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有個青年養老院

第65章 品相極好的皂角籽手串

一群人趕到時,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

依舊是那片向陽的山坡,中間依舊有鬆鼠野兔奔跑雀躍。

隻不過因為季節的轉換,山坳不再蒼翠逼人。

樹葉邊緣微微泛著黃打了卷,草尖上掛了還來不及蒸發的露水,多了幾分肅殺的味道。

爺爺的墳被刨了一半,萬幸沒露出棺木。

空氣中散發著一股奇異的清洌,那是被翻上來濕潤泥土的味道。

原本端端正正的墓碑歪在一邊,上麵沾了不少泥,東一塊西一塊的。

和浮塵枯草葉混在一起,讓人不忍直視。

上麵的照片更是被抹得一塌糊塗,完全看不到五官,隻有斷斷續續的臉部輪廓若隱若現。

“現在是高火險期,我和聯防隊巡山的時候發現的。”

隋主任痛心疾首道,

“不知道是誰幹的,太缺德了!”

二筒雙唇緊繃,死死盯著這一片狼藉。

刨墳掘墓,挫骨揚灰,從古至今,也算得上最歹毒的手段,沒有之一。

有什麽仇什麽怨衝自己來,暗中跟已經去世的人較勁,讓爺爺百年之後都不得安寧。

他說什麽也咽不下這口氣,恨不得把始作俑者揪出來,撕成碎片!

其他人雖然沒見過爺爺,但因為二筒的緣故,覺得老爺子很是親切。

在心裏早將他當成自家長輩,如今看到這副慘狀,不禁心有戚戚。

“你這才回來一個多月,也不應該跟誰結仇吧?”

見二筒麵色鐵青,隋主任小心翼翼地分析,

“就算結仇,也犯不上……”

二筒在腦袋裏迅速過了一遍。

他外出務工十幾年,回來的次數屈指可數,跟天堂坳的人根本就沒什麽交集。

若是大富大貴,遭人嫉恨也就罷了,但就眼下這麽個才到溫飽的水平,真不至於……

“會不會是……”

胡貝朵想到一種可能,她迅速看了一眼梁風荷,後者心領神會,把話接了過來。

“應該不是江上舟,他已經達到目的了。”

雖然隻隔了很短的時間,但當再次提起這個名字時,梁風荷覺得好像上輩子的事,遙遠而陌生。

愛情果然很神奇,沉浸其中時傷筋動骨,抽離開來後雲淡風輕,她笑了笑,

“而且,他這個人,是不會觸犯法律的。”

確實,這種行為已經構成犯罪了。

冒如此大的風險,對方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有沒有可能是動物?”

傅佳佳猜測,她看著遠處蹲在樹枝上的小鬆鼠,

“天氣涼了,也許是它們偶然間尋了個地方挖洞,準備過冬?”

“不像是。”

隋主任搖了搖頭,自己從小在天堂坳長大,對山裏的情況十分清楚。

這地方最大的動物就是黃鼠狼,挖十天半個月也到不了這個程度。

林熙維對泥巴有著天生的敏感,雖然沒說話,但一直在暗中觀察。

他半蹲下身子,抓起一把土撚了撚,又放在鼻子尖底下聞了聞,一絲淡淡的金屬味兒鑽進了鼻孔:

“是人,用了工具。”

“筒哥,我感覺對方不是衝你來的。”

楚洪濤來來回回看了好一會兒,指著旁邊的墳頭說,

“你父親的一點兒沒碰,隻動了爺爺的。”

“難道是老爺子跟人結了仇?”

隋主任百思不得其解,

“不能啊!他在天堂坳人緣可好了,那年發洪水,還救了幾個人,大家都說是活菩薩轉世……”

這也不是,那也不通。

一時間,各種可能紛至遝來,二筒也沒了頭緒。

他沉著臉,彎腰扶正歪了的墓碑,扯起衣角仔仔細細將照片擦幹淨,在心裏默默說:

“爺,你別生氣,我一定把那個王八蛋揪出來。”

原本養老院就岌岌可危,如今又加上這件糟心事,無形中,仿佛有一層厚厚的陰雲籠罩在每個人的頭頂。

分析了半天,還是毫無頭緒,隋主任隻能說兩句安慰的話:

