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八章 笑靨若花
“我就是安紅豆。”
潘多拉的這句話令白歌的思考陷入了停滯。
他停頓在原地，上下打量了一眼潘多拉。
安紅豆可是禦姐身材，標準的二十後半大姐姐。
可潘多拉看上去隻是個未成年的高中生。
他下意識的搖了搖頭。
“這不可能。”
哪怕是偽裝技能也不可能連外表都徹底改換。
除非是更換了血統，放棄做人。
“為什麽不可能？”
潘多拉反問，她再度強調：“我就是她。”
“你不是。”
白歌否認：“她……沒有你這麽聰明，她隻是一個有些膽小還總愛裝作長輩的女人。”
“是，她是一個普通的女人。”
潘多拉也認同了：“安紅豆是一個普通人，隨處可見的普通女人，沒什麽特別的地方，沒有傑出的才能，會糾結妝容和穿著，會看肥皂劇，會突發奇想的減肥，會半途而廢的放棄，她一丁點都不出色，不引人注目……普普通通讀完大學，出國進修，研究著某些看似複雜的經濟學知識，活到了恨嫁的年齡。”
她抬起手指，看著自己的指甲：“她仿佛一名成功人士，又是如此不起眼，如此的平凡……那麽，你有想過一個問題嗎？為什麽這個平日連手機遊戲都從不下載，終日在考慮著怎麽做畢業論文調研，思索著要不要對比自己小好幾歲的男孩下手的殘念大齡女青年……會得到遊戲玩家的資格？”
她指著自己的腦袋：“如果她真的愚不可及，如果她真的笨蛋耿直，如果她選擇得過且過，早該在最初一開始就被淘汰了，為什麽能苟延殘喘到現在？為什麽她會被危險的秘密結社給盯上？為什麽玩家的個人信息會這麽輕易的暴露出去？說到底，為什麽如此平凡的女人會擁有潘多拉之心這般危險的遊戲天賦？”
“這麽多的疑點，這麽多的疑竇，這麽多的異常……敏銳如你，根本不可能會忽視，可為什麽你迄今為止都不曾想過這個簡單的問題呢？”
白歌放棄了爭辯，隻是回答：“我以為，她會保存身份，卻會甘於平凡。”
潘多拉知道他會這麽說：“嗯，你的確是這麽想的，因為你迄今為止都將她視作保護的對象，卻從未真正去考慮去試探去問詢，她到底經曆過什麽樣的遊戲，又是什麽樣的一名玩家。”
白歌又說：“所以你不是安紅豆。”
她微笑著：“安紅豆是我的名字。”
白歌說：“所以是化身博士。”
潘多拉捏住指尖：“善惡人格。”
白歌踟躕：“可人格不該導致外形也發生這樣的改變。”
潘多拉竊笑：“想知道？如果我告訴你，你會答應我來我身邊？”
白歌不作回答。
潘多拉笑容微微收斂。
“其實我更希望你能主動想起我。”
“但這樣下去會很浪費時間。”
“那麽，我也不賣關子了，談一談我的事吧。”
她從魔神的身上跳下，弗內烏斯圍繞著她轉著圈，而她也朝著白歌走近。
“從你最吃驚的外形開始說起，這其實也很簡單。”
“因為這就是十八歲時的安紅豆，原本我的樣貌就有著令人自負的美。”
“為什麽過去了六年多，我會和她的樣貌有這麽巨大的差異呢？”
“答案很簡單。”
她吐出詛咒般的言語。
“是我主動將它舍棄了！”
白歌聽到了這句話，驀然抬起眼睛，他仔細盯著潘多拉的五官，從任何角度來看，用任何儀器識別，潘多拉和安紅豆的麵部都有著超過百分之四十以上的差異。
他這麽凝視著，終於看出了這份差異源自什麽地方。
“……你削骨了。”
“正確。”
潘多拉流露出昏暗的笑容。
“接受過整容手術的人都知道，改換容貌，改換的是骨架而不是皮肉，所以我削了鼻骨，磨了齶骨，用刀子在眉骨上刻出刀痕，大大小小劃出了十幾道傷痕，三天之內疼暈過去二十六次，滿臉鮮血淋漓的被送進了醫院……之後過去了八年，就成了你見到的安紅豆。”
“安紅豆的麵部骨骼並不完整，仿佛一塊完整圓潤的石頭，被刀劍磕碰出無數棱角。”
“因而以你的觀察力，會下意識的認為……她本該會更好看。”
她說起這個理由時，神態寧靜，仿佛訴說的事根本無關痛癢。
“這就是真相，模樣的差異就是這麽簡單的理由。”
“不是偽裝，亦不是技能，我生來如此，如今隻是取回了我的樣貌。”
白歌默然。
他忍住了問出‘為什麽毀容’的疑問。
白歌說：“上一次見到她，她還是過去的模樣。”
潘多拉說：“這是自然的，如果我不出現，安紅豆隻是安紅豆而已……畢竟在過去的那段時間裏，我還沒能完全醒過來，隻是多多少少共享了一部分的意識，譬如……”
她輕撫著嘴唇，笑而不語。
白歌被當麵調戲也神情淡然。
“你如今蘇醒了，所以輪到她被放逐壓製陷入沉睡。”
“她是我的一部分，從一開始就是我，我將樣貌、思想、性格截取了一部分構成了她，其他的機能陷入了沉睡，就仿佛一個隻能用三成腦力的夢遊者能說會答。”潘多拉輕聲說：“我隻是睡了一覺，做了一場夢，隻是這夢的時間有點長，長達六年。”
