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小說

1.阿波利奈爾+遠距離感觸

報紙上紛紛刊登了阿爾達維的奇異故事,世界五大洲相當數量的猶太人社團把他當成了救世主彌賽亞,但是,在發生了一係列不可思議的事態之後,他突然死了。

由於我曾以最為可悲的方式攪和在了這些事件中,我深感有必要在此披露一種令我透不過氣來的秘密。

一天早晨,我翻開報紙,陽光便落到一條來自科隆的消息上:

“萊茵河右岸從埃倫布賴特施泰因到博伊爾的各個以色列人社團,處於一種極度的**之中。彌賽亞將出現在它們之中的一個社團,在多倫多爾夫。他將以眾多的神跡來表現他的威力。

“有關這件事的種種流言蜚語,恐怕不會不讓省政府不安,他們擔心人們變得狂熱,決意采取措施鎮壓動亂。

“在那些聖地,人們並不懷疑,那個假托阿爾達維之名的彌賽亞是一個騙子。弗羅曼博士,眼下正作客於波恩大學的丹麥人種學專家,他出於好奇而來到了多倫多爾夫,他斷定,阿爾達維並不像他自己宣稱的那樣是個猶太人,而是一個原籍薩瓦地區的法國人,在薩瓦,阿爾布洛奇人種還保留得很純正。無論如何,如何可能的話,當局會很樂意驅逐阿爾達維出境。但是,眼下被萊茵河流域的猶太人叫做以色列的拯救者的那個人,可以隨心所欲地銷聲匿跡,就像變戲法似的變得無影無蹤。通常,他總是站在多倫多爾夫的猶太教堂前,以慷慨激昂、熱情洋溢的言辭,鼓吹恢複猶太王國,使人不由得不回想起以西結那滔滔的口才。每天,他都要在那裏呆上三四個小時,一到晚上,便消失得沒有蹤影,根本不讓人知道他是從哪裏走的。眼下,始終沒有人知道他的住處,也沒有人知道他在哪裏吃飯。人們希望,用不了多久,這個假先知的真麵目將昭然天下,他那街頭賣藝人的手段不再愚弄當局,也不再愚弄萊茵河畔的猶太人了。當地的猶太人從錯誤中醒悟過來後,將自發地要求擺脫這個冒險家,他的一套套謊言,使他們在其他民族麵前令人遺憾地顯得狂妄自大,很可能會招致一種反猶太主義運動的爆發,而在那種情況下,即便是理智之人,也無法憐恤犧牲者。我們要補充一句,阿爾達維講一口地道的德語。他似乎十分熟悉猶太人的習俗,而且熟悉他們的切口。”

這一消息,當時激起了公眾強烈的好奇,也刺激了我,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我為多爾梅桑男爵的缺席感到遺憾,他已經有兩年沒有給我任何的消息了。

“這樣的一件事,恰好能激發男爵的想象力,”我對自己說,“他肯定會有很多關於假彌賽亞的故事要對我講……”

我把多倫多爾夫的猶太教堂丟在了腦後,一心隻想著這位消失了的朋友,他的想象力和行為習慣確實有些令人不安,不過盡管如此,我還是對他有一種濃烈的興趣。在中學時代,當他還隻是僅僅叫做多爾梅桑作為我同班同學的時候,我們之間就建立了友誼關係;在此後的多次相遇中,他給了我機會了解他特殊的性格;他是那麽的無所忌憚;還有某種旁門雜類的博學,某種痛快的智力關照,這一切都使我時不時地感到,我渴望著再見到他。

第二天,報紙上有關多倫多爾夫事件的報道,比起前幾天來要明顯引人得多。

從法蘭克福、從梅因茲、從萊比錫、從斯特拉斯堡、從漢堡、從柏林,紛紛傳來電訊,同時有人在當地見到了阿爾達維的出現。

就像在多倫多爾夫那樣,他出現在一個猶太教堂麵前,是每個城市中的主要猶太教堂。

新聞迅速傳播,猶太人紛紛跑來,彌賽亞到處用一樣的詞語布道,發表在各地報紙上的電訊證實了這一點。

在柏林,大約五點鍾的時候,一心想把他除掉的警察,跟圍在他身邊的猶太民眾發生了衝突,一時間,廣場上一片喧嘩,一片哀歎,雙方動了武,結果許多人被逮捕。

而在這一時候,阿爾達維奇跡般地消失了……

這些消息深深地感動了我,但我並沒有像公眾那樣狂熱地愛戴阿爾達維。在白天,各家報紙紛紛拋出號外,連續宣告彌賽亞在布拉格、在克拉科夫、在阿姆斯特丹、在維也納、在裏窩那,甚至在羅馬的出現(人們不再說是在場了)。

