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九章 鷹與鴿
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會有對立。
降妖司是人所建立的組織，與之對立的妖族組織便是萬妖隱修會。
妖族相較於人族來說，社會結構更加趨近於金字塔和各個種族自治，過往更像是王和諸侯的關係，但隨著時代變化，哪怕是不同種族也不得不放棄了領地，遷徙到同一個地方共同生存。
當各個種族的領地不再存在，萬妖隱修會實際上迎來了民族大融合的階段，期間也引發過許多矛盾，但經過近千年的磨合，已經趨近於平穩，與其說是一個組織，倒不如說，它更像是一個隱居在世外桃源的古老王國……而這樣的王國總會迎來權利的更替。
於如今的萬妖隱修會的矛盾一共有兩個。
第一個是內憂。
萬妖隱修會的會長，即這一代的龍頭，多年來積勞成疾，哪怕是妖族，也經不起折騰，壽命已然接近極限，到了幾乎無法處理事務的程度。
在隱修會中，會長的權利大於一切，這一代的會長若是還活著，其他人都不會說什麽，但它快死了，也少不了會有人覬覦這個位置。
隱修會的製度向來是能者居之，並不是世襲罔替的諸侯，因此引發了內部勢力的對立。
如果說第一個隻是隱患，那第二個就是點燃了隱患的直接導火索。
第二個是外患。
即來自降妖司的直接威脅，以及被鎮壓千年後脫困的麒麟。
麒麟血脈尊貴不可言，群妖為奪取麒麟，直接攻入降妖司總部，可謂是萬豬拱塔死不足惜，完全不知生命的可貴，唯一有能力發起動員的隻有隱修會。
因此降妖司已經將矛盾直接對準了隱修會，會不會爆發全麵戰爭尚不好說，但這一次的外部矛盾完全的激發了內部隱患，引起了隱修會內部的猜忌和質疑。
內憂外患加持，會長臥床病重……原本還算明朗的局勢立刻變得混亂。
此時在仙境一角，有一座雲霧環繞的山莊。
這裏是隱修會長的私人宅子，也是靈氣沛然的靜修之所。
庭院當中有枯榮山水的別景，也有梅蘭秋菊的屏風，透著寧靜致遠的典雅氣息。
庭院中原本空**，這時門外走來一道身影，來者走的叫一個龍行虎步，它樣貌年輕，直立行走卻並未保持著人類模樣，碩大的一顆獅子頭，並且皮毛是白色的，哪怕用人類的審美觀去看，這隻獅妖也著實屬於顏值極高一類，會令人忍不住想要默默它爪子裏的肉球。
跟在他背後的是一名黑羽金雕妖族，兩者腳步放輕，並未擾亂庭院中的靈氣，但渾厚的妖力依舊打擾了這裏的寧靜氣氛。
這兩妖是降妖司的鷹派，隸屬於羽林衛，掌握隱修會當中三分之二的武裝力量，超過五百年修為的妖族的數量超過五百。
白獅妖開口：“會長，還沒醒麽？”
庭院樹枝上，一隻蝴蝶撲騰著翅膀落下，化作仆人姿態：“首座大人，請稍安勿躁。”
黑羽金雕有些耐心不足：“會長一紙信書將我們招來，自己還在睡大覺，這不太合適吧？”
蝴蝶女仆瞥了眼金雕，並未說話。
“你那是什麽眼神？”金雕冷聲質問，不由得釋放一絲威壓。
蝴蝶女微微臉色難看，正要摔倒時，被一隻手托著肩膀，同時調笑聲傳來：“喲喲喲？金副座這麽大火氣？連這可愛的小蝴蝶也要欺負？這裏可是會長的宅子，你可該收斂些。”
女子輕啟紅唇，靜靜開口。
黑裙黑衣黑發，白膚白雪白襪。
仿佛雪女又似是幽魂，比妖怪更像是妖怪，但她是人。
黑鳳蝶的指尖輕柔的撫摸著蝴蝶女仆的臉頰，她突兀的出現在這裏，發絲沾染著朝露。
“黑鳳蝶……”
黑羽金雕流露出露骨的不爽。
它當然會不痛快，甚至想要口吐芬芳。
萬妖隱修會過去千年，從未有過人族進入，直至黑鳳蝶到來後，這裏的人族數量才逐漸增多……當然也並不是純粹的人族，幾乎都是半妖，或是身負妖族血脈的被排擠者。
她是人族，哪怕被使用也隻能作為幕僚，本不該有資格掌握實際權力。
