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園福地

第二十五章 酵麵頭兒

阿圓又給白老三留下了教習兩個小的古詩的任務,讓他們在路上也熱鬧些。

等到全部送走,白家小院裏,又剩下新媳婦一個人。

重新燒水、擦身,把一家人明麵上的衣物都翻出來清洗過,掛滿了整個晾衣繩。

白老大是個心細的,每日裏都記得把水缸挑滿水,才能讓阿圓揮霍著使用。

菜地也被他開墾好了,阿圓完全想不到白老大是利用的什麽時間,看起來,自己無意中嫁到的男人非常勤奮。

直到午時,估摸著李嬸子也該回家做飯了,阿圓端了一碗形色各異的丸子,登門去繼續求助。

果然,院門敞開,灶房裏有鍋碗瓢盆的動靜,一隻貌似被餓慘了的豬叫食的聲音高亢又生動。

“李嬸子在家嗎?”阿圓站在院門外揚聲。

腰裏紮著個粗布圍裙的李嬸子從灶房探出頭來,看到阿圓,登時眉眼彎彎:“是承光家的來啦?快,正屋裏去坐,我得先侍候好豬祖宗,瞧這不要命的叫,跟三天沒吃飯一樣。”

還真是當祖宗喂著呢,農家人大都指望著它多撈些油水,辛苦照應著,直等到過年收效益。

阿圓可不習慣自己去人家正屋坐著,端著碗也跟進灶房:“李嬸子,你忙你的,我就在這裏坐會兒就行。”

李家的灶房跟白家相似,吃飯的木桌也擺在一起,阿圓把碗放下,就勢坐在小凳子上。

李嬸子埋頭在鍋裏攪拌豬食,一邊羨慕的講:“還是你們家人多好,總有一個安置煮飯燒水的,進了屋就有熱水喝,我那兩個孩兒都出去給人扛活兒了,剩下我們老兩口,從地裏回來,再渴也還要現燒水,再等晾涼了才能喝,這嗓子眼兒裏,跟冒火一樣,這不,還得先侍候了它!”

對啊,阿圓點頭,這世界貧瘠落後的很,不知道富貴人家是什麽情況吧,反正目前看來,這個村子裏是沒有保溫的水瓶啥的。

自己能夠從這方麵入手,研究開發新產品嗎?

塑料?沒有,可以換做鐵皮,暖瓶膽用什麽替換?

阿圓止歇了這條思路,晃晃頭,何不另辟蹊徑,從燒水上麵入手呢?

做個小爐子還是有可能的,但是那太沉,不可能隨時搬來搬去。

貌似,瞧到過一種鐵皮爐子,燒柴禾,有一個大大長長的壺嘴,直接在裏麵燒水,輕便,還很迅速,還可以蓋上蓋子保溫。

阿圓的心裏,登時像長草似的,恨不能立刻就勾畫出圖紙來,找鐵匠定做。

“承光家的,瞌睡了?年輕人,夜裏要早睡,別熬的忒厲害——”,李嬸子的圓臉忽然伸到了阿圓的眼睛前方,笑吟吟的調侃上了。

姐找到一條發財的路子,才不是瞌睡!阿圓在心裏翻翻白眼,裝作沒聽懂李嬸子話裏的意味兒。

“嬸子,你喂完豬了?燒水沒有?我幫你——”

“燒上了,你愣了這麽大會兒,都要開鍋了呢!”李嬸子走回灶台旁,又塞了一把柴禾。

阿圓的臉有點紅了,經常性的走神兒,是她始終如一的小毛病,換了具身子,竟然沒換芯兒?

“嬸子,我是在琢磨阿文那雙鞋,怎麽就老是好掉呢?後跟兒那兒,跟掛不住似的,我給他在腳脖子上縫了根布帶子,才算跟腳兒。”

李嬸子停了火,笑得合不攏嘴:“承光家的,你這叫‘不兜跟’,鞋幫子縫起來的時候要專門收一點邊兒,就不會掉了。”

可不是?阿圓伸手撫一把腳後跟,鞋幫子的邊沿兒正好凹進去一些才能包緊。

“嘿嘿——”,這傻笑聲阿圓自己都覺得耳熟:“嬸子,我還得跟您借點東西,那個發麵的——叫什麽麵頭兒的,您有沒有?”

“酵麵頭兒?你想蒸雜麵饃饃?”李嬸子一邊撿起鍋裏溫熱的餅子,然後又動手舀了兩碗熱水。

“就是哩,發麵的好消化不是?”阿圓眼巴巴的瞧著李嬸子的動作,天知道,她自己吃死麵的食品會胃酸,反反複複的不舒服,這個發麵食品的製作,是刻不容緩的。

“我們家裏都是吃死麵餅子慣了的,不趁那東西,嗯——隔壁家應該有,她男人胃口難克化,就得多那些事兒才行!”李嬸子琢磨一下,指指自家牆外。

“哦——嬸子,她家脾氣怎麽樣?跟嬸子一樣好嗎?”阿圓皺了皺眉頭,在這裏屬於睜眼瞎,誰也不熟識,脾性都不了解。

李嬸子竟然也皺起了眉頭,臉上糾結了半晌:“承光家的——,那媳婦子的脾氣——是不怎麽——,你這麽上門討要,還真是——”

她端了熱水到木桌上,這才看到阿圓端來的一碗丸子,登時眉頭放平了。

“這麽滴,承光家的,咱端著東西上門,那媳婦子,肯定高興!”

