綰青絲

第145章 推斷

第145章 推斷眼見那寒氣迫人的劍已經刺到我的喉嚨上,我的皮膚已能感覺到劍尖的冰冷。

我傻傻地看著那劍,驚得忘了反應,隻聽到“當”的一聲,不知從哪裏飛來一顆石子,硬生生將那劍震開。

麻衣人一驚,驀然回首,銀光一閃,他的脖子上頓時綻開一道血口,鮮血飛濺出來,麻衣人身子一軟,轟然倒地。

我驚魂不定地抬頭,一個披著黑色頭篷的高大身影已經閃進圍攻雲巽的戰圈,也不知道他用了什麽詭異的身法,看似密不透風的光影刀劍之圈硬是被他擠進去,有他的加入,雲巽落於下風的形勢立即翻轉。

那道亮眼的銀光像閃電一樣,交織在刀光劍影之中,一重一重地擋開落在雲巽身上的光影殘片,如風雪狂卷,帶著雷霆萬均的氣勢,閃縱之間,隻聽到數聲慘叫,三道灰影從光影圈裏彈飛出數米遠,全身裂出數十道劍口,頓時染紅了身上的麻衣,成了三個血人。

三個人躺在地上,渾身抽搐了幾下,頓時沒有聲息。

空氣中飄浮著濃烈的血腥味,我捂住口鼻,一陣反胃,幾乎嘔出酸水來。

抬眼見雲巽同樣渾身是血,滿身劍傷,雙目通紅,在見到那幾個人倒地氣絕之後,身子晃了晃,直挺挺地撲倒在地。

“雲巽!”我驚叫一聲,從車上爬下來,奔到他麵前,他身上的血已經把地麵浸得通紅,像是流不盡似的。

我顫抖著手翻過他的身子,探到他的鼻下,感到一絲微弱的氣息,鬆了口氣,抬眼看向背對我的黑衣人,顫聲道:“妾身謝過大俠救命之恩!”他的身子微微一震,轉過頭看我,我看到他臉上戴著那張猙獰的銀色麵具,怔了怔:“是你?”他走到雲巽麵前,蹲下身抱起他,往馬車走去。

我跟在他身後,追問道:“你是誰?為什麽會一再救我?”他恍若未聞,把雲巽放進車廂,轉過頭,他的眼睛隱在麵具後,我看不到他的眼神,卻知道他是看著我的。

“上車!”鬼麵人道。

他的聲音像一塊破布般嘶啞,又低又沉:“我送你回去!”“你認識我嗎?”我在腦中搜尋半天,卻想不到自己何時認識這樣一位人物。

他轉身坐到駕車位上,嘶聲道:“上車!”我不再追問他是誰,爬上馬車。

鬼麵人駕車飛奔,我看著他的背影,心中莫名地覺得安心,雖然我不知道他是誰,卻一點也沒懷疑過他會對我不利。

也許是因為在鐵山郡他救過我,剛剛又救了我一次,我相信我的直覺,他不會害我。

轉頭看向躺在車廂的雲巽,他的血把車廂染得通紅,我又驚又怕,不時把手探到雲巽的鼻下,生怕他堅持不住絕了氣息。

馬車飛速地奔回侯府,守門的家丁見馬車由鬼麵人駕回來,大吃一驚,立即跑過來。

鬼麵人停下馬車,轉頭看了看我,不發一言,身子一躍而起。

“大俠!”我趕緊爬下車,見他的身影如鬼魅般飛快地移動,轉瞬即消失在長街之外。

家丁奔到車旁,驚聲道:“少夫人,出了什麽事?”我轉過頭,趕緊道:“快把雲巽抬下來,通知傅先生給他治傷!”家丁將雲巽抬進府,傅先生看到他渾身是血,麵不改色地將手指搭他的腕上,診完脈,吩咐丫鬟準備熱水。

聞聲趕來的雲崢問道:“怎麽樣?”“失血過多,還受了嚴重的內傷。”

傅先生轉頭看了我一眼,“少夫人的臉色不太好,請把手伸出來。”

我伸出手,傅先生替我把了脈,點了點頭:“無礙。”

說完不再管我,拿起剪刀,一邊剪開雲巽被鮮血浸紅的衣服,一邊沉聲道:“崢少爺,您帶少夫人出去吧,我會處理的。”

雲崢扶我出去,我這才覺得身子發軟:“雲崢,雲巽會不會有事?”“傅先生說能處理,就應無大礙。”

雲崢臉色有些難看,“你臉色不好,是不是被嚇到了?”我想到剛才遇刺的一幕,這才感到一陣後怕。

回了房,雲崢問清了遇刺的情況,臉色越來越冷,他站起來,輕聲道:“你好好休息,我出去一會兒!”“雲崢!”我拉住他,顫聲道,“你去哪裏?”他看出我的驚懼,輕輕拍了拍我的手:“我隻是去安排一下事情,很快回來!”“雲崢!”我握緊他的手。

他歎了口氣,坐到我身邊,輕擁住我,讓寧兒叫了鐵衛進來:“雲坎,你去遇刺地點查看一下,另外讓義管事去周家看看,讓他打點一下周大嬸兒的後事。”

鐵衛退出房去。

雲崢擁緊我:“別怕,我在這裏。”

“是誰要殺我?”我心有餘悸地倚在他懷裏,“是不是德貴妃?還是蔚相?”“等雲坎回來就清楚了。”

雲崢安撫地輕輕拍著我的背,“對不起,你遇到危險的時候,我總是不在你身邊!”“不,我慶幸你不在我身邊。”

