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園福地

第四百六十二章 孩子跟誰

之前,羅娘應該是跟白大伯有過口頭協定的,要自己照管孩子,不讓大伯娘接手,白大伯腦子簡單,想當然以為自家那個肥傻的老婆,絕對不會願意養育別人生的孩子的,那貨兒,懶得連自己的衣裳都不肯清洗打理,怎麽會想要多幹活兒呢?

可是現在,大伯娘就偏偏站出來了,忽然之間長了心眼子,要耗費力氣抱抱孩子了,而且,這語氣,完全就是家裏的大婦應對小妾的架勢。

細說起來,這個時代的大婦地位還是很崇高的,最起碼,想要把小妾生下來的孩子自己抱走養育,是非常合乎常理的,甚至,甭管誰養起來的,孩子也得管大婦叫做“娘”,管親娘得叫“姨娘”。

羅娘的警惕不是沒有道理的,大伯娘被肥肉擠成兩條細線的眼睛裏麵閃爍著賊溜溜的光芒,胖身子往炕沿上又靠近了一些,即將把繈褓裏的嬰兒給硬搶出去……

兩個閨女說的對,隻要抱走了這個小娃子,白家的人誰還敢不聽她的?這個羅娘不是能幹勤快有本事嗎?那就讓她繼續幹活兒侍候自己和這個小娃子,就隻單單不讓她們母子親近就是了。

這樣憑空白得一個兒子,還用不著費力氣侍候,能更好的拿捏丈夫和小妾,白家大伯娘的這個算盤打得夠劃算的。

人說“為母則強”,何況羅娘本身就不弱,別看現在在白家當牛做馬,那是人家心甘情願,不願意了,照樣跟在原來的婆家似的,玩命——放火——殺人都不稀罕!

隻是,到底是剛剛生產後的身子,沒有多大的力氣,剛坐正了身子,把孩子攔護在身側,就被大伯娘的兩隻肥胳膊給扒拉一邊兒去了,腦袋登時一陣眩暈……

別看大伯娘癡肥,身子倒也還算靈巧,一哈腰把繈褓從羅娘的內側抓了出來,好在,她養過孩子,知道讓孩子的腦袋瓜子偏上斜著,才能不被抓的從繈褓裏掉出去。

可是,這一個簡簡單單的動作做出來,同樣做母親的阿圓和綠柳就無法忍受下去了,剛剛出生九天的孩子,誰不是雙手小心翼翼的抱著嗬護著?哪一個敢這麽隨手抓起來,跟掂一捆蔬菜似的?

綠柳已經驚呼出聲,上前一步攔住了大伯娘:“啊——小心!別把孩子摔了!”

羅娘此時已經從眩暈中稍有恢複,第一個反應就是撲向孩子,口中嘶啞的喊著:“不許搶我的孩子!”

“你的孩子?”大伯娘被綠柳擋住了路,強自忍著沒有立刻翻臉,但是對羅娘,那就可以肆無忌憚了。

“你一個花錢買來的小婆子,就為的是替我生兒子的,你哪裏有養孩子的權力?既然有氣力跟我鬧騰,那就別賴在炕上裝大小姐了,趕緊的,滾起來,把我屋裏的髒衣服給洗了去!”

睡熟的孩子被這麽一番倒騰,肯定感到了很不舒服,於是“哇——”一聲大哭起來,閉著眼睛,小腦袋左右尋找似的……

他很可能是在尋找母親的氣息,這個距離他最近的婦人的味道兒,肯定讓他難以忍受。

羅娘膝跪在炕上,雙手已經托舉在了孩子的脖頸和屁股下麵,她是親娘,不敢硬搶,又擔心孩子被摔著了,一張臉上愣是急出了冷汗。

“姐姐——隨便你怎麽罵羅娘,打羅娘,千萬別摔到了孩子,別——這麽抓孩子——”。

原本,還在為這個世界上的所謂大婦和小妾之間的等級觀念感慨著的阿圓,這會兒也沒辦法繼續淡定了。

其實,她早就看出這個羅娘的心思,希冀著自己能夠被大伯娘的行為激怒,從而下命令讓白大伯休棄了大伯娘,把她的妾位給扶了正。

所以,才會有百般的示弱表現吧?

其實,敢於在婆家放火燒房子的婦人,怎麽會是一盞省油的燈呢?

隻不過,羅娘的勤勞能幹不是作假的,大伯娘的討人厭更是真實的沒辦法更真實了,如果有可能,阿圓倒也不介意幫扶羅娘一把,畢竟,當初把人家送上妾位的,就是阿圓妯娌兩個。

大伯娘也確實有點忌憚阿圓,這會兒看最高地位的人沒啥反應,自己的氣勢就漲起來了。

她把抓著繈褓後半部分的右手一鬆,隻留左手輕輕鬆鬆抓著前半部分的薄被,綠柳和羅娘同時又尖叫了一聲,好在,孩子的屁股還在羅娘的一隻手裏托著,才沒有掉下地去。

“嘿嘿,我白家的孩子,我愛怎麽提溜著就怎麽提溜著,摔死了也沒關係,你不是年輕嗎?能生嗎?摔了這一個,你還能再生一個不是?”

