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泄火,他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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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續兩天不吃飯,蕭瀟不是絕食,也不是鬧自殺,理由很簡單:她要見傅寒聲。
並非沒有效果,傅寒聲終究還是來了,但蕭瀟卻沉沉的睡著了。
高燒,重感冒。
這天晚上,蕭瀟夢境很雜,夢裏,她在南京燔。
17歲之前的蕭瀟,眉目清淡,臉龐白皙,膚色美得柔潤,不張揚。對了,她有微微上揚的唇角,那時候笑容很多。
看到天空,她會覺得很幹淨;看到陽光,她會覺得很溫暖;看到雲朵,她會覺得很柔軟;偶爾單獨行走,穿著舒服的鞋子,坐在廣場裏,懶懶的曬著太陽,在她的眼前是一群奔跑嬉鬧的孩童,陽光厚待每一個人,隻需上揚臉龐,就能被它溫柔寵愛。
春日三月,是蕭瀟的出生月,正是陽光明媚,春暖花開的好時節,蕭家沒有生日宴,有蛋糕,有一桌家常菜,蕭靖軒親自下廚,蕭暮雨打下手,至於蕭瀟……她躺在蕭靖軒的搖椅上,任由陽光偷偷刻畫她的影子,看書,溫習功課。
蛋糕插上蠟燭,她許願,許了什麽願,任由蕭暮雨追問,她也不說,嘴角卻揚起淺淺的笑容,在俏皮中點亮了她的眸子窠。
她許的願望是:一家人要永遠在一起。
蕭靖軒喜歡喝茶,蕭暮雨也喜歡,於是飯後一壺茶已是習慣,生活不富裕,但喝茶卻很講究,半月壺,和杯子是一套的,上麵繪有素淨的圖案,很致。
有時蕭瀟溫茶,有時是蕭暮雨,第一杯茶總要給蕭靖軒的,他接在手裏,隻含一口熱茶在口中,卻不急著咽下,他是真正的愛茶人。
那是蕭瀟最為懷念的時光,茶葉在杯子裏從容安然的伸展著枝葉,午後陽光照在陽台盛開的小花上,而室內縈繞著茶水香,隻覺靜謐祥和。
蕭家客廳裏,掛著一幅書法,蕭靖軒親手寫的字,也是他的人生態度:不急,不躁。
2003年,蕭靖軒離世,蕭家還是原有的模樣,搖椅、茶具、房四寶都在,不在的是人。
清明節,蕭靖軒骨灰被唐瑛打翻之後,蕭暮雨把蕭瀟接回南京,她待在蕭靖軒的臥室裏,一整天都沒出來。
第二天清晨,她是被蕭暮雨叫醒的,她不起床,他就抱著她大步去了陽台,她終於知道,他為什麽要帶她來陽台了:蕭靖軒生前種的盆栽,被她戲稱永遠也不會開花的盆栽,似是在一夜之間頂出了許多花苞,它們還在矜持,正在等待時機歡喜綻放。
“瀟瀟,花草尚且如此,更何況是人呢?”
她在他懷裏,深深記住他微笑的嘴角,柔軟的頭發,清潤如水的眼眸,以至於她在大學四年光影裏,再也沒有見過和他擁有相同特質的人。
他是她的蕭暮雨,是她在豆蔻年華裏最想抓住的那個人,他讓她在長達四年的時光裏,依然相信她是被愛的,每每觸及,仿佛都是溫暖色。
她逐漸領會了父親的人生態度,放慢步伐,不急不躁,偶爾閑散生活,不用再裝模作樣的假裝成熟,扮演最合宜的千金大小姐,這讓她覺得無比放鬆,就連每日走過的風景,也開始變得生動起來。
2007年,臨近八月末,睡夢中,蕭瀟再次回到了大學校園,她去了籃球場:蕭暮雨,他是一個喜歡運動的男孩子。
她走得慢,一群大學生正在打籃球,她在人群裏找到了他的身影,恰逢投籃精彩,引來圍觀學生歡呼吹哨,她尋了處台階坐下,其實她對籃球賽並不感興趣,但因為那裏有他,所以她是願意坐下來看一看的。
後來,他看到了她,他不打球了,隔著遠遠的距離望著她,人潮喧囂褪,唯有他眸子安靜平和,仿佛從未離開過。
他朝她走來,走得慢,在她身旁坐下,見她看著他笑,他的眼睛裏也開始有了笑意:“笑什麽?”