“這一場漫長的喚醒，當我蘇醒過來，我既是安紅豆，也是潘多拉。”她眼神裏藏著捉弄與不言的神秘：“你不覺得潘多拉這個名字很好聽麽？”
白歌閉目，他從過去的記憶中快速追憶金陵時，曾經看見過的安紅豆的遊戲天賦的說明。
【潘多拉之心】
【簡介：高效的清醒劑，被該天賦影響者，將會從精神壓力中得到釋放，再悲慘的人也能獲得寧靜，無需發射毀滅的噴射白光也能進入絕對的賢者模式……讓理智恢複清明僅僅隻是最直觀的作用，它的效果是精神的釋放，感情的抽離，這些情感和欲望將會被封鎖在匣子中，等待重見之日】
黑紙白字寫的如此清晰。
並且安紅豆親口說過這樣的話。
……“這個遊戲天賦是後天獲得的，並不是我先天擁有的。”
……“因為我在一次遊戲中，見到了‘潘多拉’，她賜予了我一個祝福，於是我才擁有了這個天賦。”
……“雖然最後攻略遊戲失敗，但還是得到了這個天賦。”（詳情見三百四十三章）
當初聽聞，並沒有深思，那時候的自己不夠冷靜。
現在再度回想，這根本不合理！
一場失敗的史詩級遊戲攻略，憑什麽能得到這個天賦？
天賦是覺醒的，並不是被賜予的東西，它不能從外界得來，隻能源自自己。
所以給予了安紅豆天賦的‘潘多拉’，就住在她的心裏麵。
這顆潘多拉之心，從一開始它就並不完整，隻是在不斷的積蓄情緒，等待著被喚醒，喚醒真正的潘多拉！真正的安紅豆！
“……等待重見之日。”
他還是遲鈍了，他早該想到的，早在聽到‘潘多拉’名諱的時候，就應該意識到了。
這是源自金陵事件的後續！
而談起金陵事件，白歌又想到了過去忽略的一點。
“當初在金陵的布局，是老夏的布局。”
“老夏故意放出了情報，以安紅豆的潘多拉之心為誘餌，引出結社之人。”
“這其中兩方的棋手分別是老夏和莉莉絲……”
“我以為這就是全部了。”
“但……現在想來，如果潘多拉之心在金陵時尚未被喚醒，根本不能滿足潘多拉魔盒被開啟的條件，為什麽結社的人會無條件的相信這點？”
白歌望著兩步外的黑發女子。
“所有人都被你設計了。”
“不完整的潘多拉之心無法打開潘多拉魔盒。”
“看似你是布局之中的誘餌，是雙方爭搶的目標……”
“實則你才是真正的幕後黑手，你利用了老夏的布局，目的是順理成章的接觸到結社的成員，從對方口中得知潘多拉魔盒的所在。”
“所以，現在……真正的潘多拉魔盒，在你的手裏！”
白歌的話音都有些戰栗，不知是興奮還是膽寒。
安紅豆是幾乎完美的偽裝，騙過了所有人，包括她自己。
潘多拉在暗中牽線操偶，沒有誰會懷疑她，包括她自己。
想到這裏，一切都變得通順了起來。
原本不明白的、混沌的、無序的碎片都被粘粘起來，形成一塊完整的圖形。
這白霧迷茫的英倫城，這場未完的棋局，包括失蹤的老夏，全部都不重要。
這些都是前奏，真相藏在棋盤之下！
潘多拉說了，來見白歌隻是目的之一。
如果隻是這樣，還不足以成為老夏對她宣戰的理由。
可現在老夏搭建了這個棋盤，她執先手白子，圍困潘多拉，自然是與她為敵。
為什麽？
因為……
“你正要開啟潘多拉魔盒！”
白歌說：“這就是你的動機和目的。”
他一字一頓，聲音低沉：“你的蘇醒代表安紅豆的遊戲天賦‘潘多拉之心’的完全覺醒，徹底滿足了開啟潘多拉魔盒的條件……所以這就是你的目的。”
“開啟第一場傳說級遊戲！”
過去的金陵事件隻是個伏筆。
現在的她才是真正的圖窮匕見。
而她還沒能開啟潘多拉魔盒，計劃還沒有完整成功。
可哪怕推斷出了這些，白歌也沒有半點的自豪。
這都是她給自己泄露的訊息，她想要自己推斷出這些。
“啊……”潘多拉抿唇：“我似乎說漏嘴了。”
看似慌張的掩唇，實則眼中滿是笑意。
這是引誘，不加掩飾的魅惑和勸誘。
這一場布局是如此的精妙。
她的目的又是這麽的純粹。
發出的邀請竟是該死的甜美。
白歌騎虎難下，內心陷入掙紮。
她是安紅豆，毫無疑問是安紅豆，或者說安紅豆是她。
僅這一點，想要拒絕她就必須得付出比拒絕塗山小月時要多十倍的堅決。
但她的**不是什麽美色，不是什麽我中有你的饞身子下賤。
而是一場通往傳說級遊戲的邀請函。
白歌的額頭開始發燙。
即便潘多拉瘋狂又危險，可她也誠實且純粹。
她能理解自己，能理解白歌此人的渴望。
白歌無需向誰證明自我的強大，而她也並不是炫耀自己的智計。
他隻是在享受，她隻是在追尋。
白歌思緒萬千，竟給不出自己一個拒絕的理由。
潘多拉抬起手腕，輕輕扶住白歌的麵頰，捏住他的耳垂。
“跟我走吧。”
笑靨若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