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車旅生涯
陽光透過落地窗簾的縫隙，落在了柔軟的被褥上，紀檸心翻了個身，醒了。
天花板是看起來略顯冰冷和科技感的銀白色金屬質感，房間很陌生，不是她睡了十幾年的臥室。她躺在那裏怔了一會才反應過來，自己已經不在家裏了，這是在房車上，是在休息區間她的車主房間內。
休息區間溫度適宜，總體維持在十八到二十四攝氏度之間，她掀開薄被，穿上柔軟的拖鞋，來到了正前方的落地玻璃前。
原本的淺藍色薄紗窗簾內側已經被她全部按上了遮光簾，單層的薄紗落地窗簾是很漂亮，但用在大幅的落地玻璃上，遮光效果等同於無。
牆壁雖然可以全部調成不透明的模式，但她睡慣了有大陽台和落地窗的房間，不透明的牆壁讓她不太適應，總覺得憋悶，所以在離家之前，她就已經自己動手，把家裏的遮光簾拆下來，裝在這裏。
這樣就可以一直將三麵牆壁全部調成透明模式，晚上睡覺時，把窗簾拉上就行。
窗簾被拉開，外麵已經天光大亮，又是個陽光不錯的天氣。天空雖然還沒恢複從前的清朗蔚藍，但至少不再陰霾重重，感覺雲層又散開了許多。
房子停在一片旅遊區的停車場上，附近沒有建築，所以也看不到人影，停車場下方不遠處就是沿湖堤岸，從她的位置可以看見岸上成排的常青樹和波光粼粼的巨大湖麵。
這是位於蘇城西南方向大約40公裏左右的尚清湖的東北側湖邊。
尚清湖是樺國東南地區有名的淡水湖，水域麵積數千平方公裏，而隔開蘇城的長淵湖麵積僅有12平方公裏，連它的零頭都不到。
他們這次的目的地白雲縣就是要沿著尚清湖一路南下，在繞過湖之後再朝西麵開，依照路亭風計劃的三條路線裏最優的一條來說，需要開車300公裏左右，如果是走高速，也就三到四個小時，但這300公裏幾乎避開了所有高速，走國道和公路，所以這300公裏要開將近7個小時。
但這條路線隻是初計劃的理想路線，而行車時間也是以和平年代的路況來算了。
以現在的情況，行程隻會更慢。
就拿昨天他們的車程來說吧，從長淵湖東側中段的位置出發，到現在的停車位置，滿打滿算60多公裏，從前算上堵車等紅燈的時間最多也就一、兩個的車程，而他們足足開了七、八個小時。
並且這七、八個小時裏，還沒有算上遭遇大批走屍調頭重新找路，遇到路麵或是橋被炸毀調頭重新找路，以及迷路到連導航都有些不管用……這種種情況下停車重新研究路線的時間。
主要因為他們走的方向是朝西南，雖然已經越過城區來到郊區，但走屍的輻射波及還是有些廣。
一路經過的城郊小社區小廣場，沿街的商鋪被砸，建築被燒毀，有的火還沒滅，到處都是血跡和人體組織，也有不少因為車禍或是其他原因被遺棄的車子橫在路旁冒著黑煙。
所過之處，統統像是戰後區域，找不到活人的氣息，情況比蘇城內部好不了多少。
有的路麵上凝結一層厚厚的黑色黏膩物，房車開在上麵時，紀檸心能很清楚聽到輪胎和黏膩物摩擦的聲音，莫名有一種令人頭皮發麻的感覺。
很快，當她在之後的路旁發現用完被丟棄的火焰噴射器時，她立刻知道了之前那段路麵上的黏膩物是什麽，連忙取出風油精放在鼻子底下聞，好不容易才把想吐的衝動忍下去……
車速慢，加上停車時間久，裏程數增加不多，耗油倒是特別厲害。
所以昨天下午四、五點的時候，當他們來到這塊難得清靜空曠的湖邊風景區時，三個人一致決定停車休整。
這個決定是正確的，尤其當她此刻睡足醒來，麵對落地玻璃外如海洋般一望無際的清透湖麵，那種壓在心頭的沉甸感和憋悶感終於一掃而空。
她對自己說，新的一天，一個新的開始。
紀檸心穿上薄絨居家服，在房間門口換了幹淨的帆布鞋，來到走道另一頭的銀黑色傳送門前。
她的手剛要點上“初始區間”的符號，突然想到了什麽，取出對講機按下使用：“哥，你和爸起來了嗎？”
很快，對講機傳來回應：“起了，洗漱間沒人。”
