍彎了腰才能進去。
進去後,那昔日的沈從嘉正無精打采地坐在那裏呢,此時見黑暗的柴扉被打開,光影之中,一個挺拔俊美的男子赫然走進來,卻正是容王,先是一愣,後來便連忙跪在那裏。
“容王殿下,小民姓韓名齊飛,本乃一介良民,不知道為何卻無辜遭受冤屈,被囚禁於此,還求容王殿下為小民做主。”
容王眸中泛冷,低首望著跪在自己麵前的男子,淡聲道:“你說你姓韓,名齊飛?”
那韓齊飛忙低頭道:“是的,小的並無半點虛言。”
容王忽而笑了下,居高臨下地望著跪在自己腳下的男子,語音涼淡:“好,那你到底是何人人氏,平日以何為生,又是為何前往靈隱寺,為何遭遇本王王妃而出言不遜?”
韓齊飛無奈,隻好道:“小民本乃北方人氏,早年家中經商,積累下一些錢財。一年之前,小民來到此地,恰好當時四海錢莊經營不善,意欲轉讓,於是小民便花費了家中所有積蓄,將四海錢莊盤了下來。”
容王挑眉,淡道:“關於你的身世,本王自然會派人去查。”
韓齊飛跪在那裏,眼珠微動,便道:“殿下,你若是有半分懷疑,且請去查,隻是小民確實沒有半分虛言的。”
容王眯起清冷的眸子,冷笑了下,忽而道:“那你說的這些,可有人為你作證?”
韓齊飛聽聞這話,默了半響後,終於道:“平江城裏東邊韓家,那是百年的書香門第,韓家的四老爺和在下有些來往,他可以為在下作證。”
容王垂眸,淡望著這韓齊飛:“要說起來,那韓家倒是和本王有些親戚,本王的姑母平溪公主逝去的駙馬便是出自韓家。”
韓齊飛聽此,心中其實是五味雜陳忐忑不安。
要說起來,眼前這個少年,其實便是上輩子他跪拜了十幾年的帝王,那個永遠高高在上神鬼難測的帝王。
沈從嘉是幸運的,因為他莫名地得了天子的信寵,對他予以高官厚位,對他親近有加,甚至還會和他閑談家常事,周圍的大臣們都羨慕他,想著他到底是走了什麽運,甚至有那歪門邪道心思的,聯係到皇上至今膝下無子,還起了齷齪的猜測。
沈從嘉那時候可真是春風得意啊,他真以為那位高貴冷峻的帝王對自己確實好,於是便頗耀武揚威,自以為是地欺上瞞下,頗幹了一些為容王所不喜的勾當。
可是後來呢,事實卻是給了他響亮的一個巴掌,原來這高高在上的帝王,這視後宮佳麗三千如同無物的帝王,心裏竟然記掛的是自己那個越來越讓人不喜的發妻——顧宴!
這個時候,沈從嘉回憶了一番自己和顧宴往日的事兒,回憶了一番這天子聽自己提起家事的神情,頓時一身冷汗都出來了。
他竟然娶了這位不近女色孤高清冷的天子心中唯一念想著的女人嗎?
那個時候,沈從嘉走路都是虛的,回到後宅,兩腳都在打顫,抖著抖著,便不知道該怎麽辦了。他一個人坐在轎子裏就沒敢下去,猶豫了很久後,終於毅然決然地去了小妾的房中!
從此後,這個女人,便是他結發的妻子,他也是不敢碰了!
也幸好,她至今沒有身孕,沒有給自己生下一男半女,如果這皇上真要搶,那自己就讓給他吧。
那一晚,沈從嘉躺在小妾**,麵對著小妾溫香軟玉般的身子,他卻半分雄風都無法振作起來,呆傻一般地躺在那裏,想著這一切的一切。
其實有那麽一瞬間,他也曾感到恥辱,怎麽說自己也是十年寒窗努力拚搏來的前程,自己也是堂堂男兒,自己後宅的女人,憑什麽要讓給別人?
不過這個年頭轉瞬即逝,他想得更多的,還是自己以後的前程。
這些年,自己幹過的那些貪贓枉法的事兒,如果皇上真要查,那是一查一個準的。如今他不下手,一則自己應該是瞞住了他,二則他也不願意對自己下手吧?
對自己下手,就連累了他心愛的女人。
沈從嘉那一晚翻來覆去地想了很多,翻到了後來那妖嬈的小妾都開始以為自己失寵了。最後的最後,沈從嘉咬牙決定了一件事,以後疏遠自己的發妻顧宴,至於那個心性難以琢磨的男人,他要不要來搶,隨意他吧。
反正他要,自己肯定給。
對於一個男人來說,用自己的妻子來邀寵固然是可悲的。
不過別的男人,便是想有個可以邀寵的妻子,都求不來的吧?
況且,說白了,自己如今的高官厚祿,其實都是皇上看在自己發妻的麵上才賜予的吧?
然後人總是矛盾的,一方麵擦汗慶幸著性情難以捉摸的皇上竟然心儀自己的發妻,一方麵卻又總是有那麽幾分不甘和無奈。有了這矛盾的想法後,沈從嘉再看昔日其實很是喜歡的顧宴,便覺得怎麽也有種屈辱的別扭感,明明她看起來很無辜的樣子,自己卻覺得一定是她給自己戴了綠帽子。
終於有那麽一天,他在阿宴那裏發現了一個玉佩,瓢紫琉璃種的玉佩,沈從嘉一看,便明白了,這和皇上身邊的那個玉佩是一對啊。
他那時候忽然生了一個扭曲的心思,想著自己要戴著這個玉佩,要讓皇上看到。
後來,皇上果然看到了自己腰際的那塊玉佩。
他永遠記得,當時那個永遠不喜不怒的帝王,臉色頓時就變了,然後脫口身體不適,竟然離開了宴席。
後來他悄悄打聽過,知道那一天皇上不曾進食,就坐在書房裏,人和人都不見。
當時他聽到,又有些後怕,開始跑回自己宅院裏,去見了自己冷落多時的顧宴,讓她去進宮見凝貴妃,要她多陪凝貴妃說話。
他想著,也許皇上會在凝貴妃那裏看到阿宴吧。
總是會發生一些什麽吧。
可是令他感到費解的是,其實竟然什麽都沒發生。
阿宴是個性情單純的女子,他被自己冷落後的傷心失望,被自己寵愛兩個妾室所傷後的無奈淒冷,他都看在眼裏了。
如果這個女人真得和天子有什麽瓜葛牽扯,她本不該是這樣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