大伯娘越說就越投入角色了,能這樣把羅娘的心肝都提到半空來恐嚇,很是讓她覺得過癮,大婦跟小妾,從古至今,就沒聽說過有多麽關係和諧的,隻不過,大多數都不像她似的,時不時被個小妾給騎到頭上罷了。

“你敢?”羅娘怒了,她終於徹底放棄了在阿圓麵前做戲的思想,母性,是天生的,根本不需要做戲給別人看。

森林中的母獸對待敵人的時候,應該就是此刻羅娘的狀態。

她一口咬向大伯娘的左手手背,同時雙手用力把孩子搶回懷裏,嘴巴一鬆,身子一扭,重新把小繈褓放入炕床內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又從枕頭下掂出一把菜刀來,明晃晃亮在了大伯娘的麵前。

這個時候,大伯娘才剛剛感受到手背被咬痛,大叫了三聲“哎呦——”而已。

大婦跟小妾之間的仇恨淺不了,你看大伯娘甩著手叫囂疼的模樣,跟羅娘嘴角上殷紅的血跡就能窺見一斑,那還是情勢緊急電光火石之間的速度造成的呢!

“誰要是再敢圖謀抱走我的孩子,我羅娘就生生砍死誰!”

羅娘的宣告陰冷冷的,配合著嘴角上的血跡,還是很有震懾力的。

最起碼,癡肥的大伯娘,這會兒沒再敢向前靠近,還往後不由自主的退了兩步,避開了菜刀可以揮到的範圍。

門外的兩個婦人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不見了,看起來也都不會有多大出息,才僅僅是拿出把菜刀而已。

綠柳有些唏噓,指指還在幹嚎的孩子:“羅娘,先哄哄孩子吧,這麽小的娃兒,別哭壞了。”

大伯娘像是找到了台階下,虛點著頭身子繼續往後退,直到了門口的範圍,才擺著手尷尬的說了幾句:“就是就是,羅娘啊,趕緊的,哄哄孩子,咱白家添個男丁不容易,得小心著呢!晚會兒——讓孩子爹來抱出去啊……”。

羅娘眼神中的戾氣,慢慢兒消散,握緊的菜刀把兒,也鬆開了,額頭上亮晶晶的全是虛汗。

她大概是有些脫力,重新把菜刀塞回枕頭下麵,整個身子就癱軟了,隻把左手臂環過繈褓,輕輕慢慢兒的拍打了幾下,孩子的哭聲就越來越小了。

回到了熟悉的環境,嗅到了熟悉的味道,小孩子就可以很快安靜下來的。

羅娘緊閉的眼睛裏,滲出了兩顆淚水,盡管,無聲無息。

事實上,做大婦的,和做小妾的,都活得不容易。

把心機算計到別人的頭上,終究是不保險的,自己和孩子的命運,隻能依靠自己去改變。

在她已經對阿圓不抱任何希望的時候,阿圓的聲音響起來了:“羅娘,好好照管孩子,也把自己的身子骨養好,我知道你能做到。三年後,讓他去上幼兒園……”。

聲音停止,阿圓的身影已經邁出了屋門,迎麵而來的是急衝衝的白大伯,口中焦慮的詢問:“這是咋的啦?孩子怎麽又哭了?”

年紀大了,就會越發的在意孩子,何況這個孩子是他盼盼了一輩子的兒子?

阿圓伸臂阻攔了一下,話音很鄭重:“大伯,這個孩子將來會有出息的,就交給羅娘親自帶著吧,別跟著別人,沾染上好吃懶做搬弄是非的壞習氣……”。

白大伯的身後,癡肥的大伯娘,還有習慣性板著臉孔的白家奶奶,在這一刻,都跟被什麽東西噎住了喉嚨一樣。

能聽到別人說自己的娃兒將來有出息,哪一個當爹的都會合不攏嘴,何況說這個話的還是當朝郡主大人,那簡直比“鐵口神算”下的定論還讓人信服呢!

“中,中,都中哩!托侄媳婦的福,這娃兒,以後能跟他大哥二哥四哥似的都中哩!聽你的,隻讓羅娘帶孩子,羅娘勤快,人也聰明哩……”。

這事兒就算是定下來了,也不枉羅娘苦心表演了一段時間,更何況最後那種掂著刀的英勇氣概,還很對郡主的脾氣。

跟在身後的綠柳長出了一口氣,這個善良的女人,很希望羅娘有個好結果,小孩子有一個疼護備至的母親。

“綠柳,你先找地方歇息歇息,大著肚子別累到了,我找李叔去說道說道果樹的事兒去。”阿圓拍拍弟媳的手,自己拐向了男賓那一桌席麵,還沒開始上菜,迷糊陣最主要的頭頭腦腦已經聚到一起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