綰青絲

第154章 探花

第154章 探花“皇上早就有定奪了不是嗎?”我悲哀地看著他,覺得心很累很累,“即使今天皇上殺了蔚大哥,那些官兵,也一樣要死,不是嗎?”他根本沒準備放過他們,殺了蔚家大哥,隻能堵住蔚相殘黨企圖劫獄的嘴。

榮華夫人半夜私會劫匪,揚言蔚相有假,這件事成了他們的催命符,皇上,若是以前,我會自以為是地認為你是在保護我,可是現在我不敢這麽自大了,你是要遮掩這件事,但不是為我,是怕流言傳出去惹來更大的麻煩。

但我葉海花一個人,背不起這麽多條人命。

皇帝沉默地看著我,我淒然一笑:“皇上,請處置臣妾吧!榮華夫人半夜私會劫匪,口出妄言,請皇上賜罪!”“你……”皇帝目光森冷,狠狠地盯著我,雙手緊握成拳,寒聲道,“你別逼我!”是你在逼我嗬,皇上。

我根本沒有辦法選擇,我根本不能選擇。

屋子如同一個灌滿煤氣的罐子,隻要有一顆細微的火星立即就會被引爆。

我覺得胸口悶得有些難受,緊張得透不過氣,恰在此時,門外傳來寂驚雲的聲音:“皇上!”壓力頓時被外界的力量釋放開來,我鬆了口氣,皇帝的語氣也平靜了:“什麽事?”“雲世子來了,想見皇上!”寂驚雲在門外道。

我怔了怔,雲崢來了?一時心裏百味雜陳,雲崢醒來沒見到我,肯定讓他擔心了。

皇帝看了我一眼,淡淡地道:“讓他進來!”門開了,雲崢踏進房,匆匆看了我一眼,我還來不及看清他的表情,他已經向皇帝跪地行禮:“臣雲崢參見皇上!”“平身。”

皇帝見雲崢站起身,微微笑了笑,“前陣兒聽說雲世子身體不適,現下如何?”“謝皇上關心,是臣的老毛病,已經習慣了。”

雲崢的表情淡定,看著皇帝,不卑不亢地道,“皇上,臣妻有孕在身,不宜長時間逗留在外,請皇上恩準,讓臣接她回去。”

“嗯,朕正要說你,你也太不應該了,讓妻子大著個肚子半夜亂跑。”

皇帝一臉和善,用關切的語氣責備雲崢,“萬一她出了什麽事兒……”“皇上,不關雲崢的事……”我趕緊辯解。

雲崢看了我一眼,笑了笑:“皇上責備得是,臣以後會注意的。”

“嗯,你就把她帶回去,好好看著。”

皇帝看了看我,笑道,“榮華夫人先出去吧,我同雲世子說幾句話。”

我看向雲崢,他微笑著對我點點頭。

起身向皇帝施了禮,我忐忑不安地走出去,寂驚雲見我出來,點頭道:“雲夫人!”“寂將軍……”我欠了欠身,走了兩步,頓住身子,轉頭看他,“將軍……”“夫人有話請講。”

寂驚雲見我的表情,往屋子看了一眼,上前兩步。

我遲疑了一下,低聲道:“將軍,蔚大哥真的一定得死嗎?”寂驚雲詫異地揚了揚眉,卻不開口。

我見他不開口,知道他不會回答我這個問題,咬了咬唇,輕聲道:“將軍,我能見一見蔚大哥嗎?”“這……”寂驚雲為難地看著我,搖了搖頭,“雲夫人,恐怕不行。”

眼淚湧出來,在眼眶裏打轉兒,我死死地憋著眼淚,不讓它滑下來:“那……,請將軍代為照顧,讓他在牢裏好過一點兒……”“夫人請放心,驚雲力所能及的事,一定盡力。”

寂驚雲見我快哭出來了,有些手足無措。

我吸了口氣,顫聲道:“謝謝將軍!”寂驚雲看了緊閉的房門一眼,轉頭對我道:“雲夫人,更深露重,請到側廂小坐,等雲世子出來。”

皇帝並沒有跟雲崢說太久,過了一會兒就放他出來了。

雲崢走進側廂,見我坐著發呆,走到我麵前,輕聲喚我:“葉兒……”“雲崢……”我抱住他的腰,眼淚滑出來,“對不起,雲崢,對不起……”“傻瓜,沒事了,沒事了……”他輕輕拍著我的背,柔聲道,“別哭了,我們回家……”他溫柔地擦幹我臉上的淚,牽起我的手。

我站起來,跟著他走出房去,寂驚雲已經不在房外了,我見正廳仍透著燭光,想必被皇帝召進屋去了。

四個鐵衛被放了出來,在院子裏候著,見我們出來,趕緊護到我們身邊,出了刑部。

馬車緩緩啟動,我倚在雲崢懷裏,又疲又困,沉默了半晌,我輕聲道:“皇上留你下來,說了什麽?”我本不想讓雲崢煩惱太多雜事,可是到最後還是要他來幫我處理善後,雲崢與皇帝之間,是不是達成了某些協議,皇上會不會用今晚的事,對雲崢提一些過份的要求?心裏又是心痛又是內疚。