“這是給您和李叔吃的,我下次再給隔壁送吧?”阿圓臉又紅了,家裏沒剩幾個丸子了,再湊不出一碗來。

“那你下次再送我們家,走,這會子應該有人在家——”,李嬸子就是爽利,拉了阿圓的手,端著那碗就走。

“那我明兒還給嬸子送好吃的。”阿圓覺得心中溫暖,很鄭重的對李嬸子保證,有這麽一個好鄰居,很幸運。

隔壁的院門掩著,李嬸子高聲叫道:“石頭家的,在家沒?”

阿圓垂頭微笑,這裏挺有意思的,一家人隻記住男人的名字就行了,女人麽,在後麵加個“家的”就成了跟著半輩子的稱呼。

一陣碎細的腳步聲傳來,院門打開,卻隻敞了半扇,還有一具身子堵在正中。

怪不得李嬸子剛才那般謹慎,這個媳婦子果然不像省油的燈!

看樣貌也就是不到三十歲的,細瘦的身子,背部微微的弓著,頭發一絲不苟的攏上去,露出窄窄的額頭,臉也是細瘦暗黃的,兩塊顴骨高凸出來,眼窩兒就有些個深,眼角兒稍有些向下掉,跟尖鼻梁、薄嘴唇搭配在一起,怎麽看都不是個好相與的人。

“嗯——?”

有客人登門,這“石頭家的”就這麽不張嘴巴,從鼻孔裏出來一個問句,這姿勢這語氣,明顯的是根本不歡迎鄰居們。

李嬸子掛著笑臉,把那隻有內容的碗遞到身前,才開始說話:“石頭家的,這是剛成親的白家老大媳婦兒,想找你要塊酵麵頭兒使使,喏,她是個心細的,特意用油炸了些丸子請你家也嚐嚐。”

這是**裸的交換,對吧?

“石頭家的”眼梢兒往阿圓的方向一挑,堪堪與眼角呈現平行狀態,又迅速的落回那隻碗上,像在計算著這碗丸子的價值與自家酵麵頭兒的珍稀程度,然後,大概是得出了結論,這樁買賣可以被認同。

一隻同樣細瘦的手伸過來,接了李嬸子手中的碗,扭身進家,連句客氣話都沒說,也沒請她倆進去。

透過半開的院門,阿圓瞧見幾隻母雞在閑庭信步,又生出養雞的向往。

這“石頭家”,明顯比李嬸子家條件更好點兒,屋子、院牆也都高大些,院門也厚重。

阿圓看的津津有味兒,李嬸子微皺著眉頭,實在是等的心煩的樣子。

“承光家的,回頭你得了酵麵頭兒,可要記得每次自己留一塊兒,下次,咱可不到她門上來討嫌!”

看起來,李嬸子對這個“石頭家的”敬謝不敏不是一天兩天了。

“嗯,嬸子放心,絕對不會讓嬸子再來委屈第二次!”阿圓知道輕重,一手伸進李嬸子臂彎裏,很親密的站在一起。

她能體會到李嬸子的好,即便要忍受難堪也肯幫助她,她會記得這些好。

好不容易才把“石頭家的”給盼出來,還是自家那隻碗,換成了一個小小的、黃黃的、綿軟的麵塊兒。

一來一去,有那麽一點兩清的味道,“石頭家的”這次連一個眼梢兒都沒送給阿圓,把碗遞到李嬸子手裏,一扭身,院門就關嚴實了。

阿圓接了碗,挽著李嬸子往回走,順便問清楚了這寶貴的“酵麵頭兒”的使用和保存的做法。

待到要告辭時,李嬸子囑咐一句:“承光家的,過日子要細,才長久,別光圖一時吃飽,當家的人,得把吃用計劃到一年以後呢!”

這是看著阿圓每日裏改善生活,為她擔心呢吧?

“我知道呢嬸子,放心吧,隻要勤快肯動腦子,就餓不到!”阿圓清脆的回答著,高高興興擺手離開。

錢,從來不是攢出來的,要去掙,不斷地掙來才行!

阿圓腳步輕快,一隻手伸入袖中取院門鑰匙,可是,誰來告訴她,這院門怎麽是開著的?莫非,是自己忘記了鎖門?

除了灶房的門是長期不關的,大開著房門的,還有哥兒仨的那間屋子。

這是老三又提前跑回來了?沒聽說這家裏誰還有備用鑰匙啊!阿圓遲疑著邁進家中,嘴裏揚聲詢問:“是誰在家裏啊?怎麽回來的這般早?東西都賣光了?”

沒人搭話。

阿圓看向正房,門鎖還是完整的,兩扇木門卻被推開了一條縫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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