到處群情激昂,而各國政府,正如人們所能想象的,紛紛召開會議,作出一些秘而不宣的決定。如此謹慎當然不無道理,因為,所有的措施最終都證實,阿爾達維的能力達到了一種超自然狀態,或者至少是無法用科學的方法來解釋的。最好的對策是靜觀事態的發展,而不是盲目幹涉,看起來,當局實在是無法對抗那些事件。

第二天,各國政府之間紛紛互換外交電文,最終得出決定,逮捕各國最主要的猶太銀行家。

這一措施強令實行了。假如就像人們所猜想的那樣,阿爾達維說道的目的,就要激勵猶太人返回巴勒斯坦,那麽,人們同樣可以相信,所有國家的資本也會流向同一目的地,所以,必須避免由眼下的事件導致的金融大混亂。人們有理由認為,這個彌賽亞神通廣大,就算人們賦予他的其他神跡還無法全信,其無處不在的本事看來是不容置疑的;在需要的時候,他很可能會用一些超自然的手法,為新的猶太國王提供財政預算。於是,本應受到敬重的猶太銀行家們,被投入了監獄,此舉不可避免地導致了一係列巨大的金融混亂:交易所一派驚慌,有人破產,有人自殺。

在此期間,阿爾達維無所不在的身影出現在了法國:在尼姆、在阿維尼翁,在波爾多、在桑塞爾,到了聖星期五那天,被以色列宣稱為要從雅各出來的星星,而被基督教徒隻是叫做偽基督的那個人,在下午大約三點時分出現在了巴黎,在勝利街的猶太教堂麵前。

所有人都等待著這一事件,好幾天以來,巴黎的猶太教信徒就等候在猶太教堂中,在勝利街上,甚至把附近的幾條街道都擠得滿滿的。靠近猶太教堂的樓房的窗戶都被高價租用了,那些猶太人就守候在那裏等著看彌賽亞。

當他出現時,歡呼聲如同雷鳴。從蒙馬爾特高地的高處,到星形廣場,都能聽到人們的歡呼。那一時刻,我正好在林蔭大道上,我跟所有的人一起,擁向安坦提道,但是,任憑我怎麽擠,都擠不過拉法耶特街的十字路口去,那裏布置下了警察和衛兵馬隊的人牆。

直到晚上,我才從報紙上得知在那一次顯靈中所發生的事件。

自從阿爾達維不再僅僅在德語國家中施行神跡,他的話就明顯少說了。他新近的幾次顯靈,在時間的持續上始終跟早期的那幾次一樣長,但他卻常常緘默不語,隻是低聲地祈禱一陣子,然後繼續用他自己在場的那一國的語言說教。而這種使他的生活變成天天像是五旬節一般的語言天賦,跟他的無處不在一樣,跟他隨心所欲地消失得無影無蹤一樣,都令人驚訝不已。

一次,當這個彌賽亞沉默著,麵對安安靜靜地匍匐在地的猶太人,似乎低聲地祈禱著什麽時,突然,從猶太教堂對麵的一個窗戶裏,傳來了一個很大的聲音。在場的聽眾抬起頭來,看見了一個麵不改色、心中若有所得的教士。他的左手伸出來,給阿爾達維看一個耶穌受難十字架,而用右手搖動著一個聖水器,讓祝福之水灑在那神奇的人物身上。同時,這位教士念動起天主教的那一套去魔咒語來。但是,誰知道這一套毫無效果,阿爾達維連頭都不抬一下,根本不看一眼那施法去魔的人。反觀這個教土,倒是雙膝跪倒在地,抬頭望天,吻著耶穌受難十字架,久久地祈禱著,而他對麵的那一位,不但附在身上的魔鬼沒有被去除,而且心安理得地當著他的偽基督,他的祈禱也根本不為那一番咒語所亂。

這一幕場景產生了巨大的效果,在場的猶太人據傲地以勝利者自居,也沒有給那個倒黴的修士任何的咒罵,任何的嘲笑。他們熱烈如火的眼睛望著彌賽亞,他們的心狂喜不已,全體猶太人,不論男女老幼,都拉起了手,排列成隊,跳起舞來,就像當年大衛王站在櫃約前,高唱“赫撒那”和歡樂的頌歌。

