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暴風雪
兩個多月的時間裏，為了達成20000公裏數，房車每天都會繞山坡跑一圈。
這條路線是查考之後選擇的固定路線，比較長，但又不會撞見穀地裏的村民和幸存者。
自動智能駕駛可以預先設置行駛時間和路程，選定路線後，每天的自動行駛就固定了下來，時間則選在黎明時分。起初大家還不太適應，清早起來去洗手間，會發現車子正悄然奔馳在暗影重重的山野間，場景莫名有些詭異。
後來次數多了，也就適應了。
這天紀檸心清晨醒來時，房車又慣例在“跑山”，然而車身卻不像從前一樣平穩，呼嘯的西北風夾雜著鵝毛一般的大雪，就連區間內部都微微受到影響，可想而知外麵的風雪有多大。
納斯湖常年溫度不高，冬天的時候，白天溫度可達零下，夜間則在零下二十度左右。
但現在才十二月初，剛剛入冬，前幾天還是深秋的溫度，這場暴風雪一來，外麵一夜入寒冬，已然成為了冰天雪地的世界。
好在常年住在村子裏的民眾都已經習慣這種寒冷，家家戶戶禦寒裝備充足，隻是外麵暴風雪肆虐，一時間出不了門。
紀檸心一行人的情況也差不多，除了出不了房車，其他一切生活照舊。暴風雪侵襲了整個納斯湖穀地兩天兩夜後，大雪在第三天的中午漸止，隻是狂風依舊肆虐，吹得村子裏的門窗都在嗡嗡作響。
住在牧場區的幸存者都鬆了一口氣，他們畢竟不是真正的北方人，之前半年多都是在正常的溫度下在這裏度過。
納斯湖處於寒溫帶，春季連著秋季，夏季並不明顯，所以當外麵因為天災季節反常出現數月的高溫酷熱時，這裏夏季的溫度反而顯得剛剛好，他們沒有想到，這裏的冬天這麽可怕。
如今外麵情況變好，可東南區域卻徹底成為禁區，他們不可能再回家，原本還考慮著是繼續在納斯湖住下去，還是朝南麵轉移一些距離，重新找個城鎮住下。
原本商量不出結果的事，經過這兩天暴風雪的肆虐，他們自然有了決定。如今見到雪停，他們當下收拾行李，打算趁著下一場大雪降臨，徹底把山路封鎖之前離開。
然而村子裏麵，有經驗的老人聽著外麵呼嘯的狂風，卻有些愁眉不展，他讓村裏的壯漢給牧場區的人傳達了消息，讓他們先別急著下山，暫時先等一等。
“等一等？為什麽要等？我們現在是在爭分奪秒！你們看看，才剛剛入冬，就來了這麽大的暴風雪，我們都是南方人，又沒有那麽多的存糧，也沒有你們應對冬天的經驗。現在不趁著這機會離開，等到大雪封山，我們就走不了了！你們突然開口讓我們等，好歹要給我們一個理由啊？”
傳話的壯漢其實也不太知道原因，曆年來，這樣剛入冬就大雪降溫的情況也有過，但天氣好好壞壞的情況時常發生，才剛剛十二月份初，這雪也不可能永無止境的下到來年開春。
不過對方擔心大雪封山缺乏存糧這點倒是正確的。
然而，那個老人是村裏年紀最長的，他們向來敬重這樣有著諸多生活經驗的老者，往常做事也是聽從的多，質問的少。現在被對方這一番問，自然回答不出來。
雙方曾經因為感染者的事矛盾頗多，後來為了免疫藥劑雖然握手言和了一陣，但說到底，對村子裏的人來說，終究是這些外來者帶來了感染病例，哪怕村子存糧足夠，大家也不會拿出自家最重要的存糧繼續救助外人。
過來傳話的人如今遭到一連串質問後，也沒有心情繼續和對方多說什麽。
寒冬來臨，以後這樣的暴雪天氣會越來越多，他也要趕回村子，幫著家裏做各種準備。
村裏來傳話的人很快離開了，幸存者們雖然對這沒頭沒腦的建議各種腹誹，但也有人腦子比較清醒，表示對方到底是常年生活在這裏的人，既然對方給了觀望的建議，要不然，就先等一等？
大家意見不同，這不奇怪，這裏前後來了幾批逃難的幸存者，要不是來到這裏大家之前都不認識。決定不了的事，最後和之前一樣，民主投票。
投票結果有超過半數的人不願意觀望，表示想要直接離開，畢竟現在是中午，大雪剛停，要是拖到了晚上或者是第二天，又不知道會是什麽情況。
