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在路上
依照計劃，車隊在離開商城北郊後，開始朝東麵行駛。
發生了路桐的事情之後，如今跟在車隊末位那輛房車裏的人都惶然不安。
他們可以告訴自己說，把路桐丟下，是所有人投票後的結局，合情合理，但他們畢竟都不是惡人，隻是懦弱的普通人，所以隻要一想到路桐得知被丟下之後的模樣，他們就有些坐立難安。
其實這種感覺，從前也有過很多次，這個隊伍從建立至今，從來都沒有一帆風順過，畢竟是在秩序全無的末世，能活下去已經不容易了，很多時候得選擇睜一眼閉一眼。
隻要不侵犯到他們的利益，他們會選擇站在大多數人這邊。
就像路桐和黃箏關閉地下避難所次一級的門，事後告訴他們，他也是無可奈何，因為怕不關閉那扇門，輻射會繼續朝下蔓延，他們所有人都會出事。
那時他們明知道大潘出去是為了救他們，卻輕而易舉接受了這個解釋……
所以這次，在大多數人的利益麵前，他們決定丟下路桐，選擇性遺忘了他是為了這支隊伍才會被咬的。
他們現在坐立難安，一則是因為身體裏良心的那一部分在作祟，二則是害怕，畢竟路桐是他們現在最後的主心骨。以後，當發生情況時，他們中間還有誰能站出來，當機立斷的出主意，想各種解決辦法？
這種不安和害怕使得他們一路都催促著阿夏超車，他們想要超到皮卡的前麵去，開在舊房車和皮卡的中間。
但一貫誰說話都聽從的阿夏這次卻有些固執，無論他們怎麽說，始終隻跟在皮卡的後麵。
好在從商城到灃河上那座完好的大橋並不遠，這條路之前有很多車隊開過，尤其越過了商城東麵之後，前麵的路更加順利，路麵早已清理幹淨，沒有擋路的廢車和走屍，路麵上較大的斷裂層和坑窪也被稍稍填補過了。
這一百五十多公裏，甚至比從商城西邊開至北麵的路程都要順利。
車子很快來到了岔道口，從這裏左轉，再開數百米，就是上橋的路口，可最前麵的舊房車卻停了下來，皮卡也停了。顧寒星握著搶，從車上下來，直接來到他們的車子旁。
有人連忙開了車門，小心的探出頭：“顧、顧隊，怎麽了？”
“我就送你們到這裏，過了這座跨河大橋，對岸就有一個安全基地，不想待在安全基地，也能繼續朝前走，去下一個安全城市。因為這一區域的對岸就是安全區，所以橋上設有很多檢查站，會對南麵過去的民眾進行檢查和隔離觀察，一般情況下，隻要你們自己沒有問題，花費一些時間，都能通過……”
隨著顧寒星的話，房車裏的其他人都靠了過來：“什麽意思？顧隊，你不繼續護送我們了嗎？”
“怎麽，聽不懂？我已經護送到站了，從這座橋開始，就屬於安全區域。你們連自己過橋去接受檢查都不會嗎？”
“可是……可是……”他們本來計劃中不是這樣的，哪怕到了安全區，能跟著部隊的人一起，肯定要比自己過去要便捷。
現在這種世道，像他們這樣的普通人，到了一個新的地方，誰都不認識，想想就知道該有多艱難。
顧寒星當然知道他們在想什麽，不過她並不打算繼續聽下去，把該說的事情交待清楚了，就直接來到拖掛房車跟前。
這一路前麵的舊房車車速並不算快，而且開的非常穩，他們待在屬於自己的空間裏，實在是非常的愜意。先是各自用少量的水，簡單把手臉和腳都清洗幹淨，用他們自己舊的毛巾，把拖掛小房車裏上上下下擦了一遍，抹去浮塵。
之後，用車上的電磁爐煮了一些蔬菜幹雞蛋掛麵，等麵條熟了再切幾片午餐肉下去，這種掛麵不像方便麵，一股濃烈的味精味道。方便麵偶爾吃覺得好吃，可是吃多了都是差不多的味道，隻是為了填個肚子。
掛麵就不同了，對方給了她一些鹽、雞精和醬油，她可以根據他們自己的口味調味道。
蔬菜幹和雞蛋都有營養，即便掛麵沒有方便麵那麽香，也更適合幾個孩子和病號大潘。
大潘這兩天心情好，身體狀況也有好轉，他披了衣服起來吃麵，陳靈給他們一大三小盛好四碗麵條，打算去給自己煮一包方便麵，但卻被大潘拉住了。
