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火海噬流螢
這封寫著“薑姑娘失魂落魄”的密信，終於還是在半個時辰內，送到了慕淩川的手邊。
才剛回到書房的慕淩川看似漫不經心的接了過去，實則拆信時的動作暴露了他真實的急切。
“咚”的一聲巨響，書房大門被人一腳踹開。
慕淩川動作一頓，等來人衝到他麵前，他已經將密信收入袖中。
“三哥，下次你若再是這般進門，別怪我讓人將你扔出去。”
慕淩川從容拿過桌上的書，緩緩打開。
看似心神都在書上，實則都在想密信裏寫了什麽。
“老四，你這是什麽意思？”
慕三爺將手中的東西摔在了慕淩川的麵前，一張與慕淩川有著六七分相似的臉上布滿了陰霾：“母親讓你和蘇寶兒定親，你就要與她定親？”
慕淩川神色微動，視線從手中的書落在了桌子上的庚帖上，倏然勾唇笑了起來：“這是自然。母親讓我娶了蘇縣主，也是為了慕家，為了慕家軍。”
他看向臉色陰沉如墨的慕三爺，笑容更深。
“三哥覺得，若我不娶她蘇寶兒，晉陽郡主也還能一如既往的支持慕家軍每年高達二十萬兩的糧草軍需？”
“還是三哥覺得，晉陽郡主這些年這樣優待慕家軍，當真是因為她年輕時仰慕父親？”
麵對老四的質問，慕三爺的臉色隻剩下了慘白一片。
他踉蹌了幾步，撞到了身後的博古架，架子上的長劍搖晃，“哐當”一聲砸在了地上，也砸在了慕三爺的心上。
慕淩川卻全然沒有考慮慕三爺感受的嘲弄道：“若三哥當初願意撐起慕家的門楣，又何須我這個做弟弟來娶蘇縣主？三哥在質問這一決定之前，是不是該先想一想，自己是否有這樣的立場說這樣的話？”
慕三爺的臉色更白。
他身形搖晃，扶住了博古架才得以穩住。
“你在怨我？”
“不錯。”
慕淩川沒有半點掩飾的看向慕三爺，“三哥當如何？”
慕三爺身形又是一陣搖晃。
但很快，他嗤笑一聲，站直了身子，又成了往日裏眾人眼中那個吊兒郎當、永遠不會有正形的慕三爺。
“不如何。”
明明是冬日，慕三爺卻“唰”的一下展開了手中的折扇，自以為瀟灑的搖了兩下，“既然你認同母親的決定，那你便娶吧。反正小爺我是死都不會娶了蘇寶兒那個惡毒婦人！”
丟下這話，慕三爺怪笑著離開了書房。
慕淩川看著慕三爺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臉上的笑也一點一點的消失。
“主子。”
不知何時烏韭出現在房中。
他走到慕淩川的身後，低聲說道：“蘇縣主已經退燒清醒過來，她也已經知道自己兩次紅疹都與玫夫人脫不了幹係，眼下已經著手安排對玫夫人動手了。”
“嗯。”
慕淩川不知可否。
烏韭卻知道主子要聽的，不止這些。
想了想，他提了一句流螢院裏的情況：“敏姐兒今兒莫名哭鬧，還是薑姑娘想法子做了個布偶叫敏姐兒抱住，敏姐兒這才不哭的。”
“後來叫劉義過去看過，敏姐兒是驚了神，叫薑姑娘做的那個布偶穩住了。”
烏韭見慕淩川的神色依舊沒有太多的變化，他忙又補了一句：“薑姑娘真是厲害。”
慕淩川終於掀起眼皮，看向了烏韭。
隻是似笑非笑問他：“厲害？厲害在何處？”
烏韭頓時噎住。
“怎麽？說不出？”
“屬下隻是……”
烏韭支支吾吾了半晌，都沒能吐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慕淩川輕嗤一聲。
“行了，出去吧。”
想到袖中的密信，慕淩川多了些許不耐煩。
烏韭摸了摸鼻子，正要離開，就見昆布臉色凝重的衝了進來。
“主子，溫泉莊子大火！”
話音未落，慕淩川便豁然起身，身後的椅子“咚”的一聲砸在了地上，發出令人心頭狂跳的巨響。
“你說什麽？”
“鷹隼傳信，於半個時辰前刻下送來。”
昆布將鷹隼送來的密信交到慕淩川的手中。
慕淩川立即展開。
一旁的烏韭注意到，主子展開密信的那一刻，指尖止不住的顫抖了一下。
【牛撞燈翻，火勢起，吞牛身。牛驚狂奔，火苗四落，點燃竹亭。北風呼嘯，火借風勢，瞬息化海。】
“主子！”
有人狂奔而至，“鷹隼密信！”
慕淩川渾身一震，一把拂開昆布，奪過密信，展看的一瞬，麵上的血色盡失。
【火海已噬滄瀾亭、百香苑、流螢院。】
“報！密信！”
【火勢凶猛，難以撲滅。地火趁隙湧動，地漿噴湧而出，黑煙四起，吞沒流螢院、清蕖院。】
【傷亡人數尚未清點，但不見蘇縣主、薑黎，以及巧杏等仆從。】
慕淩川身形一陣搖晃。
“主子！”
烏韭當即上前扶住慕淩川的手臂。
慕淩川反握在烏韭的手臂上，“備馬！”
“是！”
昆布當即就要退出備馬，被烏韭攔住。
烏韭忍不住道：“主子，就算八百裏加急，也要大半個時辰才能趕回溫泉莊子，更何況還有宵禁……”
後麵的話，在慕淩川冷然的注視下，烏韭沒能說出口。
他背上沁出了細密的汗珠，身上卻不住的發寒。
他立時跪了下去：“空青他們都在莊子上，定會竭力救下薑姑娘。主子前些日子病了一場，至今未能痊愈，還望主子保重身體。”
“滾。”
慕淩川整個人都像是從冰中走出。
烏韭“咚咚咚”的磕起頭來：“主子！陛下的宵禁之令才剛頒下，萬不可硬闖！”
慕淩川依舊不為所動。
“主子！”
烏韭抬起頭來，哪怕磕破的頭流下了血模糊了視線，他仍堅定的說道：“就算不為了您自己，您想想後院的老夫人、大夫人、二夫人還有安平少爺他們。”
慕淩川看著烏韭，麵無表情，眼底具是冷意。
像是過去了一瞬，又像是過去了漫長的一個甲子，慕淩川閉了眼：“昆布，鷹隼傳信回去，讓他們務必撲滅大火，救下薑黎。”
昆布當即領命退了出去。
烏韭這才肩頭一垮，癱坐在地。
慕淩川看也不看，薄唇翕合：“滾。”
“是。”
烏韭立即就從地上爬了起來。
房門緊閉，屋子裏隻剩下了慕淩川一人，他才放任自己蒼白了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