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是遊戲玩家

第兩百九十九章 看不清

“雖說去找人,可這滿大街的都是人啊。”

非酋隨著白歌晃悠了快三四個小時,倒不是腰酸背痛腿抽筋,經由玩家技能、專精強化之後的軀殼已經不是尋常人可比擬的。

更何況他的定位是刺客,全力奔馳可一夜百裏,之所以發牢騷,還是因為無聊。

“你累了可以找個地方休息。”

白歌倒是很隨意的說:“我打算勘測這座城市的地形。”

“看地圖不就行了麽?”

非酋坐在護欄上:“還是說,你是在……布陣什麽的?”

“出於習慣的地形考察,我隻是在案發地點轉悠幾圈。”白歌也停下了步子:“主線任務的時間限製是五天,時間倒是充裕,通常來考慮,這個難度的遊戲不會特別困難,但至少拿到線索也是遊戲中端,前期一兩天是屬於自由勘探的時間段。”

“咱們剛剛才轉了三個地方……還有一處是哪?”

非酋抬起頭彎下腰向後方看去,像極了某個經典姿勢。

“朱雀堂,但目前是被嚴密封鎖著吧。”

白歌摸了摸下巴:“我個人是挺樂意以逸待勞的,不過這樣未免太無聊。”

“沒事,我耐得住寂寞,我剛剛注意到這個世界裏有遊戲廳,咱們不如去街機廳搓幾把拳霸?”

非酋是個有點複古的玩家,對於中古時代的遊戲很是熱愛,雖然ai簡陋遊戲性單一,卻總能找出些別致的快樂,相較於空空****的開放世界顯得有趣的多。

“在遊戲裏玩遊戲,你真特娘的是個人才。”白歌斜眼:“待會兒再看吧,大概還是要些時間來打發……現在,我帶你去抄一條近道。”

“抄近道?”

非酋饒有興致的問了句:“你是想要帶我去搏擊俱樂部麽?”

白歌沒說話,隻是神秘一笑。

那帥氣的笑容卻充滿了智商碾壓的嘲諷。

非酋跟著白歌來到第一個地點。

“這裏不是公園麽?”

非酋很熟悉這塊地形,之前在這附近逛了一個小時卻沒有進去。

“公園夜晚不會封地,接近淩晨之後也幾乎不會有人再來。”白歌說:“隻是偶爾會有些工作人員在這附近巡視,防止有流浪漢在這裏過夜。”

走了半公裏距離,很快便找到了一個在掏垃圾,收拾瓶罐的流浪漢。

僅僅隻是走近就能聞到些許怪味。

“你是在流浪漢。”非酋明白了。

白歌已經朝著流浪漢走了過去,燈光下,衣著和麵容都一塵不染的幹淨。

對方抬起頭看了他一眼,眼中流露出少許的羨慕和多半的厭煩,沉默著一言不發就要離開,認為可能是來趕人的工作人員。

“有興趣賺一筆錢麽?”白歌開口問。

“……怎麽賺?人體實驗什麽的,老子不做。”流浪漢立刻知道對方不是來趕人的。

“你在這一帶待了多久了?”白歌先是開口問。

“大概七八個年頭吧。”對方回答。

“沒人來爭?”

“大多都被趕跑了,我臉皮厚,願意留著。”對方撓了撓頭發,催促一聲:“快說什麽事吧。”

“你見過這個人麽?”

白歌遞出一張畫像,白色的紙張用黑色的鉛筆素描出了一副女性半身像,抓住了特征,特別是那雙眼瞳,以及仿佛在精致的微笑卻又沒有笑意的冰冷目光。

流浪漢走近了幾步,仔細看了看,說:“似乎有,似乎沒有……”

白歌輕笑了一聲,真是低級的把戲。

他這麽說顯然是想要錢,拿到錢才能說實話。

他拋出一張紅白色紙張,錢幣落在對方的手裏。

“這一百塊是訂金,跟你做個生意,如果你能找到關於她的線索,我就付錢。”

“任何線索?”流浪漢確定般的問。

“目擊情報,打扮風格,出沒地點,接觸人群,確切位置……隻要你找得到,我就會付錢。”白歌將素描紙疊好遞到對方手裏:“每一個情報基礎價格都是一千起步,足夠詳細就可以提價……你可以去認識的打聽,畫像給他們看也無所謂,隻要有情報就有報酬。”

流浪漢眼睛亮了,就要接住那張紙。

可他又聽見白歌緩緩的說:“不過,如果是假的情報……我就斬下你的一根手指。”

“!”流浪漢心頭一驚,他抬起頭便見到白歌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一把刀,刀刃輕輕一揮,另一旁的垃圾箱就那麽平整的被一分為二,豎直的斷裂切口分外清晰。

原本有些熱切滾燙的血液立刻冷卻,翻滾著小聰明的想法也打消了一大半。

流浪漢顯然是被嚇到了,他表情幾番變化,手指顫抖著想著要不要接下這個生意。

如果不接……對方會不會強迫?