“陳靈姐姐也吃這個麵！”三個孩子看著她。
“乖，姐姐喜歡吃方便麵。”
“下次姐姐煮了方便麵我們再一起吃。”最小的那個去拿了個碗，最大的那個開始小心翼翼的給她盛麵，另一個孩子則用勺子給她盛麵湯。
很快，泡漲開的各色蔬菜、雞蛋和午餐肉便鋪滿了那個碗。
大潘把那個碗推到她麵前：“快吃吧，一會麵坨了就不好吃了。”
四個人的心意，都在這碗麵裏，陳靈坐下來，和他們一起吃了這頓午餐。
顧寒星來敲門時，她剛剛在三個孩子的幫忙下收拾完餐具沒有多久，臉上仍帶著一絲笑意。
“顧隊？”
“想問一下你，前麵再走幾百米就是過河大橋了，橋上設有檢查站，過了橋就是安全區域，你們要不要跟著阿夏的房車走？”
陳靈小心翼翼的查看對方的表情，顧寒星麵色溫和，並不是來趕人的，隻是來詢問。
“我們……能繼續跟著你們嗎？”這話說出來陳靈臉上有點燒，他們這幾個人，病的病，小的小。她倒是殺過走屍，也帶過隊伍外出尋找物資，可最多也就這點本事了，在顧寒星眼裏，真的什麽都算不上。
現在明明安全區就快到了，可她下意識就是不想跟著阿夏他們的車。
這是拖掛房車，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真的有點什麽事，以那群人的性子，上車搶食物不至於，但卻很有可能斷開兩車的連接，直接把這輛拖掛房車丟下……
“你們想跟著我們？”顧寒星並不算意外，“你們想繼續跟我們一起，這沒有什麽問題，不過有些事在出發之前，你們得清楚。我們不走這條路區安全區，會繼續沿著河道朝東北方向行。
那裏的情況你應該知道，當初龍卷風肆虐過的區域，走屍像下餃子一樣落滿每個城市，幾個月前感染就大爆發了，城市建築也毀了大半，和你們最初待的胡城那一片區域情況差不多，但也有所不同。
因為那裏靠近灃河，距離北麵安全區更近，所以還活著的人在龍卷風之後就基本撤離了。所以越是靠近那一區，周圍就越是荒蕪，遇見走屍的幾率很大，甚至有可能遇上走屍群。你跟著我們走，你得想清楚這些，畢竟還有三個孩子——”
顧寒星的話，被抱住她大腿的小手給打斷，還是那個最小的孩子，像個人形掛件一樣：“香香不跟其他人走，香香要跟著顧姐姐，香香不怕怪物……”
顧寒星：……
唔，可愛的人類幼崽……
“我們不怕，從胡城到這裏這麽艱難都闖過來了，而且現在這世道，並不是說安全區就一定安全，萬一出現意外，跟他們一起，我們也不一定能活……我們隻是怕會成為你們的累贅，給你們增加負擔……”
“這個不用你擔心，我護幾個人的能力還是有的。”顧寒星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既然已經做好決定，其他的不用擔心，隻要和之前一樣待在拖掛房車裏就行。
最後一輛房車裏，其他人見顧寒星去了拖掛房車那裏，還眼巴巴的等著她跟那裏說完話再回來，他們再努力求求對方。讓她和他們一起過大橋，去安全區。
可顧寒星從拖掛房車那裏離開後，就直接坐上了皮卡的副駕，緊接著，最前麵的舊房車重新駛動，帶著拖掛房車直接開上了右拐的路，皮卡緊隨其後。
“唉？顧隊怎麽、怎麽就這麽走了？”
“這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還不懂嗎？人家就是不想再繼續帶著我們這些累贅了！”
“可是，大潘他們幾個，不是比我們更累贅？”
“那、那你能有那幾個小的那麽可愛，她也會願意繼續帶著。”不滿的聲音裏多了一句不一樣的。
眾人側頭，駕駛座上的阿夏看著窗外，假裝自己剛才什麽都沒說。
“好啊，阿夏你現在能耐了，嘴皮子變這麽利索？”
“都別說了！人家都走了，趕緊開車追上去啊！”
“追什麽！人家根本不是朝大橋的方向去！”
……
眾人七零八落的聲音裏，阿夏重新發動車子，朝著左邊的車道而去。