紀檸心有點尷尬的收起對講機，這個特殊步驟的原由起於昨晚。
昨天是他們一家三口第一次這麽長時間待在房車裏，從前哪怕待在房車裏外出的時間長，因為穿著防護服不方便，很多時候他們父子兩個都會減少喝水量，不使用房車的洗漱間，等到回家再解決。
不過這種情況從昨天開始就變得不同了，他們每天二十四小時都在房車裏，也不準備下車，所以都隻穿了舒適的日常服，沒穿防護服，自然也不用故意減少喝水量。
白天還好，她也在房車裏，大家想什麽時候用洗漱間就用，也不影響什麽。
但到了晚上，她回車主房休息，臨睡之前爬起來打算再上一次洗手間，因為休息區間的洗手間還沒解鎖，她自然得回房車去上。
結果這麽巧，這次當她出現在洗漱間的時候，發現原本就不大的洗漱間變得更擠了，裏麵有人……她當下閉眼再捂眼，又摸索上麵前的門板，再次消失。
洗漱間裏的路亭風：……
還好，當時路亭風在刷牙，並不是在解決什麽沒辦法看的私人問題。
於是，到了那一刻她才意識到一個問題，房車的洗漱間在成為傳送地點之前，它首先是一個洗手間和浴室……這就導致一個功（超）能（級）重（尷）複（尬）的問題。
她將車主屏幕上所有的選項都點開研究了一遍，但都沒有找到有沒有解決這一問題的方法。
她是可以直接用精神力感應到房車裏的情況，但這個方法也不適合用在這裏吧……
要不然，她每次從其他區間想要回到房車裏麵時，傳送的時候都閉上眼？
可如果真的那麽巧撞上，閉上眼睛也一樣尷尬……
於是最後，她想到了這個方法，因為其他區間都是折疊在“初始區間”附近的，距離在對講機使用範圍內，每次她想進房車時，都先用對講器詢問一下。
當然，這隻是一個臨時方法，隻要等到她順利解鎖“休息區間”的房間和洗手間，以後親爹和大哥都入住了“休息區間”，自然不再需要使用房車的洗漱間。
……
房車裏，飄散著濃鬱的咖啡香味，今天他們家換了口味，吃西式早餐。
現磨咖啡，裹了雞蛋液的吐司，裏麵夾著自家種的清爽脆嫩的生菜、煎至金黃的午餐肉片、濃香芝士片，還有一碗澆上了香煎芝麻醬汁的蔬菜沙拉。
沙拉裏麵有三、四種蔬菜，都掰的碎碎的，看著水靈靈的，紀檸心看了眼嫌棄太素，於是從空間格裏取出一盒三文魚片。這個牌子的三文魚片還是梧州路事件發生前在超市買的，當時拿了30多盒，還一盒沒吃過。
上次他們吃海鮮料理那次，吃的是她從料理店打包的刺身。
超市的三文魚口感自然沒有料理店的帝王鮭那麽好，不過這也是品相不錯的三文魚了。一盒有500克，她取了五分之一出來，在粘板上把大片切成小塊，然後放入沙拉碗，又用芥末和刺身醬油調製了一點湯汁，倒進去拌了拌，一道三文魚沙拉就加工好了。
路亭風起身去了咖啡機那裏，給她做了杯意式，讓她自己加糖和牛奶。他和路有為都習慣喝美式，所以不用加這些。
房車上所有的百葉窗都開著，窗外陽光水色十分明媚，車裏不開燈也亮堂堂的，不開空調也很暖和。
倒不是為了省電，自出發後，他們車上的電力一直都充足。首先天氣好，有太陽，太陽能板可以直接供電；其次車子在行進時，發動機能提供電力；最後，車上的鋰電池一直都是滿格狀態。
再加上房車提供的3小時無限量用電，他們目前並不缺電力。
尤其這3小時房車供電，時間雖然不能拉長，但是可以切斷，例如做飯和洗澡需要大量用電時打開，等到結束後就關掉，把剩餘的時間留到下一次要大量用電時。
而且這個操作不是非得紀檸心來，路亭風現在是“副駕駛”，有了一小部分權限，例如打開用電模式，啟動黑（灰）水箱自動處理等，他可以直接在“車主屏幕”上操作。
天氣不錯，早餐後一家人研究了一下地圖，再結合導航，規劃出了之後路線。
他們今天的計劃目標是完成100公裏，不過根據昨天的經驗，這100公裏，實際上開起來肯定不止。
但這100公裏如果能順利完成，他們今天就能繞過尚清湖的東岸，抵達湖泊南岸，距離白雲縣又近了一大步。