到了聖星期六,阿爾達維又顯靈了,在勝利街,還在他以前出現過的其他一些城市中。人們宣稱他出現在了美洲的許多大城市中,還出現在了澳大利亞,在突尼斯城,在阿爾及爾,在君士坦丁堡,在薩洛尼卡,在聖城耶路撒冷。人們還指出,有很多很多的猶太人已經緊急動身,趕往巴勒斯坦。各地都是群情激奮。連最具懷疑精神的人都在顯而易見的事實前讓步了,承認這個阿爾達維就是先知們承諾給猶太人的彌賽亞。天主教徒們惴惴不安13.04地等待著羅馬教廷對此表明態度,但梵蒂岡對發生的事情似乎毫無所知,在教皇於這段時間裏就軍備問題發表的仁慈通諭中,他對在羅馬和其他地方每天發生的彌賽亞顯靈事件,沒有作任何的影射……

複活節那天,我坐在辦公桌前,認真地閱讀著關於上一天的事件、阿爾達維的言論、猶太人的大批移民的電訊報道,據說,那些最貧窮的人甚至成群結隊地徒步遷往巴勒斯坦。

突然,我聽到有人叫我的名字,我不禁抬起頭來,我看到我麵前站著多爾梅桑男爵本人。

“你原來在這裏,”我叫喊起來,“我都以為見不到你了……你至少有兩年沒露麵了……可是,你是怎麽進來的?可能,我忘了關門了吧!”

我站起身,走向男爵,跟他握手。

“請坐,”我對他說,“快跟我談談你的曆險吧,我毫不懷疑,自從我們分手以來,你肯定遇到過不少不同尋常的事情吧。”

“我會滿足你的要求的,”他對我說,“請允許我就這樣站著,靠著這堵牆,我實在不想坐下來。”

“悉聽尊便,”我說,“但是,首先,請告訴我你是從哪裏來的,什麽風把你給吹來了?”

他微笑著答道:

“或許,你最好還是問問我,我現在到底是在哪裏。”

“見鬼,當然是在我自己家裏啦,”我有些不耐煩地反駁他說,“你一點兒都沒有變……總是那麽的神秘!……總之,這興許就是你要講的。好吧!請告訴我,你是在哪裏?”

“我,”他說道,“自從大約三個月以來,在澳大利亞,在昆士蘭州的一個小地方,我在那裏呆得很舒服;然而,不久之後,我就會上船回到舊大陸來,我有重要的事務要回來處理一下。”

我有些驚詫地看著他。

“你真叫我吃驚,”我對他說,“然而,你讓我習慣了那麽多的怪事,我很願意相信你說的話,但是,我求你好好地給我解釋一下。你現在在我的家裏,而你卻說你在澳大利亞的昆士蘭;你倒是說說,這叫我怎麽明白呢。”

他繼續微笑著,說道:

“我當然是在澳大利亞啦,隻不過,這一點並不妨礙你在你的家裏看到我,就像人們現在看到我在羅馬,在柏林,在裏窩那,在布拉格,在許多其他城市中一樣,要想—一列舉那些城市的名字還真是麻煩……”

“你!”我叫喊起來,打斷了他的話,“你莫非就是阿爾達維?”

“正是本人,”多爾梅桑男爵答道,“我希望,從現在起,你不再懷疑我的話了。”

我走到他跟前,摸捏著他,凝視著他,他確確實實就在眼前,他靠著牆壁,不可能有任何的疑問。我坐到一把扶手椅中,死死地注視著這個突如其來的人,他曾多次因盜竊罪而被判刑,製造了轟動一時的凶殺事件後又逍遙法外,以其不可否認的方式說明,他是凡人中最最神奇的人。我什麽都不敢說,最後,是他打破了沉默。

“是的,”他說,“我就是阿爾達維,先知們所說的彌賽亞,未來的猶太國王。”

“你可真把我弄糊塗了,”我說,“請給我解釋一下,你怎麽能完成那些吸引了全世界人們注意力的奇跡呢?”

