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兩百二十六章 英魂盡死時（下）
楚望舒揮動兵器，行走於月麵上，所過之處便是留下一大片的屍體屍骸。
她並不是專攻於戰力的玩家，隻是後來為了追趕白歌而采取了取長補短的方式。
通常越是高星級的玩家越是招式宏大波瀾壯闊，她卻完全另辟蹊徑，如同蜻蜓點水頭顱落地。
這種特性讓她對力量手法自如，踏入七星級之後，更是能夠極好的收容自身的氣力不至於逸散太多。
所以經曆了數日廝殺後，她仍舊保持著相當不錯的狀態。
正因如此，她也被數個七星殘渣盯上了。
雙方若是捉對廝殺，楚望舒有把握能贏，奈何碰到的卻是幾個無奈……其中一個殘渣藏匿於數量繁多的殘渣裏，冷不丁的發起進攻，如同藏匿於水中的遊魚。
一旦楚望舒試圖揮鐮殺之，後者立刻就會躲開攻擊，然後鑽回去繼續隱藏，根本不打算正麵硬拚。
饒是以她的實力也不足以在一兩招內就斬殺對手，若是冒進反而可能導致自身落入險境之中。
雙方實力在伯仲之間，後者若是選擇無賴的打法，她也隻能咬牙奉陪。
就在彼此雙方交鋒連續幾十個回合之後，楚望舒忽然回頭，試圖強行撕裂包圍圈。
花費了太長時間，她應該立刻回頭馳援紅茶和其他人。
可就在她試圖離開的當下，殘渣的群體中鑽出了七星級巔峰的強敵，後者揮下大刀臨空劈下，不再如同泥鰍般滑溜，雙方兵器碰撞**起氣機無數，第一次有了互相廝殺的意味。
可是這一次，反而是楚望舒不樂意繼續和對方廝殺了。
她深吸一口氣，將鐮刀舉起重重砸向地麵，喚出冰霜女神的投影，對著方圓數百米裏揮出一斬。
絕對零度的冰凍冰封凝結了一切，所有殘渣都在這一招被清空，七星巔峰的強敵也同樣躲閃不及被凍結凝固了軀殼，化作一個渾身環繞飛旋刀光的冰雕。
楚望舒看都不看一眼，直接跳出包圍圈，就在她剛剛離開不足三秒時間，冰雕驟然破碎。
她抵達了慘絕人寰的戰場，雙方直接距離還不到兩公裏，原本的七人隊伍隻剩下一人還活著。
其他六人全部都戰死原地，隻留下三具完整屍體。
七人聯手，殺了一個七星巔峰的殘渣。
紅茶還活著，不過她也隻是死死支撐著最後一口氣，直至看到了楚望舒的靠近，她才流露出一絲放鬆的神色，身形往前傾倒，被抱入懷中。
紅茶輕輕摟抱著楚望舒的腰肢：“楚姐姐，我又給你添麻煩了。”
“傻丫頭……”楚望舒嘴唇微微顫抖，紅茶不是她的親妹妹，卻和親妹妹沒有任何區別，是她心裏前五重要的人，可她隻能看著對方生機漸漸斷絕著逝去。
紅茶低聲道著歉，生命最後一刻她依舊滿懷歉意，覺得自己是個拖累和負擔：“對不起，是我沒用……不能陪你到最後了。”
楚望舒抱住她，淚眼朦朧，掉落的眼淚半空凝結成冰晶落在月壤上晶瑩剔透：“你是我最信任的人啊，怎麽會沒用呢，正因為有你在，我才能那麽安心……一直以來都辛苦你了，鸞兒。”
紅茶聽到了這句話，微微點點頭，旋即停下了呼吸。
楚望舒緊緊擁抱著她過去了五秒鍾，她放開手，回過身……望著不知何時抵達身邊的女子。
洛秋雪小聲說：“我來遲了……抱歉。”
“……我能請你一件事麽？”楚望舒問。
“請說。”
楚望舒抬起手，將失去生機的完整屍體收入了手指上的冰寒戒指裏：“若是我死了……麻煩你把他們的屍體帶回去。”她站起身，又補充了一句：“若是我死了，便叫我死無全屍便可，不必理睬。”
洛秋雪顫抖著鼻音的應了一聲。
……
安紅豆正在腹地之中前行，如同一頭橫衝直撞的孽龍，撕裂著眼前的一切。
而這樣的她，自然也會被其他人所注意到，被強敵所盯上。
在和一名七星巔峰交手的瞬間，她付出了一條臂膀為代價，硬生生將對方的頭顱碾碎，整個左肩膀往下都布滿了淋漓的血痕。
