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父輩的旗幟
兩天後的中午，山河背著妹妹帶著一群小蘿卜頭，趕著隊上的水牛走到村口的大路上。
妹妹爽朗的笑聲來來回回在耳間環繞著，山河的情緒就像水牛尾巴上的那一撮鬃毛前後左右啦，上上下下的飛揚搖擺著。
生活如此美好，命運如此慷慨，我怎麽能辜負！
“溪溪，到大路口了啊，剛剛怎麽給哥哥保證的，下來自己走了啊！”
“那好唄，那我要留著大草帽和罐頭魚，你得和奶奶說魚是溪溪自己捉到的。”小楚溪聽話的從山河背上滑下來，“咦，那是爸爸，我看到了，哥哥，哥哥那是爸爸，爸爸又回來了。”小楚溪興奮的大叫。
丘江大步上前抱起小楚溪，親吻著她的小手，“溪溪，看見爸爸這麽開心啊，真是我的好女仔，爸爸給你帶了一大袋QQ糖，來，要不要親爸爸一下？”
“爸，你不是說下個星期才有空啊，一中畢業班不補課了嗎，我媽沒跟著來啊？”山河喜出望外的看著父親。
“你媽最近單位挺忙，不好老請假，我這和別的科目老師換了課，下午就得往回趕。”
丘江抱著女兒，聽著女兒叭叭叭的炫耀，等著兒子和一群蘿卜頭把牛群趕回牛圈。
看著兒子熟練的分牛，趕牛，落柵欄，鋪幹稻草，不禁讚道：“小河，你這可以啊，牛放的不錯，你爸我上也就這個水平了。”
山河聞之莞爾，“爺爺說你小時候放牛，人玩回來睡了一覺，牛都還在河裏泡著呢，趕牛的鞭子都趕不住你。”
“……別總聽你爺瞎說，你爸小時候成績那都是名列前茅，公社書記都是拿我做榜樣……小子們，都回家啊，別亂串，下午去你海爺家分糖吃，溪溪，我們回家吃飯咯，哈哈。”
父親每次回老家，奶奶都特別高興，老是各種噓寒問暖，就剩下這一個獨苗苗，不寵著才怪了。
丘江是家裏的老二，本來還有一個排行老大的哥哥和一個最小的弟弟，過去的年月多災多荒，醫療水平極差，所以都因為不同的原因夭折了。
他們這輩人經曆過苦難，見證過轉折，心中總留著一股情懷，這些都是文學的沃土，有種子有水和陽光就能發芽長出美麗的花朵。
丘江年輕的時候就特喜歡莫言，陳村，馬原這些同年代作家，隻可惜自己這顆種子品種不對，隻發芽不開花。
這一發現兒子天賦不俗，哪裏還坐的住，在城裏憋了兩天，立馬換班趕回了老家。
這剛吃完午飯，丘江就把兒子拉進了房間，“小河，爸跟你商量個事啊，你那本日記和插畫，能不能讓爸爸先拿回縣裏給你餘師公和小吳叔叔看看。”
雖然山河早有開學後把日記交給師公過目的打算，但也沒想到父親來的這麽急，“爸，我這還沒寫一半呢，我都列好目錄了，畫也很粗糙，你這拿走了我怎麽接著寫啊！”
“這還不簡單啊，看，你爸我給你買的日記本，大開頁的，還都是大白頁，也方便你畫插頁，這倆天你先打稿子，過兩天爸再把日誌給你送回來。”
丘江把放桌子上的新日記本翻給山河看，“爸覺得你有寫作的天賦，就怕自己太主觀了，想讓你餘師公和小吳叔叔幫著捋捋，小河，你喜歡寫作嗎？”
“當然喜歡咯，”山河斬釘截鐵的回答道：“能把自己的感情和知識寫進文字裏麵，我很享受寫作的過程。”
“那就行，小河別想其他了，先按著自己的心意認真的把目錄裏規劃完成。你年紀還小，你媽不太同意我的想法，暫時別告訴你媽啊！你把日誌整理一下，我下午就帶走。”
丘江聽到兒子不假思索的回答，心中雀躍不已，不愧是我老丘的種，想法和你老子我一模一樣，怪不得我寫不出來，這天賦都特麽遺傳到兒子身上了。
丘江匆匆回到縣城，過家門而不入，揣著兒子的日記本敲開了餘老師的門。
“餘老師，這就是小河的鄉下日誌，您快給看看。”
餘正衝生於三零年代末，今年剛從縣文化局局長的位置上退下來。是山河父親丘江的授業恩師。
作為年近花甲的老人，他算得上是飽經歲月的磨礪，也在偏僻的山村裏做過代課老師。
丘江尤為敬重其人品和識人之能。
餘正衝十幾年前就以文字機械呆板；全局節奏紊亂，以及天賦底蘊不足否定過丘江的作家夢想。
事實也果然如餘正衝所料，丘江近十年的寫手生涯連一朵小紅花都沒能開出來。
“你看你都幾十歲的人了，還如此毛燥，怎麽，又退化成江猴兒了。前天不還說等開學前再論這事嗎，美玉那頭以我看你啊搞不定。”餘正衝戴上老花鏡，一臉可笑的湊趣著丘江。
對這個得意門生的判斷餘正衝是持懷疑態度的，因為見過丘江過去的狂熱，也讀過其文曾經的蹩腳。“看來你的文學火炬還是沒有熄滅啊！”
“老師您就別笑話學生了，我這不是為孩子的前途著想嗎～～額，再說小河這孩子可是在您和師母跟前長大的，您老這可得加把力啊！”丘江一臉無奈的磋磨著雙手。
餘正衝接過日記本，翻開扉頁，一幅充滿童趣的漫畫映入眼簾，兩隻大燕子領著兩隻小燕子從北方飛回老燕子家。燕子是以擬人的畫法來繪製的，表情都較為外露，餘正衝一眼就能對號入座，尤其是代表山河的那隻還病懨懨的，“老伴，你進來看看，你這教的不錯啊，小河都能畫出情節了！”
就在外廳澆花的謝師母推門而入，接過餘正衝手裏的日記本，“這是小河畫的，我可沒教他畫過漫畫，一直在學線條和布局呢。雖然筆法還是很幼稚粗糙，不過這畫描的生動鮮活，把學的東西都用上了，老餘你看，我早就說小河這孩子有天賦吧！以前心沒定下來，如今一經事，你看這靈性就出來了。”
謝師母繼續翻閱瀏覽日記本，漸漸認真投入了進去，把餘正衝和丘江忘在了一邊。
餘正衝詫異的看了丘江一眼，“老伴，你看這是小丘拿過來讓我給小河把把關的，要不我先過過眼。”
“我還正經教過孩子畫畫呢，你得意什麽！”謝師母不以為然的回懟，但日記本還是交還給了丈夫手裏，“小丘啊，小河這是開竅了啊，文章裏的情感比畫麵來的更強烈，好好培養，說不好以後就是大作家啊。”
“啊～”丘江被謝師母的讚美之語捶懣了，回頭看向餘正衝。
“本子留下，你人先回去，晚上和美玉一塊過來吃飯，到時候再說。”餘正衝頭也不抬的把丘江趕回家。
“美玉不太同意讓小河走文學的路子。”丘江一臉的糾結。
“瞧你這點出息，有我和你師母在，你虛什麽，晚上帶瓶好酒過來！”
“還有點老師樣沒有啊，小丘別理他，美玉那裏你別擔心，我替你給她解釋。”
“孩子有這方麵的天賦就該多培養，咱們恰好有這個條件，晚飯你叫小吳也一塊過來。”謝師母替丈夫圓回了話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