他遲疑了一會兒,然後,有板有眼地說:

“科學是我所完成的所謂奇跡的根源。你是唯—一個我可以坦吐心聲的人,因為我認識你由來已久了,我知道,你是絕不會背叛我的,而我,我也是那麽地需要一個知己……你知道我的真名實姓,多爾梅桑,你了解我的某個藝術罪行,正是它們構成我生活的歡樂。我具有同我的文學知識同樣廣博的科學知識,這可不是大言不慚,因為,我精通那麽多門的語言,我熟悉古往今來所有的偉大文學。這一切對我十分有用。我經曆過飛黃騰達,也遭遇過大災大難,這沒有錯,但是,我僅僅一次積攢起來並揮霍迨盡——或者在賭博中,或者在各種各樣的揮霍中——的財富,就可以構成一筆很大的數目,即便在美洲也……”

“不管怎麽說,四年前,有一筆小小的遺產,大約二十萬法郎,從天落到我的頭上,我把這筆錢用於科學實驗,我投身於一種特殊的研究,它具有電報或無線電話、照片圖像傳送、色彩與立體形像傳送、電影、聲波顯示等等的特點。這些研究工作使我對一個問題發生了興趣,而這個問題恰恰被所有從事此類有趣研究的學者都忽略了:我想說的是遠距離感觸。後來,我終於發現了這一新科學的原理。”

“正如聲音可以從一點傳播到十分遙遠的另一點,一個軀體的表象,還有盲人可以從中得出相應概念的阻力特性,也是可以傳播的,根本無需任何東西把無所不在的主體跟它所投射出的軀體連結起來。我要補充一句,新的軀體保留著人類能力的一切成分,其限度是,這些能力由真正的軀體表現在機械上。”

“那些神奇的傳說,那些民間的故事,賦予了某些人物無處不在的神通,這正好說明,在我之前,已經有人在關注遠距離感觸的問題;隻不過,那還僅僅是沒有重要性的夢幻。而曆史留給我的使命,則是從科學上和實踐上解決這一問題。”

“當然啦,我根本無視那些分身為二的通靈現象或者所謂的通靈現象;那些現象,人們還知之甚少,它們跟我所從事的卓有成效的研究,據我所知,實在是沒有什麽關係。”

“經過了多次的試驗,我成功地建造了兩個機械,一個我帶在身邊,而另一個,我把它放在蒙蘇裏公園中一條小徑邊的一棵樹上。我的試驗獲得了成功,通過啟動我始終帶在身上的、花費了我巨大心血的那一個發射裝置,我根本不用離開我實際上所呆的地方一步,就能夠同時出現在蒙蘇裏公園中;我能同時在兩個地方出現,即便說不上是在散步,至少也是在看,在說,在接觸和被接觸。再後來,我又在香謝麗舍大道的一棵樹上安裝了另外一個接收器,我十分高興地證實了,我完全可以同時出現在三個不同的地方。從此,這世界就是我的了。我本來可以拿我的發明發大財,但是我情願留著它供我私人之用。我的那些接收器都做得很細小,外表極不起眼,從來還沒有發生過被人從安裝地點拿走的事情。親愛的朋友,早在兩年之前,我在你的家中也裝了一個,不過,我直到今天才第一次使用它,可你呢,你從來就沒有發現過它。”

“可不是嘛,”我說,“我從來沒有看見過它。”

“這些儀器,”他繼續說,“外表隻是一枚釘子的樣子……我在近兩年的時間裏四處遊曆,把這些接收器安置在所有的猶太教堂的門上。因為,我的目的是當國王,而以我現在這小小的男爵身份,我隻有重新建立起猶太王國,才能實現這一願望,而眾多的猶太人夢寐已久的正是這樣一個王國的重建。”

“我接連周遊世界的五大洲,靠著我無處不在的本事,卻始終跟我在巴黎的家維持著聯係,跟一個我所愛的情婦保持著接觸,而要是我跟這個情婦一起旅行的話,她一定會妨礙我的。”

“但是,請看這一發明的實踐吧!我的情婦,一個魅力無比的已婚女子,從來不知道我在旅行。她甚至不知道我是不是離開了巴黎,因為,每個星期,星期三的晚上,當她滿懷著愛撫的希望來到我家時,她總能在**找到我。我在**安置了一個接收器。就這樣,無論是從芝加哥,從耶路撒冷,還是從墨爾本,我都可以讓我那個在巴黎的情婦生下三個孩子,隻可惜啊!他們都不能姓我的姓。”

“你倒還真能慈悲為懷,”我說,“真正的彌賽亞饒恕了通奸的女人。”

他沒有回答我剛剛說的話,卻把話鋒一轉:

“至於其他,你對種種事件知道得跟我一樣多。”

