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零一章 燃燒自我
祁拾憶望著燃燒的山林,失神良久。
“這些都是薩拉曼達導致的?”
白歌否認:“並不全是。”
他摸著下巴:“契約仍然在生效,它理論上不會主動破壞的,但時空穿梭帶來的影響是不可知的,我們能安全抵達這裏,它卻不一定。”
撫摸著有些滾燙的手臂,玩家淡淡道:“或許是因為契約的緣故,強製將它拖到了這個時空裏……總之,它必然已經失控了。”
玩家信步往前。
祁拾憶跟上。
兩人穿過燃燒著大火的山林,同樣的一段路程,行走了接近兩個小時才勉強抵達。
地麵滾燙灼熱,地麵存在大量的焦黑殘留,有些是樹木,有些是人類的斷裂肢體,燃燒著火焰。
巨獸不是人類能挑戰的對手,雙方實力差距巨大。
似乎是感受到了什麽,山洞內部傳來沉悶的聲音。
空氣裏的溫度再度提升,一頭巨獸從漆黑的山洞裏走出,赤紅色的鱗片,匍匐前行的四足火龍。
祁拾憶捂著嘴唇:“它……”
白歌低沉歎氣。
它的身軀上殘留著大量的損傷,最致命的一道傷勢是腦袋上,一把巨劍刺入了它的額頭裏。
這把劍刺的很深,想必也是導致它喪失理智的根本。
就像是腦前葉切除手術一樣,已經損傷到了腦組織,即便是巨獸生命力極強沒有死去,但這道傷口或者是傷口產生的感染已經讓它的腦子變得不正常了。
從胡亂轉動的眼球就能看出來,它已經半癲狂了。
“看來,我們落差的時空有很久。”
從傷痕累累的身軀上能看出,薩拉曼達在流浪的過程中都經曆過什麽。
甚至腦袋承了致命傷後也沒死去,而是一路流浪到了這兒。
祁拾憶掩著口鼻,輕聲說:“它一定很孤獨也很痛苦吧,卻沒放棄尋找你,因為還有契約的存在。”
天性的感性讓她產生了某種共情。
她說:“它能一路流浪到這裏,想必也是某種命運般的巧合。”
“巧合?”
白歌再度否認:“它來到這兒應該不是巧合,而是在找尋我,根據契約再找我……即便時間相差漫長,它也還是來到這兒,感受到了我會出現在這裏,所以絕不是什麽巧合。”
祁拾憶看向薩拉曼達,然後深深歎了口氣。
她在想,換成自己,是不是也有這份耐心一直找尋和等待下去。
白歌瞥了眼祁拾憶,淡淡道:“你還是別胡思亂想的好。”
他往前一步,手臂上的契約烙印更加滾燙明亮,直視著巨獸,他開口道:“你,還記得我嗎?”
巨獸的大腦組織已經不正常了,艱難的轉動不聽指揮的眼球,盯著白歌。
赤紅的眸子裏溢出血色,它張開口,發出低沉的嗓音。
祁拾憶抓住白歌的衣袖:“它好像還能記得你,是不是可以不用……”
白歌盯著巨獸,迎上了巨獸的雙眼。
那雙眼睛裏哪有半點重逢的喜悅,隻有強烈的憤恨和吞食的渴望。
電光火石間。
巨獸張開的口中噴吐出烈火無窮。
白歌點按下銀色懷表,拉開距離。
兩人退出百米外,再度聽到火龍憤怒的咆哮聲。
“它為什麽……”祁拾憶想不明白。
“我們隻是契約關係,不是主仆,它也不是我養的小狗小貓。”
白歌說:“把它當人來看,你就明白了,我們隻是合作互利的關係……當它判斷我帶來的損害更加巨大的時候,它寧可背叛契約也要弄死我。”
“想來也是這麽回事吧,畢竟在它眼中,是我把它害的這麽慘,巴不得殺了我。”
玩家冷靜的分析著:“它守在這裏才不是因為什麽可笑的‘羈絆’和‘忠誠’,而是單純的想要報複我,倘若它真的這麽忠誠,又怎麽可能嗜殺,怎麽會放火燒山?”
