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入渝州
“人在江湖啊，要緊的是找對自己的位置。”
“你想出名，也不能亂了規矩，規矩都是大幫派們訂下的。”
“換了一個地兒就相當於換了一個規矩，強龍難壓地頭蛇，就是這麽個意思。”
那鏢頭押送著鏢車，路上說著自己的人生經驗。
錦衣公子和白歌也安安靜靜的聽著沒打岔。
隻是那三名侍衛在那邊直翻白眼，顯然對這種江湖經驗完全看不上。
身為金吾衛，對這群江湖草莽有種天然的鄙視。
而江湖人也看不上大內侍衛，和氣點稱呼為大內高手，過分點就直呼朝廷走狗。
“不過啊，近年來江湖也安定了不少，一言不合就拔刀殺人的事在中原並不常見，甚至可以說，江湖切磋為重，當眾殺人可是會被官府通緝的。”
“中原還是好過關外，關外的風沙大漠才真的是可怕。”
鏢頭唏噓道：“我當年年輕的時候，就跟著鏢頭去玉門關外跑過鏢，去了胡商和突厥之地，哪兒的大漠可真的是亂，有時候進了哪個鎮子時候，在鎮子的大門上都掛著幾顆新鮮的人頭。”
“那畢竟也是關外了。”白歌倒是不關心關外的事：“曹鏢頭也來過渝州城？”
“來過一兩趟，但也不算多，路倒是認識的。”鏢頭擦了擦額頭的汗水，指著不遠處：“出了這片樹林，就能見到渝州城的城門了。”
“這裏的規矩很嚴苛麽？”錦衣公子問道。
“渝州城附近坐落唐家堡，有川蜀唐門在，倒是沒什麽幫派敢鬧事，隻是唐家堡長期隱世，根本不出世，偶爾出一兩個弟子行走江湖，卻也不多見……唐家人雖然在渝州城裏有不少產業生意，但也都是普通生意。”鏢頭撓了撓後腦勺：“我還真沒見過唐門弟子。”
“難怪。”
錦衣公子說：“難怪林盟主在這裏召開武林大會，想來也隻有唐家堡的人不在乎江湖紛爭了，這裏倒是個合適的地方。”
“林盟主祖籍本來就是渝州。”鏢頭笑著拍著鏢車：“馬上就要入城了，我也不瞞著二位，我們押送的這次鏢，便是給林盟主的，大概是賀禮吧。”
“倒是大手筆，雇鏢局來送賀禮。”
白歌饒有興致的打量著鏢車：“有點好奇這裏麵到底是什麽了。”
“等到了林府，自然也就知道了。”曹鏢頭道：“反正兩位公子也是要去林府上拜訪一下的吧。”
“我倒是想去。”白歌搖著折扇：“隻是林府未必願意放我進去拜訪林盟主啊，我不過一介江湖無名，怕是前腳剛進去，後腳就被被丟出來。”
“怎會？林盟主可不是這樣的人。”曹鏢頭搖頭道：“小兄弟你今天惹了那妖女，雖然是初入江湖，但過不了太久必然聲名遠揚，林盟主可是有識英雄的慧眼。”
“其實相較於這事，我更在意的是下一屆武林盟主的選舉。”錦衣公子拉著馬繩：“此次林盟主若是退了位置，誰能勝任必將引發一番爭論，指不定便會刀兵相見。”
“天下息壤，皆為利往，廟堂蠅營，皆為名來……”白歌發出縱橫家般的感歎：“這天下人，江湖人，圖的便是名利，武林盟主之位可帶來名利雙收，自然要爭個你死我活。”
“武林盟主，若是劍聖願意做就好了。”曹鏢頭拍了拍馬背。
錦衣公子表情略微怪異，他搖了搖頭：“不可能。”
“是啊，若是裴前輩願意，他早便是盟主了，林昭可爭不過他。”侍衛付二憋不住了，他說：“現在裴前輩都四五十歲了，那還有心思當盟主……”
“更何況，他現在也還要應付刀絕的挑戰。”
白歌眯起眼睛：“刀絕戰劍聖……可算是熱鬧了。”
“別忘了，還有一名盜聖呢……”錦衣公子流露出古怪的笑意：“那名譽天下的盜聖到底是何許人也，竟揚言盜取刀劍，我著實好奇。”
“盜聖啊……”曹鏢頭嘀咕道：“是個神秘人，神龍見首不見尾不見的神秘人，江湖傳說很厲害，但天下人誰也沒見過其真麵目。”
“是啊，傳聞他三入皇宮，與周王殿下對飲過。”一名鏢師神往道。
錦衣公子正要打開水囊喝水，聽到這句話就嗆到咳嗽了。