“我確實知道,”我接著他的話說,“我要嚴厲地審判你。我根本不相信,你會具有一個王國創建者的品質,更不相信你會是一個賢明的君王,你惡貫滿盈的生活對你作了判罰,你的想像力有朝一日會把你的人民帶向毀滅。盡管你罪惡累累,但作為精通各種技藝的科學人,你還是值得有教養的、通情理的人們的寬恕,甚至興許還有尊重。但是,你沒有權利成為國王,你根本就不能頒布公正的法律,你的朝臣們隻會是任你擺布的玩偶。快快放棄這一荒唐的夢想吧,你不配登上君王的寶座。那些可憐的人們已經徒步上路了,他們還以為你是一個神聖的人物呢,還以為你將重建起耶路撒冷的聖殿呢。一大批人已經死在了路上,白白地為你這樣的一個騙子送了命。不要再說你就是彌賽亞,你根本就不是,不然的話,我就要去告發你!”

“人們會把你當成一個瘋子,”假彌賽亞冷笑著對我說,“你還以為我真的那麽傻,會把真相向你和盤托出,好讓你毀壞我的儀器,來傷害我嗎?你清醒清醒吧!”

憤怒令我變得盲目,我真不知道我都幹了些什麽。我抓起一把一直擱在書桌上的手槍,朝著假彌賽亞的顯而易見的、結結實實的假軀體,一連開了六槍,他大叫一聲,晏然倒地。我一個箭步衝上前,隻見屍體模在地上。我剛剛打死了我的朋友多爾梅桑,他固然是一個罪人,但卻又是一個那麽令人開心的夥伴。我頓時手足無措:

“他欺騙了我,”我對自己說,“這是一出鬧劇。他確實是偶然來到了我家,我沒有聽到他進門,我的房門肯定是大開著的。他自稱是那個阿爾達維,隻是想在嘲弄我一下,這樣做很是刺激,很是好玩。而我居然中了他的圈套,還把他打死了……嗨!我該怎麽辦才好呢?”

我呆在我朋友血淋淋的屍體前,苦思苦想了好一陣子……

然後,突然間,一陣異乎尋常的喧嘩聲使我驚跳起來。我心想,該不是阿爾達維又來作怪了吧。他可能在宣告加冕登基了。但願我殺死的就是他,而我的朋友多爾梅桑還留在我身邊。

我打開了窗戶,想知道那個神奇的魔法師又完成了什麽奇跡,我卻看到一大群報販子,捧著各種各樣的報紙,他們不顧警方有關禁止吆喝報紙內容的法令,全都一邊大步跑著,一邊大聲叫喊著:

“彌賽亞一命嗚呼,請看他摔死的奇特詳情。”

我的血在血管中凝固冷卻,我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大約在淩晨一點鍾,我醒了過來,摸到身邊的屍體時,不禁渾身哆嗦起來。我當即站立起來;然後,我使出吃奶力氣,把屍體扛起來,從窗口扔了出去。

接下來的時間裏,我忙著擦幹地板上的一攤攤血跡,然後,我出門去賣報紙,我從報紙上讀了盡人皆知的故事:昨夜,阿爾達維在世界五大洲的八百四十個城市中同時摔死。

那個被人叫做彌賽亞的人似乎已經祈禱了一個多鍾頭,突然間,他大叫一聲,頓時,有六個小洞洞,像是手槍子彈打出的洞洞,出現在他心髒的部位。他在世界各地到處倒下,盡管世界各地都對他進行了搶救,他還是在世界各地死去。

這一大批隻屬於唯一一個人的屍體——確切地說,有八百四十一具屍體,因為,出於某一奇怪現象,人們在巴黎發現了兩具這樣的屍體——並沒有讓公眾過於吃驚,因為對公眾來說,阿爾達維早已給他們帶來了其他的奇聞奇事。

在世界各地,猶太人紛紛為他舉行盛大的葬禮。他們幾乎不敢相信他的死,並認定他會複活。但是,他們白白地等待了好久,卻始終沒等來這一事件,猶太王國的重建隻好推遲到別的時候了。

我仔細地瞧著多爾梅桑鑽出來向我顯身的那堵牆。我在牆上發現了一枚釘子,但是,我把它跟其他的釘子作了比較後,發現它們是那麽的相像,我覺得它裏頭不可能有他的什麽儀器裝置。

總之,雖然他對我說過,由於發現了遠距離感觸的原理,他能夠借助於儀器顯現出假身假象來,但他不是也親口對我說過,他對我隱瞞了儀器的基本特性嗎?

如此說來,有關這位多爾梅桑男爵的神奇發明,我可真是無法提供任何的信息了,盡管他那令人驚詫不已或令人津津樂道的曆險,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給予了我莫大的樂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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