於是，牧場裏的幸存者們繼續收拾東西，一一裝入車內或綁上車頂，這些車子有的是最早自駕遊時租的，後來一直拖著沒還，還有的是“胞病毒”蔓延之後在路上撿的……說法不一，什麽來源都有，但大家都不會多糾結這個。
他們給車子加了防凍液，並且給車輪上了防滑鏈，以便在下了雪的山路上行駛。這些物資都是之前送人去醫院時在鎮子上買的，也算有所計劃和準備，沒想到這麽快就用上了。
……
此刻戶外溫度零下十度，車隊離開穀地時，紀檸心一眾人正在餐飲區間吃飯。
下雪後，他們重新把房車挪了個暫居地點，暴風雪雖然不會影響區間內部，但之前的坡地風速太大，護盾每次使用後都有4小時的CD時間，不可能24小時開著，房車本身可能被風吹動，容易滑坡。
所以他們找了個背風的凹地，還是在山坡上，但有半側山體遮擋，風力衝擊小。主要還是房車解鎖出來的區間功能太過強大，他們已經很久沒有待在房車內部，所以之前沒有花費心思去研究房車停駐時原地加強固定的事。
這個新地點在納斯湖中遊區域，距離穀地間的村落比較近，隻是有樹木遮掩，對方看不見他們的車。
村落和牧場的距離範圍都在紀檸心的精神力範圍內，村落裏的人過去給出暫緩的建議她聽到了，牧場車隊離開的事她也看到了。
不過她也隻是看看，全麵掌握情況，並不會加入幹涉。
雖然她也覺得老村民給出的建議應該采納，但她沒幹涉的理由，幹涉了也沒人會聽。
果不其然，大雪僅僅在午間停了2到3個小時，在下午的時候，狂風卷著雪花，暴風雪再次來臨。
這個時候，車隊剛剛啟動離開1個多小時，這裏山路曲折，加上之前下過大雪更加難走，車隊應該還在山裏沒轉出去。
這一次的暴風雪比之前更大，到了傍晚的時候，氣溫再次驟降，室外溫度到了零下二十度，雪花在半空翻卷著，幾乎把周圍的一切都遮擋住了。
這種天氣下，車隊準備再充足，行駛在山路上都很危險，一旦半途出現問題，車子發動不了拋錨在路上，等到了夜間溫度再降，車上的人會活活凍死在車裏。
好在天剛黑沒多久，牧場那裏傳來了動靜，車隊回來了。
他們還算聰明，在暴風雪再次來臨後沒多久，隊伍裏就有人提出返回。依照之前的路況，想要開出山區還要幾個小時，更何況現在天氣惡化，他們怕天黑之後依然被困在山裏，那就真的危險了。
曉是如此，從他們決定返程到回到牧場也花費了數個小時，中途還有一輛車拋錨，他們冒著大雪轉移了物資，車內人擠上其他人的車，這才算勉強都回來了。
這一趟折騰，少了一輛車，消耗了大量燃料，可結果還是回到原點。
他們躲在牧場裏點燃壁爐取暖的時候，都有些後悔沒有聽從老村民的建議，之前主張早點離開的那些人裏也有人不滿開口，把責任丟在天氣預報上麵。
這裏的手機信號才剛剛恢複半個月，倒是能從“災訊”裏查看天氣預報，不過自末世之後，天氣預報就從來沒有準過……
丟了一輛車的幾個人是之前主張聽從意見觀望等待的人，他們本來就不想走，結果瞎折騰一番，差點凍死，還害得他們沒了車，此刻心情極差，見到對方還有人推脫責任，當下惱火，直接開口懟。
懟著懟著，雙方就動起手來。
房車餐飲區間內，紀檸心一邊朝電烤盤上放雪花和眼肉，一邊用精神力查看著那邊的情況。
還能有體力動手，說明情況不算差。
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牧場裏麵挺大的，還是上下兩層，裏麵有之前牧民休息用的帶壁爐的房間，也有很多可以用來保暖的幹草，大家日子過得不算差但也不算好，才會偶爾鬧鬧矛盾。
她這也算看八點檔電視劇了，還能鍛煉精神力。
雪花牛肉在烤盤上發出刺啦聲響，香味溢滿整個餐廳，油脂在烤盤上爆開，濺出一點點油花，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及時擋在她的手上方，為她擋去了爆開的滾燙油花。
紀檸心側頭看了眼小A，他臉上還是那副表情，替她擋油的動作自然極了，就像是本能反應。
她看了他一眼，直接把夾子丟給了他，示意他來烤，她等吃。