“他還在三千金吾衛中飄然而去。”又一名鏢師憧憬道：“那是多帥啊……”
三名侍衛各自看向四周風景，甚至心不在焉的吹起口哨。
“還有人說……”
這群鏢師你一言我一語，突然開始當眾吹逼。
吹就吹吧，還瘋狂抬杠，你吹的太低級，看我吹個牛逼的給你看。
最後三言兩語將，盜聖直接上九天攬明月，與太陽肩並肩了。
白歌一言不發的走在隊伍最前方，全當耳邊風過。
“你怎麽不說話了？”錦衣公子好奇道。
“我想靜靜。”
白歌流露出了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他現在終於明白盜聖的名聲是怎麽被吹出來的了……
……
三炷香的時間後，一行人進了渝州城。
因為是江湖人士，所以進城檢查稍微嚴苛了一些，但還是允許佩戴刀劍。
若是放在長安洛陽城裏，刀劍絕對是不允許佩戴的，必須扣留下來。
渝州，隋朝改楚為渝，唐朝繼承隋朝，許多製度名稱也並未改動。
渝州的風景頗為著名，李商隱的名篇《夜雨寄北》便描述了巴蜀渝州的風景。
風景如何，即便用文字洋洋灑灑寫個千百字也難得其精髓，還是要親眼去看看。
白歌曾經也去過現代的重慶兩次。
重慶這城市是個比較奇妙的地方，高低差非常之離譜，一旦走進去且不開地圖導航，整個城市就仿佛一個巨大的迷宮，看不見盡頭，你以為走到了十層，但你剛剛來到了地麵，你以為你走到了地表，但你其實是在十幾層之上，城市本身很難找到地平線，平均海拔都比其他中部城市更高。
遙想當年吧，白歌還是個十一二歲大的孩子，雖然聰明，但他還是個孩子，用不了一會兒的功夫就摩天大樓高低多差的城市之中徹底迷失了人生的方向。
當天他在警察局裏等了足足十二小時才被接走，理由是他那不負責任的爹媽自己玩嗨了，忘了自己還有個兒子被丟在了某個地方。
很過分是吧……但是堅強的白歌不需要抱抱，他已經習慣了，甚至燃燒起了熊熊鬥誌，之後他用了一個多月的時間記住了重慶市區的三維空間地圖以確保自己再也不會迷路。
三年後再去了一趟重慶，結果他還是不出意外的迷失在了人生的道路上。
畢竟三年過去了……城市地圖是實時更新的，比遊戲打補丁還快。
如今來到這古代的渝州城，雖然風景截然不同，但從許多街道建築中仍然能窺見一千多年以後的城市格局，一句風景舊曾諳足以形容他此時的心情之複雜。
本以為自己已經忘記了迷失的感覺，結果這座城市再度告訴了他什麽叫做心理陰影是不能根治的。
“還好這裏沒高樓大廈，不然我真忍不住想把這裏炸了……”白歌歎了口氣：“整個城市跟迷宮似的……曹鏢頭，林府是在哪兒？你可得給我指個路。”
“哈哈，放心，這路我走過幾次，還算熟悉。”曹鏢頭拉著鏢車在路上行走，他看向四周，壓低了聲音，變得低調而內斂：“不過還真是不少江湖人啊，進了城後……氣氛都不一樣了。”
街道四方，隨處可見佩刀帶劍的江湖人。
商販們行人雖然不少，但江湖人占了近兩成至三成，這已經是相對比較可怕的占比了。
江湖人說著好聽，但遊散的江湖人大多沒組織沒紀律，卻手持兵器，實力不弱，是一股民間的武裝力量，這麽多江湖人齊聚同一個地方，免不了會引發一定的混亂。
現在的渝州城裏出現了幾個漩渦。
以人為中心，以宗門幫派為中心的漩渦。
天下六絕，武學世家，數大幫派，處於漩渦中心的這些人，大多不是真心來為林昭賀壽，他們無一例外的是想要爭一爭武林盟主……如今顯然是在勾心鬥角、拉幫結派的環節。
風雨欲來之前往往是看似寧靜，實則暗流湧動。
不論是何種情況，總要去了林府一趟才好判明局勢。
在渝州城內，龍盤虎踞，武力早已不是唯一的衡量標準。
智慧才是。
想到這裏，白歌不禁揚起唇角，又到了他最喜歡的動腦環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