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你撿來的
白桃被困在心障裏麵,暫時出不來。
她回到了紫山上,沐浴著雲蒸霞蔚的靈氣。
有點懵。
白桃咬了一口自己毛茸茸的狐狸爪子,軟乎乎的觸感帶點疼痛,宣示這這個夢境很真實。
她那貌美如的阿兄正在坐在藤蔓秋千上看玉簡。
陽光打在阿兄的身上,美的晃人眼。
她兩隻爪子刨了刨土,底下破繭而出的蝴蝶蹁躚起舞,驚了時間段光影,白桃又收起爪子,歪著腦袋看阿兄。
她的阿兄除了美貌,還會讀書。
她覺得讀書很厲害的原因,正是覺得阿兄很厲害。
阿兄讀很多天下庸庸碌碌的人所不能懂得的東西,而這些懂得,體現在他那數不清的年歲上,七條大白尾巴上,以及手中握著的四四方方玉簡上。
但阿兄除了符咒還有修行之事,其餘的什麽東西都沒有教過她。
用阿兄的話講——
凡人都不是好東西,真該死啊。
白桃也謹記著阿兄的話,但是有個人皇不一樣。
他對於自己來講,不亞於天上的太陽,燙乎乎的,很讓人想抱,且抱了就不想撒手。
他不該死的,她希望他長命百歲。
小狐狸將心事分享出來:“阿兄,我遇到了一個人,他可厲害了,可照顧我了,對我特別特別好。”
阿兄微笑。
小狐狸小聲說道,“他還要我做他小媳婦,是娶妖精做小媳婦,不過我覺得對我好的話,做他小媳婦也沒關係,我又不覺身上少了塊肉,阿兄你覺得呢?”
阿兄沒說話。
他隻是溫潤一笑,指尖點了下小狐狸的額頭。
白桃見阿兄這種風輕月不動的樣子,連有妹夫都沒反應的樣子,心裏有點慌亂。
忙四隻爪子扒拉住他,潤潤的狐狸眼帶著可憐巴巴道,“阿兄放心,就算我給凡人做小媳婦,也還是阿兄的好妹妹,是阿兄最聽話懂事的好妹妹。”
小狐狸討好極了。
話說到這份上,阿兄也隻是寵溺的揉了揉她的腦瓜子。
白桃心中酸楚,覺得他以前不是這樣子,一定是不愛自己了。
狐狸嘴一憋,嚎著嗓子哇哇大哭,“嗚嗚嗚,阿兄你是不是不疼我了,以前你定會誇誇我,誇我真棒,都還給人做小媳婦了,現在莫不是許久不見,你我兄妹之間,情分生分了罷。”
“對,生分了。”
如磚石如雨煙塵漫天而過,白荼俊美的眉眼,在看她時,是前所未有的陌生,“白桃,你現在長大了,該有你自己的生活,至於阿兄,養你百來年,也到頭了。”
白桃睜大狐狸眼,爪子不可置信的打哆嗦,連話也說不囫圇:“阿阿阿兄,你莫不是誆騙我的罷?”
“你之前說過我們兄妹相依為命,要一輩子也不分開的,你緣何?是不是因為我不聽話,嗚嗚嗚嗚,阿兄我錯了,下次再也不頑皮了,我再也不貪吃了,更不偷拔你頭發織鳥窩了,嗚嗚嗚嗚。”
小狐狸哭得淒淒慘慘戚戚,四周的景象也變得光怪陸離,進她神識的鄭國,原本還在好奇被凡人君王捧在心尖上寵的小狐狸,心障到底是個模樣。
沒想到,跟個沒長大的小屁狐沒兩樣。
就差喝盆盆奶,尿褲兜兜了。
鄭國一整個無語住。
小狐狸的心障波動過大,扭動的蒼茫大地,更是讓他連站都站不穩,緊接著還在哭哭啼啼的小狐狸栽個倒插蘿卜,緣由是她的阿兄一袍子將她掀在地上,冷冷道:“我不是你阿兄,你是紅狐,我是白狐,你見過有哪隻白狐狸和紅狐狸做親戚?”
