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小心,權臣他圖謀不軌!

第173章 若食言,以死謝罪

祭天儀式如期舉行。

太後的鑾駕黎明時分從皇宮出發,午時前到達上京西麵的泰山天壇。

禁軍開路,百官隨行,聲勢十分浩大。

蕭令宜一身繁複華麗的禮服,頭頂九鳳銜珠冠,這一身行頭便有數斤重。

但她一步步攀上石階,臉上並不見疲色。

沈則言看在眼裏,不由敬佩。

在場隻有他知道,蕭令宜有孕五月,身子疲乏,平日是常常臥床的。

起先一切順利,但在人群攀至半山腰時,異變突起。

遠處的山林裏傳來了淩亂嘈雜的腳步聲,很快在禁軍的警惕中現出了身形。

讓人詫異的是,來人並非是想象中窮凶極惡的刺客,而是一群衣著樸素的百姓。

他們其中有身姿矯健的年輕人,有顫顫巍巍拄著拐杖的老人,甚至還有幾歲的孩子。

但無一例外,他們臉上的表情都是同樣的義憤填膺。

禁軍盡忠職守地持刀站在石階兩側,將這些百姓盡數攔在蕭令宜十步之外。

“大膽刁民,竟敢擅闖祭天儀式,太後儀仗在此,還不速速退去!”

誰知這群百姓們不退反進,一步步朝著嚴陣以待的禁軍湊近。

“什麽祭天,不過是做給我們看樣子罷了!”

“就是,我們都知道了,這時疫本就是天譴!讓天譴之人去祭天,這是嫌我們死得還不夠快嗎!”

“隻要妖鳳退位!天譴自然會散去!”

“是,妖鳳退位!”

“妖鳳退位!”

他們握著拳頭揮舞,大喊著上前。

禁軍大怒,唰地一聲抽出佩劍。

“再上前一步,格殺勿論!”

一片寒光凜冽間,這群百姓臉上有恐懼害怕,卻視死如歸地朝刀劍逼近。

“死就死!就算你們將我們殺幹淨,還會有千千萬萬個我站起來反抗妖鳳!”

“對!”

禁軍見他們冥頑不靈,握緊刀柄就要動手。

千鈞一發之際,一道溫和的女聲響起,“慢。”

禁軍頓住,回頭見蕭令宜正轉身朝著他們走來,身後宮人將她長長拖地的裙擺調轉了個方向。

蕭令宜一步步朝著百姓走去,最終站定在禁軍身後。

此時她與義憤填膺的百姓距離不足五米,這距離近到足夠她看清他們臉上的厭惡和害怕。

但她一點都不生氣。

她明白這些人隻不過是被人煽動利用的棋子,若換一位殘酷的掌權者,他們此刻已經身首異處,白白丟了性命。

他們的血會化作欲望的養分,滋養更多的反抗與憤怒。

此刻蕭令宜臉上甚至是帶著絲絲憐憫的,她輕啟朱唇,“你們為何如此篤定哀家是妖鳳?”

“不是你還會是誰,你以後宮之身參政本就於理不合,還水性楊花,穢亂朝政,才會招來天譴!可憐我們老百姓因為你一人而遭受天譴,死傷無數啊!”

說話的是一個拄著拐杖的老丈,他枯如樹皮的臉上老淚縱橫。

他的兒子便死在這次時疫中,孫子也感染了時疫生死不知,失去了這個頂梁柱,即便僥幸活下來,一家老小還不知以後要如何過活。

絕望之下,他們一群人視死如歸地藏在這半山腰,即便飛蛾撲火,也要妖鳳感受他們的恨意。

蕭令宜眉心微皺,卻是冷冷地掃了一眼身後遠遠站著的百官隊伍。

肅王就站在最前方,見蕭令宜的視線掃來,不但不心虛,甚至還朝她微微笑了笑。

蕭令宜知道,指望這種人有良心無異於癡人說夢。

她收回視線,揮開禁軍,步履平穩地上前一步。

這次她與百姓們之間再無阻礙,隻要他們上前兩步,便能撕扯她華麗的衣裙,打亂她端莊的發髻。

但他們似是被震住了,一時間竟沒有動。

蕭令宜掃了眾人一眼,聲音依舊溫和,“各位,哀家不想為自己辯解什麽,但哀家可以承諾你們,此次時疫很快便會結束,若哀家食言,甘願引咎退簾,以死謝罪。”

說罷,她甚至不給眾百姓質疑的時間,便轉頭吩咐隨行太監,“照哀家的話擬旨,昭告天下。”

太監應聲退下。

一時寂靜。

百官被她如此幹脆利落的行事鎮住了,百姓亦然。

這是他們這輩子第一次見到如此位高權重之人,他們從來都知道,天家威嚴,隻可遠觀。

可現在,這位皇帝生母,尊貴至極的太後,就站在離他們一臂之外的距離。

他們能清楚地看到她的衣著與外貌。

她的衣著很華麗,外貌也很美,那是一種用無數金銀財寶堆出的照人光彩。

與她相比之下,站在她麵前的百姓們像是另一個世界的人一般,格格不入。

但不等他們升起不忿,怨恨的情緒,他們又看見了蕭令宜的表情。

她的臉上沒有貴人慣有的傲慢,微垂的眼角似乎還帶著悲憫之意。

她唇角繃直,明明沒有笑,卻是極溫和的神態。

“現在,請大家各自回家去,按照防疫規定不要外出,要相信朝廷不會放棄任何一個子民。”

原本叫得最凶的老丈早已失聲,半晌,他才訥訥道,“朝廷真的會救我們嗎……”

“會的。”蕭令宜溫和地回答。

沒有慷慨激昂的宣言,也沒有信誓旦旦的承諾。

她就那樣輕聲地回答,卻讓倉皇的百姓們無端感到一絲安心。

他們已有了退意,在老丈的率先轉身下緩緩跟著他轉身離開。

落在最後的是一個骨瘦如柴的小孩,看身高與商景差不多年歲。

許是因為前些日子的一場秋雨,泥地有些濕潤,他一腳沒踩穩,身子便搖搖晃晃地跌下去。

山路難走,到處是坑坑窪窪的石頭與樹杈,這要是跌下去,可能會跌得頭破血流。

蕭令宜站在他身後不遠,下意識上前一步,伸手扶住了那孩子。

那孩子站穩後受驚一般從她手中抽回手,轉身走了兩步,又回頭朝她磕了兩個頭才徹底離開。

蕭令宜站在原地,靜靜地握著手,感受手心依舊殘留著的滾燙觸感。

遠處台階上,肅王伸手整理自己的衣袖,微垂的麵龐上不屑一笑。

再厲害的女人,也一樣婦人之仁。

不過無所謂,即使她蕭令宜心如鐵鑄,殘忍地將這些百姓全殺了,也一樣落入了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