雲崢握著我的手,柔聲道:“也沒什麽,你別想太多……”“真的沒什麽?”我不放心地追問。

雲崢笑了笑:“傻瓜,有事我一定會告訴你的。

累了吧?先睡一會兒,到了我叫你。”

“嗯。”

我閉上眼睛,本以為又累又困,很容易睡著的,可是心裏被事情堵著,根本沒辦法入睡。

皇上審訊假相和蔚家大哥的時候,會不會又出狀況?蔚家大哥一定要死嗎?還有那些官兵,真的會全部被殺掉嗎?我回憶著皇帝當時的表情,越想心越寒,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感覺到雲崢的手臂擁緊了我,似乎感覺到我身子發冷,他的披風覆到了我身上,我緊閉著雙眼,忍住想滑出眼眶的淚,將身子往他懷裏縮了縮,雲崢,你知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隻有你的懷抱是安全的。

這一晚睡得極不安穩,我一直在做夢,奇怪的、壓抑的、紛亂的夢境,如同滿地的碎片,夢到楚殤冰厲的眼神,冥焰燦爛的笑臉,鳳歌如霜的銀絲,安遠兮決絕的背影……,像走馬燈一眼在我的腦中打轉,我掙紮著、喘息著、哭喊著,想掙脫這沉重的夢魘,可是我怎麽都掙不脫,那些碎片旋轉得越來越快,像呼嘯的猛獸,我聽到尖銳的兒啼,在我耳邊慘烈地啼哭,寶寶,不要,寶寶……“葉兒,醒醒,醒醒!”有人輕輕拍打我的臉頰,我猛地睜開眼睛,大口大口氣地喘氣,冷汗潸潸。

雲崢側坐在我身邊,見我醒來,舒了口氣:“葉兒,你做噩夢了?”我回過神,反射性地伸手撫上小腹,神經質地道:“我的寶寶,我的寶寶……”手觸到圓滾滾的肚子,溫潤柔軟,我心頭一鬆,舒了口氣。

雲崢緊張地道:“葉兒,你覺得不舒服嗎?”我感到有一絲明顯的胎動,不知道是寶寶在肚子裏伸手還是踢腿,將手放在肚子上,甚至能想像到它伸著懶腰張著小嘴打嗬欠的樣子,不由得微笑起來,抬眼看著雲崢,輕聲道:“沒事,是寶寶在肚子裏踢我呢……”“真的?”雲崢用衣袖擦著我額上的汗,欣喜地道。

我點點頭,拉他湊攏肚子:“你聽一聽,他好像玩得挺開心……”雲崢小心翼翼地將耳朵貼到我肚子上,寶寶恰在此時動了一下,他“呀”了一聲,抬頭瞪著我的肚子,又小心翼翼地將耳朵貼上去,感受到寶寶的胎動,唇角漸漸咧開,欣喜地道:“真的,真的在動,呀,他踢了一下腿……”我笑起來,雲崢鮮少露出這樣的表情,我相信他以後一定會是個很疼孩子的父親。

雲崢的手溫柔地放在我的肚子上,抬起頭,表情是難以言喻的滿足。

我迎上他的眼睛,他的眼裏帶著感動,甚至,還有一絲脆弱,我的心不由一顫。

他緩緩俯下頭,溫柔地吻了吻我的額頭,輕聲低喃:“葉兒,謝謝你……”“傻瓜……”他的情緒感染了我,我的心頓時也變得又酸又軟,蜷到他溫暖的懷裏去,我閉上眼睛,雲崢,我才要謝謝你,謝謝你一直陪在我身邊,謝謝你對我的包容,謝謝你肯愛我這樣的女人。

這一夜的折騰驚倦,第二天直睡到下午我才起床。

不知道是不是夜裏受了涼,雲崢有些不舒服。

傅先生來給雲崢看過之後,開了些藥讓下人去煎。

我幫雲崢蓋好被子,待他睡熟了,去廚房看了看給雲崢煎的藥,雲崢的貼身小廝雲澤守在藥爐邊看著火。

見一切都按部就班地做著,我退出廚房,想了想,徑直去找傅先生。

他見我來了,也不驚訝,請我坐下後才道:“少夫人是否想問崢少爺的病情?”“是。”

我點點頭,蹙眉道,“雲崢自從上次毒發之後,身體差了好多,稍不注意就會受涼,又比以前怕冷,傅先生,雲崢這毒,到底是怎麽回事?是不是已經不好控製了?”“少夫人多慮了,崢少爺隻是夜裏受了點寒,與中的毒並無關聯。”

傅先生淡淡地看了我一眼,眼神中帶著一絲責備。

我頓時無言以對,心裏仍覺得有絲不妥,可是又說不出來哪裏不對,隻得欠身道:“那勞煩傅先生多費心了!”他淡淡地點頭,我轉身出了院子,想回去守著雲崢,在前院碰到匆匆行來的雲義,見了我,欠身道:“少夫人,寂將軍來了,在花廳候著呢。”