“哇哇哇娃娃,阿兄你不是說紅狐狸最少見,最好看,我是生得好看,才是紅狐狸嗎”
“不是,你就是我撿來的。”
“.哇哇哇哇。”
小奶狐四肢爪子著地,嗓門扯開,哭得都能見著胃,“不是不是,阿兄你以前還說,除了生得好看,還是阿爹阿娘生我的時候,是因為紅果果吃多了,生出來就是這個色,我就是親生的,我不聽我不聽,我就是你的親妹妹,不是撿來的,阿兄你別不要我,哇哇哇。”
鄭國:“.”
不得不說,這姑奶奶哭得真挺招人疼的,怪不得把那冷麵君王迷的迷迷瞪瞪。
不過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鄭國晃了晃河狸腦袋,現在嫪毐還在外頭,也不知道抽了哪門子冷風,渾身**不止,一直在瘋狂的撞蜀金山,連山都要撞塌了,得趁如此間隙的功夫,將小狐狸喚醒,免得那嫪毐什麽時候清醒過來,都得遭殃。
鄭國邁著爪子上前:“姑——”
白桃扭頭,對著他齜牙咧嘴,“哪裏來的野河狸,回你的臭水溝泡著去,你要再敢過來,我咬死你!”
鄭國:“.”
奶也是真奶,凶也是真凶。
他胖乎乎的後肢往後退上兩步,鈍而短的圓臉上擠出這輩子最人狐無害的笑容,“姑奶奶,我是鄭國啊。”
“什麽鄭國,是哪裏的國。”
白桃剁了兩腳,憤憤的蹬了他兩眼,簡直就是把怨氣往他身上撒。
蹬完後,她又扒拉起那銀發男人的衣袍,說道,“阿兄,你看,有個醜醜胖胖的河狸過來了,他要拐賣你親妹妹,嗚嗚嗚,阿兄,你快看,你親親妹妹馬上就要被拐走了。”
鄭國:“?”
鄭國:“!”
銀發男子衣袍被隻小狐狸扯住,化出的弧線,如同熠熠生光的羽翼。
他側眸看向鄭國,此時菩提的瓣如同飛雪般紛紛揚揚,林梢簌簌間,他的眼底如布寒霜。
心障中任何人的實力,全是起了心障這個人印象所決定的,鄭國當即被打趴在地,樹下厚厚的樹葉被砸出心驚膽戰的細響,銀發男子卻連發絲都沒亂。
鄭國瞬間充分認識到自己在小狐狸心中的弱雞地位,“嚶嚶嚶。”
他心裏有苦,但說不出。
“好耶,阿兄棒打胖河狸!”
小狐狸興奮的跳起來,頗有種與有榮焉的自豪,甚至還搖搖尾巴,對著他做了個鬼臉,“哪個犄角旮旯出來的河狸啊,還敢來我們紫山跳脫,現在好了吧,我阿兄打的你滿地找牙!”
鄭國默默流下了兩條寬麵淚:姑奶奶,你不要敵我不分啊,那不是你阿兄,那可是你的心障,是你邁不過去的坎。
可是沒用,鄭國再度被她那心目中戰力逆天的阿兄打趴在地上,已經徹底絕望了,“姑奶奶,你現在是夢裏,這不是現實啊。”
白桃歪頭,“我也覺得,阿兄不可能會丟下我不管的,一定是你這個擅闖紫山的河狸妖搞的鬼,害得我阿兄現在都不喜歡我了。”
“看招!”