她已經殺到了傳送門的附近位置，靠著一己之力。
停在了一個山坡上，遠遠就看到了兩個人站在那裏，像是一對豐碑，背靠著背，抵背而戰，死而不倒。
等走進後，看清了兩人的樣貌。
“還撐得住麽？”安紅豆問。
“撐不住了，要死了。”腰子艱難的說，他甚至沒辦法回頭看了一眼：“他，呢？”
“已經死了。”
“這樣啊。”腰子咧嘴一笑：“果然，還是我的命硬一些……”
說完他又低下頭，發出沙啞的嘶吼聲：“可你他媽死後的時候能不能吱一聲啊，害的我多疼了這麽久。”
他閉上眼睛：“等我下去再罵你一頓。”
言罷也不再抬頭。
安紅豆默然不語，旋即回過頭看向傳送門的方向，渾身散發出相當驚人的殺意。
她看的見，不論是腰子、非酋都是死在守在傳送門前方的殘渣手裏……甚至說那東西到底是不是殘渣都不一定，看上去就像是個縫合怪。
安紅豆的周身爆發出了恐怖的魔力，她抬起眼睛，一頭烏發之下，眼瞳深處亮起光彩，周身打開氣勢磅礴的魔法陣，勢要在一招內就擊斃對手。
安紅豆性格向來偏激，不懂折中，她是個敢愛敢恨的女子，更要在這個基礎上再加上一百倍的執拗，認定之事不會更改，同樣在她看來，地球如何她也絲毫不關心。
文明毀滅與她何幹？
她隻要能夠牢牢抓住幸福就好。
偏偏那不省心的臭小子非要做英雄，那她也不能落後，所以她站在這裏，不是為了什麽冠冕堂皇的大義。
她不能眼睜睜看著對方去死，所以放手一搏，殊死一爭。
磅礴的魔法陣擎天而起，她要將全部的力量都用在這一擊上。
就連身上滴落的鮮血都詭異的開始上浮飄起，鮮血亮起如同一顆顆晶瑩的鮮紅寶石。
這是安紅豆當初未能放出的底牌之一，是她完全開發了自我遊戲天賦，在踏入了七星級後才掌握的新招。
陣法釋放，天穹上仿佛多了一個魔女蜷縮雙腿端坐於月麵之上，她有著無暇的美貌和黑夜般長發，同時抬起雙手輕輕打開了雙手中懷抱的盒子。
——潘多拉之魔盒！
墨盒開啟，漆黑之色如同潮水般湧向傳送門。
與此同時，那恐怖魔物也隨之動起，直接舉起右臂的龍獸，抓向墨盒所在。
兩股力量悍然交鋒，隨之碰撞。
聲響在這無風無浪的月麵擴散數千米，千瘡百孔的半個月球隨之**起巨大的塵埃。
安紅豆的雙手顫抖不已，潘多拉的虛影被龍首咬住，神色艱難蒼白，身上多了十幾個血洞。
已經站在七星巔峰的殘渣融合體胸膛往下都消失不見。
勝負已分。
龍獸至死不肯鬆開牙齒，安紅豆也無力掙紮，她能感受到自己比起上一秒的自己都更加虛弱。
又是簌簌兩道聲響，傳送門裏再度湧出數個強敵，不知是故意潛伏還是恰到好處。
遇到了奄奄一息無力反抗的安紅豆，自然不會錯過這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安紅豆已經沒有力氣了，身形搖搖欲墜，潘多拉虛影也隨之消散。
她忽然想起了很多事，想起了家裏的親人，想起了那場大火，想起了在那天清晨對少年的一次親吻。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安紅豆試圖直立起來，仿佛踮起腳就能越過那座山看到地球上的他。
可她站不起，也看不見。
身形朝著後方倒去，逐漸失去平衡。
有些累了，想要睡一會兒。
就在兵刃加身的前一刻，有一抹光亮閃過。
激射而出的流光從四麵八方洞穿了這兩個殘渣的軀殼。
呼嘯而過的轟鳴聲和閃爍的光焰證明了來者的身份。
數量眾多，在天空閃爍著，宛若布滿銀河的星光。
背負著鋼鐵羽翼的天使降臨在了安紅豆的身邊，將她抱起。
安紅豆吃力的睜開眼睛，望著麵前的這張初次相見卻又十分熟悉的麵孔，她一時間有些愕然。