“不過尚清湖這個區域是湖城所在，湖城雖然隻是一個三線的旅遊小城，但它倚靠著尚清湖，整體呈狹長狀，附近水域裏的幾座小島也是湖城的範圍。”
路亭風指著地圖，緩緩開口，“我們想要去白雲縣，這裏是必經之地，如果想要繞過，得繼續朝南，從湖城下麵過。但在湖城南麵的四點、六點和八點鍾方向，分別是興城、香城和德城。這三個城市的規模都比湖城大，城郊建設也很興旺，人口不會少。”
紀檸心看著地圖，從上麵所見，其實走水路，從湖麵直接經過湖城是最佳路線，但房車目前還沒出現下水功能，也不知道以後會不會有：“湖城和其他三個城市的狀況怎麽樣？”
路亭風搖頭：“我在這四個城市沒有認識的朋友，無法獲得準確訊息，目前知道的，都是從網上得來的拚湊情況。湖城沒有限速，視頻和圖片都能看到，但網絡信號和之前城東戒嚴時差不多，非常慢，時有時無。那裏火山雪之後沒多久也陸陸續續有人進了醫院，城市有好幾個隔離區，氣氛也很緊張，檢查非常嚴格。
但現在整個樺國乃至整個水明星球都出現了差不多的情況，加上周城、黎城、婺城、海城、蘇城等地大規模的爆發和秩序崩塌，現在國內可以調動的人力物力資源，除了救援在大降溫和火山雪時受災最嚴重的十幾個城市外，其他的都已經倒向感染爆發的城市。輿論最關注的也是那裏，所以湖城的情況並不會引起多大熱議和關注。”
紀檸心覺得路亭風說到了重點，現在全星球大大小小的城市情況都差不多，所以無論是湖城，還是興城香城德城，內部情況也應該差不多，畢竟它們彼此相鄰，隔得很近。
但這四個城市裏，隻有湖城是純旅遊城市，也因此，它的主要城區範圍並不大，甚至比蘇城的城東區域還要小一些，周圍大多是各種景區：濕地公園、遊樂場、農莊、旅遊小鎮。
尤其湖城靠近尚清湖這一部分，除了影視基地和水上樂園之外，是一個很大的湖畔濕地公園。
蘇城梧州路事件引爆網絡時，才剛過完年沒多久，加上整個年假都在下泥漿雨，這類旅遊風景區人員非常少。
後續“胞病毒”出現，隻要是個正常人都不可能在這種時候外出遊玩，所以隻要湖城內部沒亂，秩序沒崩，哪怕形勢緊張，和之前戒嚴時期的蘇城城東差不多，靠近尚清湖的這片區域人也會很少。
所以紀檸心認為，從湖城北麵經過，肯定要比從南麵經過遇到的不穩定因素要少。
“嗯。”路有為也點了點頭，“靠湖這一塊地勢比較空曠，基本沒什麽高樓，田野多，視野也好，隻要湖城還沒亂，我們就能直接快速的從這裏穿過去。”
“問題是，這裏會設警戒欄嗎？”紀檸心最擔心的還是這個。
“有警戒欄也沒事，我們不是進湖城，而是途經，隻要沒有症狀，一般都會放行。”
三個人都知道，這個說法也隻是路亭風自己的猜測，並不是絕對。但現在全國形勢都不太好，海城、蘇城、黎城……數個城市都已經控製不住，無數幸存者和附近城市的民眾正朝著四麵八方逃離和擴散。
不會隻有他們途經湖城，那麽多人，湖城最多隻能自保，攔截是做不到的。
據聞網上已經有了投票，因為目前幾個爆發地都在灃河以南的東南區域，所以他們提議從海邊城市安城開始，沿著安城所在的灃河，逆流而上，直至樺國西麵的高原城市昌城，將整條灃河所有的橋梁統統設置禁行崗哨，禁止南麵的民眾北上，由此將感染源控製在灃河以南。
這個提議一開始不知道是哪個閑來無事的缺德人提的，後來被幾個網絡大咖看到，其中一人就以此設置了投票。
投票一出就炸鍋了，引得網絡震動，漸漸的灃河兩岸的民眾互相對罵，目前投票數已經超過了2000多萬，封與不封的比例是56%比44%。
總而言之，這條路線是目前最優路線。
“行，那就出發吧，希望今天能順利走完這100公裏。”一家人收拾好了桌子上的紙質地圖，將已經下載好地圖的平板嵌入前麵駕駛區的固定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