火紅的奶狐狸,像隻火球般的衝撞過來,鄭國嚇得毛發奓開,後肢直接騰空,“姑奶奶,你聽我說,你阿兄不可能不要你了,這個阿兄就是假的。”
“什麽假的,你個騙子,你個信口雌黃的河狸!”小狐狸凶巴巴的上躥下跳,一爪子蹬在他的皮毛上,又變作七八歲的女童,勒住他短胖的脖子。
鄭國脖子被勒,舌頭一吐,差點命喪當場,“姑奶奶,這真的是假的,小的什麽時候騙過你。”
有濕潤的淚掉下來。
原來小狐狸心底也是信的,否則不會成為心障。
“什麽假的,什麽又是真的,我隻知道阿兄把我丟在秦國,不管不顧十餘年久。”
白桃滿腹酸楚,小手還勒住他脖子,嘴巴張大仰頭大哭,“阿兄就是不要我了嗚嗚嗚,他說我是撿來的,嗚嗚嗚。”
青山,樹冠,以及潔白的菩提全部以她為中心,模模糊糊的化開,連那銀發男子的麵龐,都像是雨霧暈染過,斑駁不清。
鄭國麵對這隻水泡過的小狐狸,手足無措,“撿的就是撿的,就算不是親生的,你也是你阿兄最疼愛的妹妹,親生不親生,又有什麽關係?”
“哇哇哇,胡說!八道胡說!十道二十道胡說!”
不安慰還不要緊,這一安慰小狐狸的嗓音扯的更大了,無形的漩渦隨著哭聲以環形掃**出去,紫山上所有的樹木都刷刷的東歪西倒。
塵土平地揚起,鄭國身上的肉被吹得成波浪狀,直接吹了出去,吹成了三個炫技翻滾,再“吧嗒”的拍在菩提樹上,滑了下去。
“你騙人,我就是阿兄親妹妹,嗚嗚嗚。”
白桃接受不了如此事實,心障裏麵又揚起的颶風,鄭國驚恐著河狸眼,急忙左閃又避,“是是是,你就是你阿兄親妹妹!”
白桃立馬變臉,用手一抹臉頰,抽了抽鼻子,再一揚腦袋,倨傲道,“哼,那當然。”
心障瞬間就穩了下來,連颶風都不刮了。
嗆了一鼻子灰的鄭國:“.”
他剛又是何必呢?
“不過,這不是你真正的阿兄。”趁小狐狸被哄好的間隙,鄭國竹筒倒豆子,劈裏啪啦道,“你現在在hd,怎麽一下子在紫山了呢,你阿兄把你丟在,呸,放在秦國那是有道理的,你看你吃得好住的好用的好,還有個君王疼你,不必做個野狐狸風餐露宿好多了。”
大抵是鄭國不會說話,“野狐狸”一出口,白桃眼眶瞬間紅了個透,腳下的土地哢擦一聲開裂,“我不是野狐狸!”
這招不行,鄭國嚇得魂都要冒出來了,在驚天動地的巨響中,忙跳腳道:“姑奶奶,姑奶奶,你不是說你要保護你想保護的人嗎,那你現在還心心念念你的阿兄,阿兄長阿兄短的,阿兄不要你你就哭哭啼啼,你還怎麽去保護你保護的人?我,我都看不起你!”
“我都看不起——都看不起——看不起——你——”
回音衝撞在裂穀間,形成波波回音。
白桃怔忡在原地。
鄭國聲情並茂的使用激將法,“大樹底下沒有大草,幫你遮風擋雨的同時還會遮擋住你生長的太陽,白桃,你莫不是說你已經長大了嗎?你長大了,不是別人說你如何就是如何,你要學會的有很多,
“我”
白桃唇瓣開合,菩提一點點的打在她的肩上,細軟的長發上,“我的意義,我的使命?”
“每個人來到塵世間,都被賦予了特別的意義和使命,而我想要的,就是哪怕我死去,世人知道曾經有個叫做鄭國的生靈,來過的意義。”
鄭國道,“那你呢,你的意義呢。”
白桃去望白荼的影子,搖了搖頭:“不,我隻是個小狐狸,野怪慣了的,我的心中沒有那種大是大非的大道理,都太難懂,我唯願的,是所愛之人都在身邊。”
鄭國臉上的表情瞬間裂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