“我這就挨家挨戶去打聽,有任何可疑的線索,一定第一時間通知你。”

見二筒悶著頭沒說話,他又轉頭看向爺爺的照片,

“老爺子,我一定會給你個交代的。”

人多力量大,大家七手八腳都上來幫忙,不一會兒,就把散落的土填了回去。

一轉眼,圓溜溜的墳頭又堆了起來。

二筒往後退了兩步,衝所有人深深鞠了一躬,鄭重其事道:

“我代我爺,感謝各位,大家先回吧,我想單獨跟他待會兒。”

誰遇到這種事,一時半會兒都緩不過來。

大家心領神會,彼此交換了眼神,先後離開了。

山坡上隻剩下兩個墳和一個人。

二筒隻覺得精疲力盡,倚著樹幹滑坐下來。

他隨手撿起腳邊的一片樹葉,銜在唇間,平穩的氣息托著薄薄的葉片微微顫動。

頃刻間,悠揚的旋律流淌而出,引來了山間的百靈鳥,歡快地歌唱。

這小伎倆是爺爺教的。

二筒還記得,自己第一次吹樹葉時,臉漲得通紅,口水噴得到處都是。

腮幫子都酸了,卻隻能發出“噗噗”的悶響,像是牛叫。

爺爺笑他笨,說吹這玩意兒不能用蠻力,要找巧勁兒,你弟在這方麵就有天賦,吹得多好。

恍恍惚惚間,一張紅撲撲的小臉浮現在眼前。

三筒的眼睛很黑很亮,就像夜晚的星星。

他雖然比二筒小了兩歲,個子卻竄得快,人又長得壯實,看上去就像雙胞胎。

“哥,用我的……”

見二筒換了一片又一片樹葉,依舊吹不響,三筒將自己手裏的遞了過去,

“這個軟和,薄厚均勻,好吹。”

“去!”

二筒不服氣,依舊跟自己那片死磕。

三筒盯著他,看了半天,終於找出問題所在:

“哥,你扯住葉子兩端,貼著下嘴唇,上唇稍稍抬起,再試試。”

他年紀尚小,說不出什麽大道理來,全憑自己摸索出來的經驗。

二筒雖然翻了個白眼,但到底沒忍住,轉過頭去,偷偷嚐試三筒的“獨門秘籍”。

沒想到,一串悠揚的曲調果然從唇齒間鑽了出來,宛如被禁閉已久的精靈得到了釋放,那麽猝不及防又理所應當。

他一下子愣住了,臉上露出不相信的表情,隨後又迫不及待地試了試。

果然,掌握技巧後,吹起來實在太容易。

剛剛的別扭勁兒消失殆盡,二筒開心極了,抱著三筒又蹦又跳:“會了,我也會了!”

坐在一邊的爺爺笑眯眯地看著二人。

他剛做好兩條手串,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皂莢籽,光滑堅硬,油性很大。

別看掛在樹上不起眼,若是進了文玩圈,則有個好聽的名字,叫“富貴菩提”。

聽說這事後,爺爺琢磨著一定要給倆孫子一人整一串。

他們祖祖輩輩,最缺的就是富貴,最盼的也是富貴,不管靈驗不靈驗,好歹是個祝福。

“這是你的。”他挑了稍顯瘦削的那串,塞到二筒手上。

又拿起略顯肥厚的那串,套在三筒的腕子上,“這是你的。”

“憑什麽他的大?”

二筒這個年紀,事事都要攀比。

“他比你壯,手腕粗。”

不得不承認,爺爺確實有點兒偏心。

三筒聰明機靈,嘴巴又甜,特別討人喜歡。

他隨便找了個借口搪塞二筒,“那串太大了,你戴著容易丟。”

就這樣,原本烏突突的皂莢籽,在兄弟倆汗水的浸潤下,一天比一天漂亮。

像是在油缸裏滾過,潤潤得仿佛能滴出水來。

可惜的是,在外奔波多年,二筒那串早就不知所蹤了。

想起這些,他滿是遺憾地摸了摸手腕。

沒想到,就是這一低頭,突然發現樹底下的草叢裏有一抹紅光閃過。

定睛一看,居然是一串品相極好的皂角籽手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