我微微一怔,趕緊道:“我馬上過去!”匆匆行至花廳,踏進門,見寂驚雲坐在椅子上喝茶,見我進來,站起來抱拳道:“雲夫人!”“將軍來有何事?”我有些緊張,難道是蔚家大哥有事?皇上已經要處置他了麽?寂驚雲笑了笑:“雲夫人,皇上讓我來帶周福生走!”“福生?”我怔了怔,“皇上想……”“昨天夫人跟皇上說的那些,皇上要秘審,所以讓我來帶周福生。”

寂驚雲解釋。

我的心亂成一團:“寂將軍,福生並不知道蔚相就是他父親,讓他去有用嗎?”讓福生去麵對他父親被審訊,讓他知道他父親不但拋棄了他們母子,還是個大壞蛋,甚至有可能是他父親逼死了他母親,光想想就覺得不忍。

“這個皇上自有定奪。”

寂驚雲頓了頓,輕聲道,“我們做臣子的不好違逆。”

這我明白,我歎了口氣,吩咐雲義去帶福生過來,想了想,對寂驚雲道:“寂將軍,福生就拜托你照顧了。”

“夫人放心。”

寂驚雲點點頭,想了想,又道,“夫人其實多慮了,皇上不會為難一個孩子。”

我怔了怔,我對皇帝的防備和不信任,竟然這麽明顯麽?沉默地垂著頭,聽到寂驚雲道:“夫人,皇上……”“阿花姐姐!”福生和金莎跑進來,打斷了寂驚雲。

我瞪了金莎一眼:“我隻說讓福生過來,你跑來做什麽?又偷懶不念書?”金莎委屈地噘著嘴,福生趕緊道:“葉姐姐,先生讓我們休息呢。”

“福生,你過來。”

我微微一歎,拉起他的手,“福生,這位是寂將軍,他一會兒要帶你去一個地方,可能你會見到一些不開心的事……”我想把蔚相的事告訴他,卻不知道如何開口,可是如果不說,我又擔心他突然麵對打擊,會受了刺激。

“阿花姐姐,福生要去哪裏?”金莎一聽要帶福生走,立即忘了才被我責備了,緊張地拉住我的手臂,“不要嘛,人家要福生陪我,不要讓福生走。”

“葉姐姐,我要去很久嗎?”福生倒是一點也不關心去哪裏,看了金莎一眼,看來他隻擔心能不能回來吧。

我笑了笑:“不會很久,最多幾天。”

福生點點頭,也不再問了。

這孩子本來就特別**,如今寄人籬下,更懂得看人眼色,從來不提什麽要求,不多言多語,懂事得讓人心疼。

寂驚雲起身道:“雲夫人請放心,我會照顧好他的。”

“那拜托將軍了。”

我起身相送。

寂驚雲道:“夫人身子不便,不必送了。”

他牽了周福生出去,金莎聽福生隻走幾天,也不鬧了,對我道:“阿花姐姐,我去送福生。”

話音剛落,人已經追了出去。

回房去看雲崢,他剛好醒了,我坐到床邊去,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冰涼,我微微一驚。

正想開口讓寧兒再拿床被子出來,卻聽到雲崢低聲道:“葉兒,你冷麽,多加件衣服。”

我怔住,心中湧出無邊的恐慌,麵上卻不動聲色,讓寧兒給雲崢加了被子。

雲澤把藥煎好了端進房來,雲崢喝了藥,晚膳隻喝了一點粥粥,一會兒又睡沉了。

我讓下人燒了兩個火爐擺到屋內,提高室內的溫度。

去傅先生那裏問不出什麽,能不能找別的大夫問問,不知道怎麽的,驀地想起易沉諳,雲崢不是說他精通醫術麽?以雲崢和他的交情,不知道有沒有讓他替自己診治過?難道他也沒有辦法?心思浮動間,我再也坐不住,走到書房,寫了一封信。

我在信上詳細寫了雲崢毒發的症狀,傅先生的診治方法,還有近期雲崢的身體狀況,寫了十幾頁,然後將厚厚的一疊信紙塞進信封封好,讓雲澤送去給易沉諳。

如果不是被皇帝禁足,我會親自去找易沉諳的。

他是個怪人,從來不上侯府的門,每次都是雲崢去見他,我也不好強請他入府。

天已黑盡。

我撥了撥燭台上“滋滋”作響的燭心,籠上燈罩。

窗外有風貫進房,有些冷。

我行至窗前,看到窗外的樹木花草都掉盡殘葉,天地間一片蕭瑟的景象。

微微歎了口氣,我伸手準備關上窗戶,冷不防窗口突然冒出一個人,手肘放在窗台上,托腮望著我,狹長的鳳眼微微一眨,笑眯眯地道:“姑娘何事煩惱?”——2007、2、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