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良知
趙蒼穹開口說道，並沒有因為齊聖道的話而動容。
但此話一出，場中眾人臉上都情不自禁的抽搐起來。
就連趙無極臉上都充滿愕然。
“還叫？”
他失聲問道。
他感覺事情大條了，本以為叫來一個就能解決問題。沒想到現在成了無限套娃，來一個叫一個。
“讓你叫就叫，哪來的廢話。”
趙蒼穹麵色凝重。
趙無極一臉懵逼的再取出一枚劍印，而後悍然捏碎。之後，他幾步快走來到楊臨身邊。
“楊兄……玩大發了……”趙無極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楊臨歎息一聲。
他從沒想過會將趙家給卷入進來。
雖然迄今趙家還沒有什麽損失，但從趙家的態度來看，今日不會善罷甘休。
當然，大夏也不會善罷甘休。
“抱歉，我也沒想到會到這種地步。”楊臨說道。
“無所屌畏，趙家也不是軟柿子，我老子來了，就不是死一兩個人這麽簡單了。”
趙無極已經看開了，如今想收場已經不可能了，既然大夏不給麵子，那就看誰底牌更硬。
“隻是我感覺有點本末倒置的樣子，分明你才是這風暴的主角，怎麽現在好像我抗下了所有。”
趙無極咂咂嘴，目光有點幽怨。
楊臨：……
嘴上說著無所謂，但身體還是很誠實的，這深閨怨婦一般的目光，讓楊臨都感覺有點不好意思。
不過他說的不錯。
的確是他抗下了所有。
微微沉吟，楊臨問道：
“照你這麽說，你父親有很強？”
趙無極點點頭。
“他以前說過，天下無敵有三，千秋鬼山，滄瀾龍圖，再有就是他，問劍乾坤。”
趙無極說道，眼中迸射出亮光。
楊臨眼中一動，千秋鬼山他不知道，但滄瀾龍圖，必然是自己的父親無疑。
可是……真的能稱的上無敵嗎？
若真是無敵，當年又何至於如此？
大夏又怎敢如此？
見楊臨不說話，趙無敵又說道：“你別不信，我爹很強的。就是你爹，估計也就五五開。”
趙無極一臉認真的說道，似乎怕楊臨懷疑，又補充：“這是我爹說的。”
楊臨點點頭：“並非是不信，隻是想到了一些其他事情。”
“其他事？放心吧，我爹都叫來了，今日我們肯定能安然離去。”
趙無極說道。
楊林不置可否，但沒有多說。
趙家的人都很強！
甚至一個比一個強，從趙山河開始，楊臨已經對楊家有了一個更真切的認知。這問劍山莊絕對不是之前所表現出那樣的不入流。或許，道宗聖地在他們眼中，也可以說一句不過如此。
但，這裏是神武城。
齊聖道敢表現出這樣的姿態，必然是有所依仗。
念想之間，楊臨忽然眉心一皺，似有所感一般，看向神武城高牆之上。
一道身影悄然而至。
不是別人，正是楊開先。
此時的楊開先看起來有些老態，須發皆白，在風中拂動。
眾人目光也紛紛轉移過去，便是趙蒼穹雙眼都是一縮。
這目光，在麵對齊聖道的時候都沒有出現，但此時看向楊開先，卻表現了出來。
楊臨心頭頓時一沉。
“楊開先……”
楊臨心中呢喃一聲。
他為何會來？是來保全自己，還是如同當年一樣，親手將自己給驅逐黑暗？
麵對楊開先，楊臨內心自然極為複雜，之前楊龍梟在學宮之中毫無避諱表現出自己的立場，他也知道楊開先也是有自己的謀劃。但這十年自己的遭遇，也不會讓他輕易接納楊家。
因此，此時楊開先忽然出現在這裏，反倒讓楊臨心思亂了起來。
“楊國公來此，是來擒拿亂國之賊的嗎？”
