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如你所見,我在這兒了
“差不多就是這一兩個月?”
劉春一邊回憶,一邊說道:“好像十月二十七那天,奴婢從外麵回來的時候還撞見了六姑婆的那個侄女,和她打了聲招呼來著。”
“奴婢問了她一句怎麽前些日子沒回來,六姑婆總念叨著想她。她還說過幾日就好了,就能常常來看望六姑婆了。”
“那天是奴婢的生辰,家裏頭的男人和臭小子將奴婢氣夠嗆,回去之後還是乖乖囡囡將奴婢哄開心的。”
劉春的話題又歪了出去,說她的丈夫兒子如何不省心,女兒多乖多惹人喜愛,又說幸好婆母公正開明,時常幫著教訓丈夫……
薑黎卻都聽不進去了。
十月底之後,至今未曾再來過。
之前有段時日不常回來,卻又說過幾日就能時常去看望六姑婆。
不知為何,薑黎第一時間想起來的,便是巧杏,至今未知下落的巧杏。
薑黎迫不及待的想要告訴慕淩川這一發現。
可在起身的瞬間,她就又坐了回去。
這處宅子是慕淩川安排的,他還將慕安平放在了這兒,會對這裏的鄰裏情況調查不清嗎?
她都能聯想到的事情,慕淩川會想不到嗎?
不會的。
薑黎沉下心來,聽著劉春說著日常裏的瑣碎小事,不時應上一句,就能讓劉春激昂的再說一炷香都不覺得累,如此這般,很快便過了子時。
“梆——梆——梆——”
“子時三更,平安無事——”
在更夫漸近又漸遠的聲音裏,薑黎放下了手裏的絡子,“時辰不早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劉春誒了一聲,幫著收拾好了絡子,這才離開。
薑黎回房略做洗漱便躺了下去。
隻是躺下之後,薑黎怎麽都沒辦法入睡。
從剿滅負鼠寨那次開始,她便動了離開慕淩川的念頭。
溫泉莊子的那場大火,她在小青山鎮上,險些便真的就此離開。
可是兜兜轉轉,她不僅沒能離開,還隨著慕淩川回了將軍府。
她曾經以為,要等慕淩川娶妻生子、等她年老色衰,她才有機會求了一個恩典,從將軍府離開。
卻沒想到,她竟以這樣一個方式出了將軍府。
明明此時她就在一個全然陌生的環境之中,薑黎仍舊覺得這一切不真實的厲害。
薑黎的腦中轉過了諸多的念頭,不知道自己究竟什麽時候睡了過去。
隻知道第二日是在接連不斷的炮竹聲中驚醒過來。
“夫人,該起身了!”
劉春喜氣洋洋的聲音從堂屋裏傳來。
薑黎起身,劉春就端來了洗漱用的熱水進來:“夫人,祝您能在新的一年裏萬事順心,事事如意。”
薑黎臉上露出了笑容:“也祝你萬事勝意,平安喜樂。”
洗漱完畢,劉春去廚房端來早膳時,李山和慕安平也已經來了。
經過昨晚的荷包和壓祟錢,慕安平對薑黎的態度好上了許多,隻是少年郎臉皮薄,一時間有些拉不開臉麵,隻一味的紅著臉不說話。
薑黎的眼底閃過笑意,“坐下一起用膳吧。”
用過了早膳,慕安平見劉春收拾碗筷去了廚房,便對李山道:“你也出去吧。”
李山遲疑了一瞬,到底還是出去把門了。
屋子裏剩下的兩人,薑黎尚能坦然自若,慕安平就顯得有些別扭和不自在了。
他一副有話要說、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的模樣,糾結到雪白的臉蛋緋紅一片。
“不急。”
薑黎的語氣隻能稱得上平和,卻叫慕安平平複下來。
他到底是十歲,是十一歲的少年了,因著常年的病弱和偽裝,才對外聲稱隻有七歲,可多年在將軍府的教養,讓他意識到錯誤之後,立即道歉。
“是平安魯莽衝動,罔顧了叔父的一片好心,也踐踏了叔母照拂平安的心意。都是平安的錯,還望叔母可以原諒平安的年幼無知和莽撞。”
慕安平是真心實意的道歉。
昨晚回去之後,他便後悔了。
如今能在這院子裏留下的,即便不是四叔安排的,也是三叔的安排。
薑黎也不例外。
他不應該因為四叔將他排除在將軍府之外,就遷怒於薑黎。
薑黎是四叔的心上人沒錯,但她也一定不能改變了四叔的決定,所以他的遷怒便顯得過於無理取鬧了。
想到這兒,慕安平起了身,一揖到底:“叔母,平安真的知錯了。”
“不必道歉。”
薑黎的話音才剛落下,慕安平就急急的抬起頭來,一副還要解釋的模樣。
薑黎接著道:“你也是關心在意你的叔父,才會那樣著急,人之常情,並不需要道歉。更何況我本就不曾生氣,何談原諒?”
“真的嗎?”
慕安平臉頰微紅,眼神濕漉漉的望著薑黎,“叔母當真不會生平安的氣嗎?”
“不會。”
薑黎遲疑了一瞬,抬手在慕安平的發頂輕輕按了一下,強調的道:“真的不曾生氣。”
慕安平愣住。
即便薑黎很快收回了手,他還是沒能很快回神。
以往他著急的時候,四叔便喜歡按住他的頭耐心解釋。
此時被薑黎這麽一按,他好像突然明白過來,四叔為何讓薑黎以他叔母的身份來照顧他接下來的一段時日。
慕安平臉頰微紅的低下頭去。
但很快,他想到將軍府,想到四叔將他改名換姓安排出來這一舉動背後可能暗藏的凶險,慕安平又白了臉。
他忍不住望向薑黎,很是艱難的問道:“叔母,叔父是真的……不在了嗎?”
慕安平問的是叔父在不在,但薑黎明白他問的是將軍府。
明明劉春不在這兒,李山還在外麵守著門,才十一歲的少年卻在謹慎的踐行著“隔牆有耳”,是昨晚李山對他的提醒和勸誡,還是冷靜下來後的少年從慕淩川將他還有她送出來的舉動之中感知到了什麽?
“如你所見,我在這兒了。”
薑黎平靜的回答,讓慕安平愣怔了片刻。
反應過來後,慕安平的雙眼通紅。
薑黎現在是他二叔的妻子“姚梨花”、是他“周平安”的叔母。
是二叔身故之前將他托付給了叔母,叔母自是不會來到這裏。
她在這兒是“果”,那麽“因”是一定發生了的。
也就是說,將軍府真的不好了。
“叔母,我也想去陪叔父……”慕家兒郎隻有戰死沙場,從不會有人怯懦逃離。
他也是慕家兒郎,縱是身弱,他也想與慕家同生共死。
如今這般改名換姓的躲藏在外,這般苟延殘喘著,豈不是丟了慕家的臉麵!
慕安平一擦眼淚,起身就要往外去:“我要去找叔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