她不說話,笑容卻深了。
那笑,亂了心,他勾唇笑,卻突然吻了吻她的臉,他的眼睛裏有著最為日常的煙火情深,他說:“瀟瀟,我回來了。”
……
模糊中,蕭瀟好像聽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阿媯……”
那聲“阿媯”讓她頭疼不已,睜開眼,眸子卻失去了焦距,她燒得太厲害了,但她不許別人叫她“阿媯”,她跟唐家沒關係,她要做蕭瀟,遇到天氣晴好日,她可以懶洋洋的躺在草地上,想偷懶的時候,她可以把書蓋在臉上,聞著書香氣入睡,她是蕭靖軒的女兒,她叫蕭瀟。
“瀟瀟。”
那人又在叫她了,不過這次叫對了,她是蕭瀟,不是唐媯,他是誰,為什麽聲音那麽熟悉?額頭上被冰涼覆蓋,她模糊的看著那人,模糊的發出聲音。
“你別不要我。我不做唐媯了,我是蕭瀟,我不變……”
俊的青年男子,波瀾不驚的坐在那裏,重新換了一條毛巾覆在她的額頭上,靜默聆聽她模糊的吔語,俯身,在她耳邊輕聲呢喃:“假以時日,你會明白,我待你勝過他,他隻要蕭瀟,但我蕭瀟,唐媯都要。”
蕭瀟再次醒來,已是上午,頭暈眼花,陽光從窗戶裏探進來,她喉嚨幹,想喝水,但身上卻沒有力氣,恍惚回到小時候:有一次她生病了,也是發燒感冒,父親守了她一夜,隔天眼睛裏都是血絲。
來到郊區別墅第三天上午,蕭瀟意識還不算太清楚,但足夠認清扶她起身喝水的那個人是誰了
。她餓了兩天,再加上這麽一生病,身體虛弱的很,看人也是重影疊疊,可就是這麽一個蒼白虛弱的女人,當她察覺傅寒聲就在她身旁時,那份煞氣是逼人的,她不是任由傅寒聲操控的木偶,她早說過,若是見到傅寒聲,她一定要看看從他身體裏流出來的鮮血,究竟是什麽顏色的。
她是這麽想的,也是這麽做的,傅寒聲原本坐在她身後,將她圈在身前,喂她喝水,但她不喝水,她要喝傅寒聲的血,她本是心思狠戾的人,縱使蟄伏數年,一旦發作,是觸目驚心的。
觸目驚心的,是蕭瀟的舉動。
“啪——”保姆剛端來的一碗粥,刹那間砸落在地,她因眼前那一幕受了驚。
高彥、張海生和周毅都在外麵,聽到聲音,全都趕了過來,然後都驚呆了。
蕭瀟被傅寒聲圈在懷裏,她張嘴咬傅寒聲的時候很突然,但再突然,她也是一個病人,傅寒聲完全可以脫身成功的,但他沒有,他任由她咬,單臂圈著她,另外一隻手裏還拿著蕭瀟喝了幾口的溫水,隨著晃動,不時有水濺落在被子上。
周毅見了,連忙上前接過水杯,緊皺眉,喚了聲:“傅董——”
傅寒聲表情隱忍,不是憤怒,也不是生氣,是蕭瀟咬得太重,但他不說,什麽也不說,她心裏有火氣,他知道。
這把心頭火,是必須要發泄出來的。
蕭瀟咬得位置是傅寒聲的右肩,她狠勁上來,可以說用盡了全力,再說傅寒聲又是穿著白襯衫,以至於蕭瀟體力不支,終於鬆開他,靠在他懷裏喘氣時,蕭瀟蒼白的唇上竟都是鮮血。
周毅心一緊,再看傅寒聲的右肩,刺目的紅暈染了襯衫衣料,可見蕭瀟咬得有多重。
高彥和張海生看了,也是心髒砰砰亂跳:這位傅太太看似年輕寡言,沒想到狠心的時候,竟真能咬得下去。
幾人看著都覺得痛,但傅寒聲卻像是不知痛覺的人。
周毅看不過去了:“傅董,您的肩膀在流血,我請醫生……”
“拿條熱毛巾過來。”
傅寒聲並不關注自己的傷,接過周毅遞來的熱毛巾,幫蕭瀟擦著唇上沾染的鮮血,她靠在他懷裏,冷冷的盯著他看,他察覺到,對上她的視線,眼眸流光婉轉,表情如常淡定從容,嘴角卻帶著笑,仿佛他是老者長輩,而她隻是一個不懂事的孩子,現今小孩兒犯了錯,一時衝動,言行舉止難免有些出格,不過沒關係,誰讓老者仁慈親和呢?他是老者,所以不訓斥,隻有縱容。
蕭瀟笑了一下,傅寒聲他多厲害啊!他隨便一句話就能惹惱她,他隨便動動歪心思,就能給她帶來驚心動魄的劫,他能逼出她所有的壞情緒,他讓她變得不像自己,在此之前,她蕭瀟何曾如此失控過?
蕭瀟不笑了,她模糊不清的說:“傅寒聲,你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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