那是械靈族。
沒人知道為什麽械靈族還會出現在這裏。
即便是白歌，也是早在那一場棋局結束後，就已經勒令將對方驅趕出境。
這不是屬於械靈族的戰鬥，後者已經獲得了足夠多的樣本，那麽可以離開了。
械靈族的母船也的確是一度消失了，可如今她們去而複返，甚至關鍵時候出手，救下了安紅豆的性命。
安紅豆虛弱而小聲的問：“為什麽……”
“通過群體協議花費了一些時間。”
械靈族回答：“我們也是第一次碰到這種事……不論是獲得全新的記憶，還是得到人類的感情。”
“很抱歉我們來遲了。”
“也很高興……我們並沒有來的太遲。”
那張沒有表情的精致麵孔露出了人類一般溫柔的微笑：“我名為阿爾法，我會保障你的安全，女士。”
她抱起安紅豆直奔安全的戰線後方，鋼鐵的羽翼展開，輕而易舉的撕裂了所有阻礙。
而在她的前方、後方、側後方，有著數百個械靈族正在追隨著她的背影。
一道道閃爍著流光的羽翼讓玩家們抬起麵容，已經越發絕望和麻木的表情也逐漸變得振奮起來。
……
聖龍坐在戰術指揮室的椅子上，看到突然多出來的綠色友軍信號。
讓他越發沉寂的內心多了幾分希翼。
雖然知道是慢性死亡，但馳援而來的不論是誰，都是萬分需要的助力。
死的人，已經太多……
太多了……
他沒有留在指揮室裏，而是想要出去迎接，可站起來的時候就摔倒在地上，全身毫無半點氣力，三天三夜的全信息投入，光是燃燒掉的靈魂力量和足以逼瘋任何人的數據流，就足夠讓他死上三回。
第一批械靈族回到了廣場，緊接著是第二批，第三批。
有數位活著卻重傷的玩家被送了回來。
但更多送回來的人……是屍體。
甚至不是完整的屍體。
在前方戰場裏，也有人不肯回來，還在繼續廝殺迎戰。
洛秋雪和楚望舒都沒回頭。
夏蘿莉將夏洛特交到械靈族的手裏送了回來，自己還停留在戰場中央，她和莉莉絲聯手，蜘蛛和龍群共舞。
也有人從開始站到了最後，隻剩下自己一人，仍然站在那裏。
可能會出人意料。
他是橘子。
從前線隊伍裏脫落後，實力莫名其妙的攀升到了七星級，緊接著迅速提升至七星級巔峰，獨自一人守住了一大片區域，給戰線分擔了太多壓力，至今隻用掉了一枚複活幣，氣息沒有半點衰弱。
戰線後方，人群忙碌不停。
安紅豆被安全送了回來，不過隻剩下半口氣，她倔強的不肯進入休眠倉裏，隻是坐在那裏接受著治療，目光盯著地球，神色淡然。
夏洛特被送回來的時候已經少了一條腿，後背全是傷口隻能趴著，她死死咬著牙齒，似乎還是對於自己被提前送回來心有不甘。
還有一個人被送回來的時候是一具屍體，經過搶救後，恢複心跳。
是腰子……星際戰士的生存機製被激活，假死狀態能維持足足三十天。
他醒過來的時候還以為自己來到了地獄，知道自己沒死卻沒露出半點慶幸，隻是默不作聲的麵對牆壁，仿佛魂魄丟在了戰場上。
有喜有悲。
最終幸存的玩家們都抬起頭看向了地球的方向，誰都看不到那消失了足足三天的第一玩家去了哪裏。
但他們都清楚，那是自己看不到的戰場，另一邊的戰場隻會比這邊更加慘烈，沒有幫忙，沒有助力。
然後，不知是不是錯覺，有人似乎看到了西太平洋上**起了一陣漣漪，像是雲層的激**，仿佛大海的漣漪。
很快確定那並非是錯覺，因為那股衝擊力甚至穿過星空。
他們坐起身來，互相對視一眼。
原來並非是敗了。
原來這一戰還在繼續！
……
地球上，白歌從沉沒的美洲板塊之中掙脫而出，連帶著讓整個大西洋都掀起無窮浪潮，仿佛是從地獄中掙脫，重返人間。
仍是一襲白衣勝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