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審問
林貴妃在短暫的沉思後,終於輕點螓首,算是應允了。
“既然如此,看在清芳的份上,本宮便不再追究此事了。”貴妃輕聲說道,帶著一絲寬容與讓步。
紫鵑聞言,磕頭如搗蒜,連聲感謝貴妃的寬宏大量。她謝恩間隙,不忘抽空向清芳投去一個充滿感激的眼神。
林貴妃轉頭吩咐清芳:“你也在旁邊看了一天了,人就由你來審。其他人都散了罷。”
紫鵑行禮,準備退去。
“且慢。”貴妃輕啟朱唇,聲音中透著一絲威嚴。
紫鵑的心猛地一緊,以為貴妃還忘記了什麽責罰。
然而,林貴妃接下來的話卻讓她如釋重負:“本宮妝台下的角落裏,還剩有一瓶治疤痕的藥膏,你且去取來用。免得你臉上那些傷痕被人看見,誤以為本宮苛待下人。”
紫鵑劫後餘生般地鬆了一口氣,心中頓時湧起一股難以言表的感激之情。她深知這藥膏價值不菲,便滿心歡喜地退了下去。
林貴妃微微擺手,紫鵑如獲大赦,立刻站起身,步伐輕盈地退了出去。
清芳目睹此景,嘴角微揚,輕聲讚歎:“娘娘的禦下之術真是越發精妙了,恩威並施,讓人佩服。”
林貴妃聽後,嘴角勾起一抹難以捉摸的笑意,似是在嘲諷紫鵑的笨拙,又像是在自嘲自己的狠辣。
她將談話轉到正軌:“郭太醫的背景,你都查過了?”
“是的,奴婢已經查明,郭文博在二十年前入京,於城內的濟世堂坐診,後來,他被劉院判賞識並推薦為禦醫,這才入了宮。”清芳回複道。
林貴妃的嘴角在聽到這話的瞬間便緊繃了下來,她心裏默默重複了幾遍劉院判的名字,怒火如狂風中的烈焰,熊熊燃燒。
好啊,又是劉家!她心中冷笑,這劉家人真是無孔不入,無所不為。
按照鄔答應的說法,她甚至在母親的肚子裏時,就已經遭受了他們的毒手。劉家人,真是無恥至極!
清芳眼神閃爍,終於鼓起勇氣,輕聲問道:“娘娘,奴婢心中有一事疑惑,不知當講不當講。”
林貴妃目光柔和地落在她身上,微笑道:“你我之間,有何不可直言?但說無妨。”
清芳直言:“娘娘,奴婢不解,您為何突然要審問郭太醫?難道僅僅是因為劉林之爭嗎?還是皇後那邊的問題?”
劉家和林家的世族之爭,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因此,宮中人人都知道,皇後和貴妃不對付。
林貴妃眼神一暗,垂眸道:“本宮從別處打探到一事……”
林貴妃手指無意識地在小腹上摩挲著,語氣中透露出一絲怒意和鬱結:“清芳,你知道嗎?我原本是不能生育的。”
她的話語如同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麵,激起層層漣漪。
清芳的麵色瞬間變得煞白,她急匆匆地追問:“娘娘,這個消息是從哪裏傳到您耳朵裏的?”
對女子而言,無法生育孩子無疑是天大的忌諱,尤其是像貴妃這樣身份尊貴的女子。一旦這樣的消息走漏出去,不僅皇上那邊難以交代,其他宮中的妃嬪們定會借機落井下石,對她進行打壓。
就算是林貴妃的母家林家知道了,也保不準會再送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兒進來伺候皇上。
林貴妃搖搖頭,沒說出鄔答應的名字。她說:“無關緊要之人罷了。依那人所言,本宮尚在母腹之中時,便已遭人暗算,而母親所服之毒,正是出自郭太醫之手。”
林貴妃繼續道:“初聞此事,本宮亦是不敢置信。然而,郭太醫與本宮同鄉,此為一。本宮誕生之後,他便由一名默默無聞的鄉間醫者,一躍成為宮中禦醫,且得劉院判之力薦,此為二。嗬,”林貴妃嘴角微翹,露出一抹冷嘲,“若無貓膩,本宮豈能輕易信服?”
清芳越聽越心驚。
她深知此事的嚴重性,點點頭道:“娘娘請放心。奴婢一定查明此事,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
林貴妃眼中閃過一絲狠厲,她淡淡地說:“紫鵑既然已經給了他一個半殘,你就無需再留情麵。如果他因此喪命,那也隻能算是他自己的報應。出了什麽事,由本宮擔著。”
……
一盆冷水突如其來,將郭太醫從混沌的噩夢中驚醒。他劇烈地咳嗽了幾聲,雙眼逐漸聚焦,看清了眼前的審問者。
那個冒失的小丫頭已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位身穿古樸服飾的中年女子。她的麵容沉靜如水,眼中卻閃爍著銳利的光芒,仿佛能洞察人心。
郭太醫心中一緊,疲憊的精神瞬間振作。他深知這位女子絕非泛泛之輩,手段定會比紫鵑更加狠辣無情。然而,事已至此,他隻能硬著頭皮應對。
而在遠方的陰影中,一個幽暗而不起眼的角落,林貴妃端坐在板凳上,手中緊抱著暖爐,目光如湖水般平靜,卻帶著幾分難以捉摸的深沉。
郭太醫的瞳孔猛地一縮,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驚慌。
他難以置信地盯著眼前的林貴妃,心中湧起了無數的疑問。貴妃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她親自前來,究竟是為了什麽?難道說……難道說那件事情,她知道了?
不可能,他立刻否定了這個想法。那件事情發生在二十六年前,知道真相的人除了他之外,不是已經被一一滅口了嗎?怎麽可能還有其他人知道?林貴妃不可能知道那個秘密。
郭太醫偷偷收回視線,努力壓製內心的慌亂。
然而,林貴妃已經敏銳地捕捉到了郭太醫眼裏那一閃而過的躲閃。這微妙的變化,讓她確信,鄔答應所言非虛。
在寬長的衣袖遮掩下,林貴妃的雙手緊握成拳,直至掐出深深的血痕。
清芳悄然走近,她的影子如鬼魅般將郭文博整個人籠罩在陰暗之中。
“郭大夫,久違了。”她的聲音仿佛穿越時空,輕柔而悠遠,“自從那次在府上匆匆一別,竟已有二十六載光陰了。”
這個久違的稱謂,如同一記重錘,差點將郭太醫曆經風雨的心牆擊得粉碎。
郭太醫的雙手微微顫抖,他猛然抬起頭,眼中閃爍著難以置信的光芒,仿佛見鬼一般死死地盯著清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