周感玄率先開口，他眼中的陰翳已經沉澱在眼底，瞳孔無他色，隻有殺意如潮。
“帝師誤會了，老夫不過是暴雨後心血**，來看看這神武城的天。雖然臨近夜幕，但這天，似乎是放晴了。”
楊開先輕聲說道，言語中沒有表現出任何情緒，仿佛就是一個無為老人。
而他的回應卻讓人捉摸不透，跟周感玄所問，沒有任何關係。
但周感玄的雙眼卻是驟然一沉。
“楊國公真的覺得天晴了嗎？我怎麽看到，有亂臣霍亂超綱，妄圖遮天！”周感玄說道。
“或許是帝師和老夫看到的不一樣吧，老夫眼中，月朗星稀，天下大晴。”楊開先繼續說著，負手在城牆之上。
這番對話莫名，似都意有所指。
暗中圍觀的人不少，但無人能明白這對話背後的含義。
唯獨楊臨。
楊臨目光落在楊開先身上。
自己活在黑暗中十年，生離別，相望不見，渾噩不知來路，苟延殘喘。
之前洪伏天所說，是楊開先讓自己走出黑暗。
那如今，這天……終於要放晴了嗎？
莫名之間，他心潮澎湃，氣息也跟著躁動起來。
“天下大晴？嗬，但國公似乎忘了，這是大夏的天，蒼天若是有主，那就是夏主。所以這陰晴，隻在夏主一念。”周感玄莫名的笑了起來，言語中似帶著威脅。
楊開先微微搖頭。
“蒼天……哪裏有主，就是那天上自詡逍遙的神，也一樣不過是寄生天地的修者而已，何況是這地上。”
楊開先長歎一聲，又道：“帝師是不是忘了，這三百年大夏國祚中，老夫是唯一上去的一個。”
隨著楊開先這句話落下，場中驟然無聲。
就是周感玄，瞳孔中也變換莫名，那滾滾殺意中，竟泛出了一抹恐懼。
下一刻，他目光看向齊聖道，眼中微動。
黑袍之下，齊聖道的目光遠眺：“但是楊老先生似乎忘了，你是唯一一個上去的人的不假。但……我是從上麵下來的。”
齊聖道說著，掌心之中彌漫出陣陣黑霧，霧氣升騰之間，化作遮天黑幕，隻一瞬，就讓這天穹給遮掩，黑暗再臨。
“現在，楊老先生看看這天，晴了嗎？”
齊聖道說著，聲音中帶著幾分嘲弄。
楊開先負手看天，輕輕搖頭，似是想到了什麽，沒再多說。
但他的身影卻在下一刻消失在城牆之上。
沒有人注意到他身影是如何消失的，下一刻便見到楊開先保持著沉穩的步伐，如縮地成寸，幾步之間，來到楊臨麵前。
趙無極如臨大敵，下意識的喊道：“二叔！”
但趙蒼穹卻毫無任何波動。
“無妨！”
這時，楊臨卻開口說道。
“我有點失望。”
楊開先看著楊臨，緩緩吐出三個字。
楊臨額頭一沉，眼中生出幾分怒意。
他深呼一口氣：
“我在黑暗中苟且偷生的時候，你不曾看過一眼！”
“我在風雪中仰望無妄寺的時候，楊家正在團圓。”
“現在你說失望？憑什麽？”
“不過也正好，我也從未對楊家有過任何希望。”
楊開先眼中仿佛失意，歎息一聲：“我說失望，是你力量不夠，卻去做你不不能及的事。就如今日，可想過結果？”
楊臨目光與他相對：“我不會去想。”
“這世上，有人可以與魔共舞，視錯不存。或許他們眼中，對錯從不是衡量人性的標準。”
“甚至，他們眼中，他們才是主持世道的光，和光同塵才應該是他們想要看到的樣子。”
“但我不行。”
“在我看來，那就是一種卑劣的品質。對就是對，錯就是錯。”
楊臨輕聲回應。
對蘇望月如此說，對玉瀟湘如此，如今麵對楊開先，依舊是如此。
楊開先微微沉吟：“那你憑什麽來定義對錯？”
楊臨抬頭，目光一瞬如劍：“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