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色難逃

第4章 你可以叫出來的

坐在石凳上的呂嬤嬤淚眼婆娑地看著沈寧,拿著衣袖擦了擦眼角:“我沒事,小姐沒事就好。”她掃到沈寧額角幹涸的血漬,倏然站起來,“小姐的額頭……”

當初沈寧父母去世後,老宅被沈巍騙走,其他的奴婢也是都走的走,散的散,最後隻有忠心不二的呂嬤嬤跟著沈寧來了這草屋。

沈寧搖頭:“我沒事,嬤嬤別擔心。”低頭看了眼呂嬤嬤的腳,“嬤嬤您還好嗎?”

呂嬤嬤搖頭表示無礙,想到沈寧的遭遇既心疼又憤怒:“這陸家實在可惡,為了逼小姐退婚竟然這般陷害小姐。”她去握沈寧的手,眼裏都是淚花,“怪老奴沒用,沒能護住小姐,老奴這就去找陸家拚命!”

說著,顧不上腳疼就要出門。

沈寧攔住她,且不說陸家去年就搬去了揚州州府,這一路過去少說得有個兩日路程,依現在陸家的身份地位,他們還沒辦法撼動。

現在去了隻會給自己和家人們帶來麻煩。

“嬤嬤別急,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這筆賬先記著。”沈寧勾唇笑了笑。

拖了一路又說了這麽多話,她口渴得不行,先進門喝水了。

再回到院子就看到沈珩手裏拿著棍子,她挑眉。

“阿姐,野豬動了。”沈珩指著稻草下動了動的身體,“我打一棍子,又把野豬打暈過去了。”

沈寧:“……”

這破舊小院曾是沈父為了方便進山采藥收購藥材臨時落腳的地方,除了院裏搭的灶台外就隻有兩間草屋,原主把朝南光線好的留給沈珩方便讀書,她和呂嬤嬤住另外一間。

沈寧把“野豬”拖進了屋子。

沈珩跟在後麵:“阿姐,把野豬拖進去,會不會不太好啊?這……”可等她看到沈寧撥開稻草露出男人英俊的臉頰時,下意識道,“現在野豬都這麽漂亮了嗎?”

呂嬤嬤意外:“小姐,您這是……”

“路上撿到的。”沈寧沒多說。

她記得因為弟弟體弱的關係,原主一直有去後山采藥,除了一些滋補的藥外,也有治外傷的。

沈寧在角落裏找到了那些藥,令人驚喜的是,當中竟還有瓶金創藥,雖不是很名貴但也夠救急用了。

她把有用的藥搗碎後便去脫男人的衣裳,被呂嬤嬤摁住了手。

“小姐,這事讓老奴來吧。”呂嬤嬤解開這人衣裳,可看到那猙獰的傷口又是一驚,手都不知道該怎麽放了。

“還是我來吧。”沈寧道,“嬤嬤幫我燒點熱水,再把針線拿來。”

剛剛在後山的草藥隻是臨時止血而已,想要治好他自然不夠。

呂嬤嬤頷首快步走了出去,沈珩在旁邊搭把手。

熱水很快就燒好,沈寧找了件幹淨的裏衣裁成幾塊,燙煮消毒後不厭其煩地一遍又一遍清理傷口。

重傷成這樣居然還能活著,意誌力之堅定讓沈寧也不由佩服。

拔短箭的時候,沈寧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聽到,隻低聲說:“到緊要關頭了準備拔了,忍不住可以叫出來。”

呂嬤嬤蹙眉,這是什麽虎狼之詞?

藥酒澆上去時,傷口外翻的皮肉劇烈收縮了一下。

這人一直昏迷著,但也悶哼出聲。

拔箭、摁紗布、縫製傷口……動作幹淨利落一氣嗬成。

剪斷最後一處,沈寧才鬆了口氣。

隻要熬過接下來三日,這命就算是保住了。

沈寧擰幹了毛巾遞給沈寧:“阿姐擦擦汗。”

沈寧擦了汗後又給呂嬤嬤看了下腳,給沈珩看了下手背的傷,用藥處理後讓他們休息。

呂嬤嬤壓低聲音:“我去把這些處理了。”

是男人身上撕下來帶血的布料。

沈寧頷首,自己拿了些傷藥敷在額頭處紗布一包,休息片刻後去了外間灶台。

她找了一圈隻找到一點點米,還有灶台邊上午剛摘的野菜,米淘好後放入鍋裏,混著野菜一起煮了。

沈珩走到角落堆放的那點木柴邊上,掏出個雞蛋走到沈寧麵前,“阿姐,你受傷流血了,把這個煮了吃吧。”

看沈寧盯著這個雞蛋沒說話,沈珩頓時急了:“這是我那天去後山撿到的野雞蛋,我沒有偷別人的。”

原主記憶裏,有次弟弟也拿了兩個雞蛋回來,但轉頭同巷的周家嬸子就追了過來,說雞舍裏丟了兩個蛋,一口指認沈珩是賊。

原主當時又氣又急,嚴厲地訓斥了沈珩一番。

沈寧看著瘦削的弟弟,接過雞蛋:“行,我們一起吃。”

話落,她把雞蛋打進剛燒好的粥裏,用筷子攪碎成了蛋花野菜粥。

“進屋去等著,我這就盛過來。”

缺了一角的小木桌上放著三碗稀薄的野菜粥,沈珩和呂嬤嬤都很給麵子,沒一會兒就喝見底了。

沈珩心滿意足:“以後要是日日都能吃到這樣加了蛋花的野菜粥就好了。”

以前老爺夫人還在的時候,別說是蛋花了,就是想吃什麽山珍海味沒有?呂嬤嬤放下筷子,歎了口氣。

“那你這要求阿姐怕是做不到。”沈寧看到沈珩臉上有難掩的失落,輕笑出聲,“日日都吃雞蛋不怕吃膩嗎?魚蝦和肉不吃了?”

沈珩眼前一亮,但期盼的神色又淡了下去:“我寧可不吃雞蛋,魚蝦和肉,也不想阿姐吃苦受累受委屈。”

表情誠懇,語氣關切,聽得沈寧心裏暖暖的。

她笑著道:“別擔心,不僅阿姐,以後你和嬤嬤也都不會再吃苦受累受委屈的。”

沈珩看著沈寧眼裏篤定的光,他隻覺得阿姐這樣說了就肯定做得到,他用力的點頭:“嗯!”

“阿姐。”他指著那個男人低低問道,“阿姐撿他,是看重他的美色嗎?”

“他不美嗎?”

“美倒是美的。”沈珩一本正經地道,“隻是阿姐,雖然說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但對男人來說擔當和責任遠比美色重要。”

沈寧失笑,小屁孩怎麽還一本正經地教育起她來了?

“阿姐。”沈珩握著沈寧的手,“我會好好讀書考取功名,以後保護阿姐和嬤嬤。所以阿姐就是不嫁人也沒事,我能護阿姐一輩子。”

在這個年代,女子不嫁人是真的會被唾沫星子淹死,沈珩能說出這番話,足見姐弟情深。

沈寧摸了摸沈珩的腦袋:“好。”

呂嬤嬤怔怔地看著沈寧,發現小姐和以前很不一樣了,眼裏有光,神色堅定。

翌日一早,呂嬤嬤把剩下的米和野菜煮了粥,三人吃了早飯,沈寧去查看男人的傷情,依舊是昏迷不醒。

傷勢這麽嚴重,沒昏迷個幾天怕是也醒不了。

“珩哥兒在家好好溫書,我去外麵看看。”沈寧道,昨晚就看到米缸裏沒有多少米了,今日得想辦法賺點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