可不知道她是用了什麽辦法，取得了會長的信賴，從幕後走到台前，隻用了三年時間不到，便穩坐了隱修會的另一把實權交易，掌握了政要。
如果說羽林衛代表的是軍力，那她代表的便是相權。
前者為鷹派，後者為鴿派。
派係不同的對立，跟意見分歧有關，跟許多舊日仇恨有關，更重要的是他們彼此間理念不合、立場對立，因此看對方怎麽都不可能會順眼。
當討厭誰時，祂連呼吸都是種錯誤，更何況黑鳳蝶還是沒有半點雜質的人族，被鷹派敵視再正常不過。
雙方矛盾集中爆發於最近的一年之內。
會長臥床不起，底下的會議每次都少不了劍拔弩張的火藥味。
鷹派一度懷疑是黑鳳蝶策劃了襲擊降妖司的計劃，因為她是人，不可能繼承會長的位置，又不願意讓鷹派的首領成為會長，否則自己一定會被驅逐，這才想到了利用麒麟的計謀。
事實上，以黑鳳蝶的能力，想摸清這點也並非不可能，如果不是對降妖司有所了解，不可能策劃出這樣膽大的計劃……可鷹派並沒有證據，黑鳳蝶來去自由，作為人族，她離開這裏可以自由去任何城市，而缺乏經驗的鷹派妖族不行，行事必須小心翼翼，哪怕試圖收集線索和證據，也根本找不到有價值的情報。
這份差距決定了鷹派不得不吃下這個啞巴虧。
終於隔了這麽久，會長召見了鷹派和鴿派，要打算將話說明白了，但兩方見麵還是少不了對彼此一頓奚落。
“你可不要用這樣的眼神盯著我，我會怕。”
黑鳳蝶掩唇而語：“閣下可是會吃人的大妖。”
“我早就不吃人了，不衛生，一口下去五味雜陳，味道還差。”金雕冷冷的說：“哪怕我過去吃人，也見不得比你殺的人多，死在你手裏的人沒有一百也有九十吧。”
“你這句話聽上去真刺耳。”黑鳳蝶糾正了一下：“確切來說，是一百六十二人……我都一一記得，要我重複給你聽麽？可你不會記住自己吃了的人叫什麽、做過什麽吧？”
“殺人就殺人，冠冕堂皇……”金雕冷笑：“真是虛偽。”
“與你對話真辛苦，你那顆和杏仁差不多大的腦容量裝不下太多東西。”黑鳳蝶流露出恰到好處的輕蔑：“不太聰明的樣子。”
“你！”金雕瞪眼。
“夠了。”白獅妖開口喝止：“黑羽，你說不過她，閉嘴吧。”它抬起眼望著黑鳳蝶：“我本以為你會一人獨自前來，沒想到你還帶了外人。”
不遠處，南宮柔正一臉不高興的聽著非酋解釋半路迷路還拉錯別的姑娘的事。
南宮柔是黑鳳蝶的友人，隱修會的鷹派情報收集工作再如何差勁，這些事還是知道的。
黑鳳蝶說：“防範於未然，因為我不確定今天之後，是否還會留在這兒。”
白獅妖說：“我不蠢，你越謹慎越是有鬼。”
黑鳳蝶說：“有些事，我不必要給你們解釋的太清楚。”
白獅妖說：“譬如麒麟？”
黑鳳蝶說：“我不是妖族，不懂什麽古老血脈。”
這時，門後傳來聲響，門在沒有人觸碰的情況下朝著兩側自己打開。
……
門被推開開，灰蒙蒙的沙塵仿佛一層紗幕，遮掩了視界。
有誰跌跌撞撞的衝回了大廳，狼狽的摔倒在地麵。
身形落地的瞬間，頓時滲出了鮮紅血色。
“咳咳……”腰子抹了一口嘴角的血紅：“快來救人！”
他身上布滿了刀劍留下的創痕，扶持著已經半昏迷過去的東方舒，她的傷勢最嚴重，一道刀劍痕跡斜跨了後背，從肩膀延至腰側，深可見骨。
“補給品沒用？”白歌問。
“用了，但，但……血止不住！”腰子說：“不知道為什麽，出血狀態一直在持續，傷口還在撕裂。”
“裂傷狀態。”白歌查看了一眼：“這不是尋常的傷啊，恐怕我們沒辦法，得等一念回來。”
話音剛落，一隻光頭也跟著衝進了房間。
白歌剛要開口，就見到他瞪著眼睛，滿臉殺氣，身上也能看見累累血痕，他擎起十字重錘，聖光大放，怒吼道：“鴿子！你今天就給我交代在這兒！吃我一記重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