小A翻轉牛肉，用研磨瓶撒了些海鹽黑胡椒碎上去，然後把牛肉剪成大小剛好入口的小塊，放到紀檸心盤子裏。
另一側，楊荏苒湊到她耳旁，小聲八卦加吐槽：“好驕奢呀。”
紀檸心夾了塊牛肉塞進她嘴裏。
……
暴風雪再次持續了兩天，狂風呼嘯在整個山穀裏，溫度下降到零下三十度。
無論是村子裏的人，還是牧場裏的人，都待在室內沒有出門，生怕一出門就直接被吹跑了。
到了第三天早上的時候，風雪再次停了，到上午時，外麵甚至出了太陽。村落和牧場裏，被暴風雪困在室內多日的人紛紛外出，清掃門前和房頂的積雪，加固房屋忙個不停。
難得晴天，村裏的老人卻看著雪山方向，麵色凝重。雪山那一頭的半空，雲霧重重，呈現出灰色，與其說是雲層，不如說是塵埃更貼切。
老人叫喊著自家的年輕人，讓他趕緊去通知其他人，說暫時不要外出忙碌，先待在室內觀望？
又觀望？
年輕人不太明白，可清掃積雪加固房屋，哪一件都是極其重要的事，就算他們自家能停下來，其他人家未必願意。
房車裏，紀檸心剛吃完早飯返回房間，她換上運動服，正想在瑜伽毯上做一會熱身運動，猛然間，她覺察到什麽，停下所有動作，看向了玻璃窗外。
房間的三麵都是玻璃牆體，她此刻的位置查看哪個方向都再清晰不過。
她看著納斯湖上遊處連綿的山體，那裏如今都已經被白色覆蓋，分不清楚哪些是原本的雪山，哪些是經過這幾天特大暴風雪侵襲後才被覆蓋上的白色雪層。
她把精神力投射過去，並且拉伸到了極致，她聽到了一種奇怪的聲音，從山體處傳來，隱隱約約的，像是什麽東西破裂的聲音。
嘎吱——嘎吱——
她再次拉伸精神力，想要聽得更清楚一點。
猛然間，巨大的轟隆聲傳來，因為精神力的極力延伸，仿佛突然炸響在她耳旁的驚雷。
她瞬間收回精神力，按住嗡嗡作響的腦袋，感覺後腦就像是被重擊了一樣。
她再次朝雪山的方向看去，厚厚的如同雲層狀的灰色塵埃籠罩了整個山頭，有什麽龐大的東西正在破裂碎開，然後順著陡峭的山體而下……
那是——大雪崩！
“小A！”她出聲的同時，瞬間通過儲物區間，把自己投放到房車內。
小A應聲出現，不等她開口立刻坐上駕駛位，啟動房車朝著山坡下衝去。
她從前為了查資料，看過不少災難視頻，雪崩的視頻也一樣看過。
但她從未見過如此來勢洶洶的雪崩，就仿佛整個山體都坍塌了一樣，那些厚達數米的冰層伴隨著最外麵的雪層統統裂開了，激起如同雲絮狀的雪霧，朝著山坡穀地傾瀉而來。
她知道雪崩的速度有多快，撞擊力有多強，他們現在的位置距離雪崩太近了，整輛車子都會被吞沒。
從意識到發生雪崩到房車疾馳狂奔，僅僅十幾秒的時間。
紀檸心開了“鋼筋鐵骨”，又打開了護盾，仍舊緊張的注視著後方山體。
雪崩的速度太快，大量的冰雪夾雜著大大小小的岩石，從上方和斜側包圍般朝著房車傾瀉而下。
房車有護盾和“鋼筋”護體，的確可以抵擋冰雪巨石的撞擊，可如果整輛房車被埋在數米深的冰雪下麵，車子將被徹底困死在這裏。
如果他們都被困在冰雪下的車子裏，也不知道她是不是還能通過儲物區間把自己投放出去，其他人呢？也能順利投放出去嗎？
但就算人出去了，那房車呢？儲物區間沒有那麽大，再說她也不可能把房車本體收入儲物區間……
一時之間，諸多紛亂的念頭掠過她腦海。
在這種緊急關頭，沒有辦法分析太多情況，所以她隻能選擇逃，讓小A將車速開到最大，和後麵奪命般的雪崩拚速度。
房車很快駛離了山坡，朝著穀地間的村落而去，然而這裏地形使然，一旦雪崩，所有的冰雪都會朝著中間地勢最低的村落和牧場而去，危機並沒有解除。
村子和牧場的人還在發愣，顯然被突如其來的咆哮聲和翻湧而下的冰雪給驚呆了。
距離雪山太近的地方冬季容易發生雪崩，這是常識，但納斯湖離雪山有一段距離，往年就算有雪崩，也都隻發生在山嶺範圍。
他們從未見過規模如此龐大的雪崩，那些奔騰而下的冰雪和雪霧，仿佛能將整個山穀都鏟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