“你可以不接,也可以當做什麽都不知道,我不會強迫你。”

白歌平靜的說著事實:“我不打算隻找你一個人,反正流浪漢哪兒都有……而同樣的情報,我隻會付一次的錢,你不接這個生意總會有人會接。”

聽到這句話,流浪漢深吸一口氣,他奪過白歌手裏的紙片:“我接!”

白歌點了點頭,毫不意外對方會答應。

“明天晚上我會再來。”白歌說:“希望到時候你能有所收獲。”

流浪漢點了點頭,他今晚似乎是不打算睡了。

非酋望著流浪漢背景嘖嘖稱奇:“他居然會答應……我以為他會慫。”

“答應很正常。”白歌說:“他這種人的心理,不難把握。”

“心理?”非酋好奇的問:“你是怎麽掌握的?”

“簡單的推斷罷了。”白歌轉過身:“還有兩處地方要走,邊說邊說了。”

路上,白歌說著自己對於流浪漢心理的淺顯理解。

“流浪漢本就是被生活奪走了尊嚴的人,經過越長久的時間,外表就越發頹廢,可內心對於回歸正常社會的想法隻會越發強烈,金錢對他們來說意味著許多。他們十分的需要金錢來維持生活,甚至回歸社會,這對他們是巨大的**,但是他們又十分的狡猾,擅長編造謊言和欺騙他人。”

他說出第一步:“——所以不能盡信,需要敲打。”

“但他們同樣小心謹慎的活著,因為位於社會最底層的他們沒有天然的保護傘,對於任何危險都自然而然的趨利避害,威脅隻能適得其反。”

接著說出第二步:“——所以,不能逼迫,順其自然。”

“即便如此,對方願意接下這單生意的可能性隻有五五開。”

最後說出第三步:“——所以,通過言語來刺激他的自尊心。”

“流浪漢大多是失敗者,如果不是被社會所淘汰,也不至於落得這樣的田地,換而言之,他的競爭力不足……一旦提出存在競爭的概念,他就會被觸動敏感的神經。”

“在競爭中,尋常社會的人怎麽都比流浪漢強勢,可如果競爭存在於流浪漢與流浪漢之間,這種差距就縮小到了肉眼可見的程度,他的好勝心理以及對競爭勝利的渴望會同時爆發出來。”

“經過這些淺顯的剖析,你就明白他為什麽會答應了。”

白歌說的很簡單,可非酋聽得頭大。

“這……很簡單嗎?”他按著眉心:“你為什麽玩弄人心玩弄的這麽熟練啊?”

“這不算玩弄,隻是把握住對方的弱點。”白歌說:“我是強者,他是弱者,我知道他哪裏弱,自然能拿捏住他的弱點所在,但這招麵對同等的強者就不適用……”

換而言之,這是陽謀……陽謀比陰謀有效,但隻適合強者壓迫弱者。

“……我突然明白你什麽怎麽把沙雕群友製約的那麽死了。”非酋突然醒悟過來。

“你想多了。”白歌很認真:“對付沙雕不需要那麽麻煩。”

“你知道當麵罵人是不對的嗎?”非酋按著眉心:“算了,不跟你糾結這個,接下來還有兩處?可其他兩個地方都不是公園,流浪漢怕是不好找……”

“不,很好找。”白歌看了眼非酋:“你知道在華夏大地上,無處可歸的人大多都留在哪兒嗎?”

“這個,倒是從來沒注意過。”非酋想了想:“垃圾堆?”

“沒人會願意住在垃圾堆裏,公園裏也不收留流浪者。”白歌豎起手指:“我給你一個提示。”

“說吧。”

“雞你太香。”白歌這四個字一出口,差一點點就要被律師函警告了。

“金拱門?”非酋第一時間就反應過來了。

“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地點,隻要不過度邋遢,都是可以在店內休息,當然大多都是午夜之後了,因此午夜後的金拱門銀拱門都是難民營一樣的場所。”

白歌停下腳步,望著並不算是一線繁華的朱城,燈紅酒綠,流光溢彩,他眯起眼睛。

“這夜景繁華,遮住許多雙眼睛,你不去注意不去看,大概永遠想不到,在平日習以為常的風景中藏著許多你不曾見過的光景,或高貴或低俗,所以有一句話叫做……”

白歌立於燈樓足下,望著穹頂之上,隻是一片霓虹攪渾星光。

他沒有看見。

高樓大廈的頂端,有倩影翩然,魂蝶繞指。

她踩踏在高樓邊緣,俯瞰城市之下,隻是一筆五彩斑斕的黑。

她也沒有看見。

“——你靠的越近,就越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