“你幹什麽呢，阿夏，顧隊他們走了右邊！”
“那我們也不能跟著他們走右邊啊！大橋在左邊！”
“唉，這個顧隊真是的！都到安全區了，瞎折騰什麽呢？”
“就是啊！她那麽厲害，再護送一下我們怎麽了？”
……
阿夏開著車，沒有回答。
別人都已經一路護送他們到安全區了，隻要上了橋接受檢查就行，他們卻還不死心，非要對方繼續護送他們？
人家和他們這支隊伍本來就是萍水相逢，一路又是救，又是尋物資，又是尋車，又是護送，欠他們的嗎？不過是因為善意罷了。
不去想對方為他們付出過多少，卻隻想著繼續享受對方的付出。
哪怕對方已經仁至義盡，也依然不滿足，覺得我弱我有理，這世界上哪裏有這麽強盜的邏輯！
阿夏沒有說話，心裏卻默默把周圍的人罵了個遍，並暗自決定，隻要到了安全區，立刻和他們分道揚鑣。
……
這條路紀檸心他們曾經走過，不過那時是迎著夕陽落下的方向，而且那時候餐飲區間還沒解鎖，他們想看著外麵的景色吃飯，隻能聚在她的房間裏。
現在好了，三麵都是玻璃牆的餐飲區間，簡直像是行駛在河道旁高地上的觀景旅行車。
楊韻還沒有從失去至親的傷痛裏走出來，但她也不想一個人待在房間裏，於是決定給自己找點事情做，親自下廚給他們準備晚餐。
“吃火鍋吧，那次我們去商城找你和外公的時候，也是吃的火鍋。”楊荏苒提議，並係了圍裙在一旁幫忙洗菜。
“好，就吃火鍋，這個季節，吃牛骨湯和番茄底的火鍋吧？”楊韻查看冰箱冷凍室，取出了牛肉和牛骨，泡在冷水裏，同時加了一些鹽和醋，加快解凍速度。
“要幫忙嗎？”紀檸心也走了過來。
“等會幫忙吃就行。”楊荏苒笑嘻嘻的，“我媽做的火鍋湯底可好吃了，今天人多，那兩個四人桌移動不了，我們在圓卡座吃，你拿兩個大的電湯鍋出來，一個放牛骨湯底和辣湯，另一個放番茄湯底和辣湯。”
“好。”
紀檸心擺好鍋子，路亭風也來了餐飲區間，他和楊韻打了聲招呼，然後看看周圍：“爸呢？他不是剛剛就出房間了？”
“應該在生態區間吧，你知道的，那裏是隻屬於他的小天地。”紀檸心微微一笑，主要是因為有一個願意安靜傾聽他回憶當年的小A。
路亭風上前掐了掐她的臉：“咖啡喝嗎？”
“今天不喝咖啡了吧，喝奶茶？”她說著，朝桌上擺出了幾杯不同口味的奶茶和水果茶，裏麵還帶著冰塊，新鮮如初。
她根據幾個人不同的口味，分發了奶茶，獲得一波讚。
楊荏苒幫楊韻洗完菜，就去玻璃觀景區上和紀檸心靠在一起喝奶茶，兩人沒聊幾句，紀檸心身上的對講機響了，是顧寒星告訴她之後行駛的方向。
他們隻沿著河道朝東行駛一段路，並不需要回到合安城那裏。她告訴了她之後幾個轉彎處要留意的地方，那裏也有一座過河的橋。
隻是路比較難開，橋對岸很早前就因為被龍卷風和天降走屍波及，城市居民早已撤離，所以不屬於安全區，橋上也沒有設檢查站。
她和紀檸心之所以選擇走這條路，是為了避開檢查站。
她知道紀檸心不想露臉，換做其他人可能辦不到，沒法帶房車去墨城，但她可以。
她在灃河以北逗留了一段時間，那個區域的城市情況和路線她熟悉的很。
“好的。”紀檸心一一記下，同時用精神力傳達給小A，讓他去房車裏修改路線。之後她又問顧寒星他們幾個人吃不吃辣。
“都吃啊，怎麽了？”
“都吃就好，等會晚餐時給你們送好吃的！”紀檸心笑著關上了對講機。
對方的皮卡不方便，在車裏吃不了火鍋，但是可以用火鍋料搭配各種燙菜，做一大鍋麻辣香鍋給他們送去。
因著紀檸心最後一句話，皮卡裏其他四個隊員都格外期待，盡管他們才吃了漢堡和三明治沒多久，但他們都翹首以盼，盼著天快一點黑。
也不知道，晚餐是吃什麽？
香辣漢堡？
香辣三明治？
他們的想象力也隻能到這裏了。
靠近傍晚的時候，他們在高地車道旁的某處找了一片適合過夜的區域，然後將車停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