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不真切得令人害怕
慕淩川察覺到了薑黎這一瞬間的變化,他暗暗皺了眉。
劉義已經到了跟前,絮絮叨叨的說個不停:“誒,我就說不該讓少奶奶跟著大少爺出來,少奶奶身子弱,跟著大少爺往南方走這一趟,就是受活罪!”
說到這兒,話鋒又是一轉:“不過也不能留著少奶奶在府上,不然怕是等不到大少爺回來,少奶奶怕就隻剩下一把枯骨了。您說是吧,大少爺?”
不等慕淩川回答,劉義又衝著薑黎腆著笑臉:“少奶奶,要不您先喝了藥?”
劉義的這一連串,打得薑黎暈頭轉向。
尤其是他那一口一個的“少奶奶”,直把薑黎叫的心慌又心虛。
“你、你別這麽喚我……”
薑黎接過了藥碗,手是抖的,聲是顫的。
慕淩川本來黑著臉,但見薑黎這樣怕,反倒露出了笑來。
他甚至溫柔的扶住了藥碗,哄著薑黎喝了藥,這才不疾不徐的道:“劉義說的倒也不算有錯。”
在薑黎陡然睜大眼睛看過來時,慕淩川眼底的笑意加深:“我方才便說了,如今不在家中,隻你我兩人,想如何稱呼便如何稱呼。”
薑黎被慕淩川眼底深處的那抹認真驚得心頭一跳。
隨後又覺得是慕淩川演的真,也是她想的太多。
從她醒來到現在發生的這一切,擺明就是慕淩川故意演出來給旁人看的一出戲。
隻是不知,看戲的觀眾是誰。
薑黎甩了甩頭,將腦中的諸多猜測拋到了腦後。
不多慕淩川是要演給誰看,她隻是場中的一個戲子,隻要配合著演好這場戲就夠了。
許是想清楚了關竅,薑黎很快從最初的膽戰心驚,變得遊刃有餘。
說是遊刃有餘,倒也不算貼切。
很多時候,她仍是嬌嬌怯怯,動不動就紅了臉、濕了眼眶,望向慕淩川時的臉上總有不盡的羞澀和愛意。
但更多的時候,她總是安靜的陪在慕淩川的身側,從無多言,但不可或缺。
不過三日,慕淩川便已經習慣了這種他一偏頭就能瞧見她身影的模樣。
雖說是要南下,但車隊在官道上走了三日,隻前進了不足二十裏。
薑黎有些茫然。
這幾日,慕淩川像是變了一個人,不管白天黑夜、人前人後,他對她都極盡溫柔、萬分嗬護、百般寵愛,仿佛當真成了他口中那個對妾室用情極深的大少爺。
好幾次午夜夢回,薑黎都恍惚以為這幾日才是真的。
所幸每日起身後,那叫做劉義的大夫都要叫她喝藥。
一碗苦澀的湯藥入喉,立時就叫薑黎從虛幻的夢中清醒過來。
然後又在這一天裏,或是被慕淩川帶去抓了山澗裏的魚蝦,順便嬉水玩鬧;
或是換了身騎馬裝,進了附近的山林打獵,有時能帶回一兩隻野雞、野兔,有時候空手而歸,卻都乘興而歸;
亦或是興致來了,慕淩川帶著她去采集野果野菜,回來時烏韭他們已經處理好了野雞野兔,一並放在篝火上烤熟,甚至還會喝上一點小酒,眾人的笑聲能傳到對麵的山頭上去……
這樣的日子,叫薑黎恍惚以為真的隻是一場夢境。
不真切得令人害怕。
烏韭是真的的快要瘋了。
別瞧他現在麵色沉靜、沉默可靠,實則心中的喊叫從未停下過半點。
尤其是主子帶著薑姑娘四處玩樂的時候,烏韭都會眼前一黑。
主子你清醒一點!
你忘了你這回出來的目的是什麽嗎?!
我們是來剿匪的啊!
可現在過去了快有五日,卻離山匪躲藏的山頭還有五十裏地!
這樣下去,猴年馬月才能攪毀那一窩狡猾歹毒的山匪啊!!
更何況再有十多天就是中秋節,這些時日往來京城的行商越發多了,不論他們是歸家與親人團聚,還是想要借著佳節再賺一大筆,他們身上的錢財商品定不會少!
但凡有幾個倒黴蛋,叫那窩山匪盯上了,就是數個家庭的家破人亡、妻離子散!
那那些山匪呢,則會因為搶來的這些錢財商品,過上一個豐裕的中秋佳節!
烏韭隻恨不能衝到主子的跟前,在他麵上咆哮。
許是察覺到了烏韭的想法,這幾日慕淩川落在烏韭身上的視線變得多了一些。
薑黎從馬車裏出來時,敏銳的察覺到車隊裏的氣氛有些不太對勁。
可她看了一圈,卻又找不出究竟哪裏不對。
這越發讓她心中不安起來。
“少奶奶。”
一個個子高挑的侍女走了過來。
她叫素容,是這一次出來隨行伺候薑黎的侍女。
素容五官並不出挑,但一雙眼睛瑩潤有光,一看就知道是個有內秀的。
她眼睛彎彎,捧著一疊新意走上前來:“少奶奶不是問大少爺昨晚偷偷去了哪兒麽?還氣惱大少爺不與您說。”
說到這兒,素容忍不住消笑了笑:“這便是大少爺瞞著您的緣故了。”
哪怕聽他們喚了自己好幾日的少奶奶,薑黎仍覺得不自在,隻是怕壞了慕淩川的事情,便一直沒在臉上表露過分毫。
這會兒也配合著看向衣裳,臉上露出羞澀的笑。
“少奶奶快些隨奴婢上馬車換上吧?”
兩人上了馬車,不多會兒,素容先一步跳下來,而後扶著一身紫裳的薑黎下了車。
慕淩川恰在此時走了回來,目光落在車前紫色華裳的女子身上,便有些移不開。
這是薑黎第一次穿上如此顏色貴重的衣裳。
之前在陸宅,作為廚娘的薑黎最初隻是一身葛布衣衫,因著皮子細嫩,隻有貼身的衣服才是細棉布。
跟了慕淩川後,她才將葛布也換成了細棉布。
慕淩川對她很是大方,不管出於什麽心態,幾乎每次來,他都會給薑黎帶上一些東西,或是絲綢絹布,或是金銀珠寶,也許算不上珍品,但也是尋常百姓輕易見不到的好東西。
若是薑黎願意,她完全可以將自己拾掇得光鮮亮麗。
但她仍舊是素色的細棉布衣。
便是這一次跟著慕淩川出行,成了他們口中的寵妾“少奶奶”,她也還是素衣的多。
慕淩川早就見慣了薑黎一身素衣,以後也定會如同廊下嬌羞待放的茉莉花一般的模樣。
可現在他卻覺得,再沒有人能比薑黎更適合紫色的衣裳。
一瞬間,慕淩川心若擂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