“它就是來殺我的,在找到桃源村後,堵在這裏,然後放火燒山,直接封鎖了唯一的逃離通道,殺了所有試圖逃離出去的人,為的就是把我逼出來。”
“等我死了,契約自然廢除,它也就自由了。”
白歌說到這裏也深深的吐出一口氣,悄悄的咽下了什麽。
本就不該有的一絲遲疑也退散了,明明早就猜到會是這麽一回事,卻還是被祁拾憶幹擾到了情緒。
媽的,真是矯情,還指望著它真的保留點靈性。
祁拾憶知道自己會錯了意,沉默了一會兒。
她問:“現在該怎麽辦?我們也不是它的對手。”
一目了然的結果。
高溫火焰能瞬間將人體焦化,和它搏鬥,不亞於把自己送進焚化爐。
即便祁拾憶有著超越尋常人數倍的體能,也仍然不可能贏得了。
她想了想,唯一的可能就是將巨獸頭頂的劍刺進去,這是唯一的機會。
她說出了想法。
白歌打開銀色懷表,白嫖瘋帽子的時間硬幣已經消耗的所剩無幾。
“剩下的時間不多了,滿打滿算也就不到十秒鍾。”
祁拾憶接住拋來的懷表,聽到白歌吩咐道:“拉開距離,我吸引注意力,你抓著機會。”
她不疑有他,離開朝著另一個方向跑去。
但當她跑出了一百米距離,剛剛找到一個視野開闊的製高點時,忽然內心生出不好的預感。
回頭時,她看見白歌直接迎麵走向山洞方向。
火龍見到白歌不逃跑反而朝著自己走過來,喉嚨裏蓄積著熊熊烈火。
白歌卻笑而不語,烈火即將撲麵而來,他張開口,話沒說出口,卻咳出一口鮮血。
暗紅的血液,從鼻子裏眼角裏溢出,七孔流血。
同是,巨獸蓄積的火焰也熄滅了,它同樣咳出大量的血液,發出痛苦的嚎叫聲,倒在地麵,利爪撕裂岩石,身體撞擊著山壁。
“最高等級的明獸契約,意味著契約獸替契約者分擔傷害。”
“如果我受了致命傷,你起碼也得丟下半條命。”
“你殺了我或許可以背棄契約,但換成我自盡的話,就看看你死的快是我死的更快。”
“遺憾的是,你傷的比我重。”
白歌捂著胸口,感受著肺腑裏傳來的撕裂痛苦,呼吸聲都混雜著沙啞,仿佛肺都徹底壞死。
三月兔給的毒藥還真是有用。
巨獸掙紮著支起軀殼,朝著山洞內部退縮,試圖拉開距離爭取活命的機會。
“想跑?”
白歌怎麽會讓它如願。
他聽到背後傳來倉促的腳步聲。
祁拾憶追逐了過來,即便按下了銀色懷表的按鈕,不到十秒的時間也並不夠她抵達。
她隻能大聲呼喊,試圖挽留住流逝的時間,抓住快要消逝的那個人。
山壁被巨獸撞擊後已經搖搖欲墜,山石不斷滾落,白歌站在落石之中,無數石頭仿佛主動避開了他,沒有一塊落在他所在的位置,反而不斷的阻攔著試圖靠近的女孩。
“白……歌……”她的聲音斷斷續續的淹沒在震耳欲聾的轟鳴裏。
白歌看向想要靠近卻越來越遠的她,輕輕搖了搖頭,希望她不要在做徒勞無功的事。
這一切都是注定的結果,他理應死在這裏。
當初在山洞內發現的屍體骸骨,有兩具,一具是巨獸的,另一具是他的。
白歌撫摸過那具骸骨的牙床,確認過牙齒的咬痕,每一個人的牙痕都是獨一無二的。
看到那具骸骨的同時,白歌就意識到自己該死在何時何地,這是一場早已知道終點的旅程。
他會和巨獸長眠於此,足足三十載,直至化作一具枯骨,被三十年後的他們所看見。
他平靜,甚至欣然的接受了自己殞命於此的結束。
七竅流血的青年抬起手擦掉血液,側過身,豎起一根手指放在唇前。
“噓……”
葬禮上,記得保持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