我抬頭看他,望著他深邃的眼眸,“若你出了事,我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他定定地凝望我,眸中帶上一抹朦朧的痛楚,半晌,他的唇輕輕地落到我的額上,低歎道:“葉兒,我該拿你怎麽辦?”寧兒端了安胎藥進來,服了藥,倦意襲來,雲崢讓我躺到**去,我抓緊他的手,他微笑道:“我不會走。”

我心中一暖,安心地進入睡眠。

再醒來時天已黑盡。

紅燭在燈罩中發出輕微的“劈叭”聲,身側無人,我驚得坐起來:“雲崢!”“我在這裏!”轉過頭,見他從屏風外轉進來,坐到床側,微笑道,“睡醒了?”“你在做什麽?”我伸手抱住他的腰。

他低低地笑了笑,脫了鞋鑽進被窩裏,擁我入懷,“我在看隱執事送來的資料。”

“呃?十八年前宮裏的資料?送到了麽?”我訝異地抬頭,雲崢點點頭,我倚到他懷中,“資料上說什麽?”“姚貴嬪宮裏發生的事與我們查到的一樣。”

雲崢淡淡地道,“福陽殿姚貴嬪,誕下雙頭畸胎,先帝震怒,視為不詳,斃宮人以滅口。

姚貴嬪禁足福陽殿,三月後薨。”

“那慕容妃呢?”我趕緊道,“慕容妃是怎麽回事?”“品賢殿慕容賢妃,以巫蠱之術詛咒姚貴嬪,賢妃貼身佩戴之安胎符中,畫著巫蠱惡咒以及姚貴嬪的生辰八字。

賢妃拒不認罪,先帝怒其歹毒,尚不知悔改,賜三尺白綾,宮人杖斃,並嚴令宮人不準私傳這兩殿的事。”

雲崢蹙著眉,輕聲道。

“巫蠱之術?”我皺起眉。

縱觀我所知道的曆史,巫蠱之術似乎是所有帝王的禁忌。

如果被發現哪個妃子哪個宮人在宮中用巫蠱術害人,那鐵定是死得很慘的。

但巫蠱之術真的有用麽?就我們目前查到的資料,最少能證明,姚貴嬪的畸胎和死因是放射性物質的輻射,而非巫蠱,她天天枕著玉枕睡覺,受害自然最深,跟巫蠱可半點關係都沒有。

“嗯。”

雲崢點點頭。

我想起落水那日在宮裏跟芳婷嬤嬤問到的信息,腦中頓時清明起來:“對了,那日芳婷嬤嬤說賢妃娘娘身子弱,不易有孕,所以懷孕之後,太傅夫人專程去為她求了一道安胎符,莫非就是這道安胎符惹的禍事?”“應該沒錯。”

雲崢輕聲道,“這也可以解釋,為什麽慕容太傅一家會滿門獲罪。

若是那道安胎符是由慕容妃的家人送到宮中的,在先帝看來便是慕容妃與太傅串謀,害他最愛的妃子和皇嗣,所以先帝才會把整個慕容家都記恨進去。”

“那道符,真是賢妃與家人串謀的?”我搖搖頭,“如果是她,她會把這樣一顆定時炸彈放在身上麽?這隨時都有可能被人發現,她會這麽傻麽?”“先帝卻不會這樣想。

他會想,賢妃多年受寵,姚貴嬪進宮後獨享榮光,別的妃子倒也罷了,賢妃卻是最受不了,所以要害姚貴嬪。”

雲崢輕笑道。

“皇帝的自大想法!”我不屑地道,“他以為人人都圍著他在轉,人人都為他而活!”“後宮裏的女人,本就是圍著皇帝轉,為了皇帝活的。”

雲崢笑了笑,“皇帝這麽想,也沒什麽不對,他根深蒂固受的教育便是這樣。”

是了,我又以現代人的眼光來看待問題,卻忽略了皇帝是多麽特殊的一種人,皇宮是多麽特殊的環境。

“如果這道安胎符有問題,那就隻有一個原因,這道符被人換掉了。”

我分析道,“隻有如此,才能讓慕容妃百口莫辨。

那符是她家人送進宮的,她怎麽說得清楚呀。”

“嗯,我們想得到,慕容妃也一定想得到,所以她不肯認罪,但又查不出被換的證據,先帝隻會認為她在砌詞狡辯。”

雲崢緩緩道。

“所以,先帝震怒之下降罪慕容妃與慕容全家,通敵賣國不過是先帝授意的一個表麵上的罪名,因為慕容妃用巫蠱之術害姚貴嬪生下畸胎,關係到皇室的臉麵,是斷不會擺到台麵上說的。”

我越想思路越是清晰,“而當年那三位主審大人,在審案期間惹怒了先帝,被降職流放,肯定是對通敵賣國的罪證有疑義,本是想秉公職守,堅持原則,沒想到有這一層內幕,反為先帝所不容,無辜受了牽連。”

“不錯。”

雲崢點點頭,笑道,“真聰明,一點就通。”

我笑著白了他一眼,隨即蹙起眉:“若真相是如此,我們又該如何?”“怎麽?”雲錚輕輕捋著我額上的亂發。

我坐直了身體,正色道:“若真相是如此,我們該如何?這些事是我們通過雲家的資料推斷出來的,我們去哪裏找證據來證明這些推斷?”若沒有證據,我們所說的一切都是空話。

雲家情報上的資料,絕不能讓皇帝知道,雲家有如此厲害的情報網,哪個皇帝都忌憚。

那麽,我們去哪裏找證據?——2007、1、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