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0章 有缺無憾
往事如潮，在莫缺麵前一幕幕浮現。
重看當年事，他有了些不一樣的感受。
從莫家之事，到葉家之辱，再到百州爭鼎、六域戰爭、亂域之戰……
一路走來，他有諸多遺憾。
對父親莫止的愧疚、母親葉青瑤所受的苦、藥老的死，還有最後一戰之時，東方出月，獨孤無雙這些人，一個一個在他麵前犧牲……
重看舊事，莫缺雙眼濕潤，心潮起伏，有太多的遺憾，有太多的不舍。
“哇！”
突然間，他眼前一花，一切又都變了。
他再次聽到自己的啼哭聲，一切又回到了他剛生在莫家的時候。
“太好了，我莫家又添一子！”
莫缺看到帝祖莫玄出現，臉上帶著寵溺的笑容，將初生的他抱在懷中，滿臉慈祥之色。
一切似乎都變了，莫玄沒有在他身上滴入祖血，莫止眼中也並無憂色。
時光匆匆，莫缺匆匆成長，與莫家中的同輩之人，打成一片。
莫殤視他如弟，他視莫殤如兄。
他父親莫止，也沒有出走，每日伴著他成長。
祖陵一戰，他勝了莫殤，肉身沒有被廢，他母親葉青瑤，也並未被逼得帶他逃出莫家，沒有吃過當年那些苦……
還有葉家上下，都對他珍視有加，他又見到藥老，那時武殿仍在，世間武道仍舊鼎盛。
仙盟沒有不容武道，六域戰爭也沒有爆發，武域並未覆滅，武尊葉孤雲，亦未死去。
這一切都無比真實，莫缺仿佛又活了一世。
這一世，他曾經所有的遺憾，都不存在，一切都美好而圓滿。
“待我全日傲百州，許我與你共白頭！”
他年少輕狂，在戰帝城外對帝女放話，傳遍百州，最終與帝女雲芷嵐成婚，成為百州一段美談。
婚宴之上，仙盟之主寧太虛親至，為其送上賀禮。
莫殤未死，在婚宴上喝得大醉，替莫缺感到開心，葉沉雪月靈聖體，也在婚宴之上，為他賀喜。
最後，莫缺去到亂域，這裏一切安好，沒有入侵的天上人，最終一戰沒有爆發，六域生靈並未化成山河塚。
東方出月、獨孤無雙、赤凰……
這一個個熟悉的人，一張張熟悉的麵孔，都仍然安在。
他再無遺憾，和帝女雲芷嵐慢慢老去，如當年之約，共度白頭，膝下兒孫環繞，一切都圓滿而美好。
歲月匆匆，莫缺最終走到白頭，走到了壽終正寢之時。
他一頭白發，蒼老垂死，身邊同樣白了頭的雲芷嵐，帶著一眾兒孫，守在他的床前，在送他最後一程。
“我此生圓滿，死而無憾……”
莫缺躺在**，握著雲芷嵐的手，在一眾兒孫的聲聲呼喚之中，慢慢閉上了雙眼。
這一世，無比真實，真實得莫缺已經無法走出，仿佛再次投胎，重活了一世。
“這裏是……”
他意識模糊，生死遊離之際，來到了一個熟悉的地方。
“生死門？”
看著眼前那扇巨大的石門，莫缺一陣恍惚，隻覺得這個地方無比熟悉，似乎以前曾經來過。
他沉浸在這一世的虛幻之中，早已遺忘第一世時真實的一切。
這虛幻的一切，對他來說才是真實的。
此前充滿遺憾的那一世，對他來說，才是一場夢境。
直到此刻，看到這扇熟悉的石門，莫缺才漸漸想起了一些事。
“是了，這裏是生死界限，我曾來過！”
生死之門，令他想起了許多人。
魔主、武尊、藥老、武域蒼生、化為山河塚的六域生靈，還有至今沉睡的東方出月，獨孤無雙那些人。
“我重活一世，已無遺憾，但他們呢？”
莫缺站在生死門前，久久沒有向前走去。
原本再活一世，他已無遺憾，但想起曾經的那些人，他的腳步卻久久無法邁出。
“到底，我這一世是夢境，還是前一世的一切才是夢境？”
莫缺迷茫了。
又經曆了一世，這一世對他來說太過漫長，漫長得他已分不清是真實還是虛幻。
“不，我不能死！”
他定住腳步，道：“天衍聖宮未滅，還會再入這片天地，我若不能阻止這一切，那些為了這片天地而犧牲的人，就白死了！”
他猛然驚醒，迅速後退，遠離生死之門。
“轟！”
眼前的一切，轟然散去，莫缺睜開雙眼，才發現自己仍坐於石室之中。
“小子，你終於醒了！”
老張的聲音傳來：“隻差一步，你就再也無法回頭，會真正死去。”
莫缺回想之前經曆的一切，驚出了一身冷汗。
重活的那一世太過真實，而且竟讓他遺忘了真實世界裏的一切，給他打造了一個沒有遺憾的人生，使他心甘情願，走向死亡。
若非他最後時刻驚醒，踏入生死門，早已無聲無息，死在其中。
“這就是至尊劫，居然如此詭異！”莫缺心中凜然，沒想到所謂至尊劫，竟是如此形式。
“此為心劫！”老張道：“若你沉於安逸，陷於圓滿，便會落入天道陷阱，渾渾噩噩，平庸的死去，此生再難蛻為至尊。”
莫缺亦能深刻感受到至尊劫的可怕。
這種心劫，用安逸和圓滿，能慢慢將人的壯誌腐蝕殆盡，自甘死去。
畢竟，誰的人生能夠真正了無遺憾？這樣圓滿美好的一生，足以磨滅任何人的雄心壯誌。
“終究都是虛妄！”
莫缺此時徹底醒來，道心更為堅定，“虛妄的一切，再怎麽圓滿，也是假的，我這真實的一世，雖有缺，但無憾！”
這是藥老曾給他留下的話語，有缺無憾。
前一世雖然有很多事情都不圓滿，但他事事都已盡力而為，因此雖有缺，但無憾。
“還好，你小子能醒過來。”老張道：“不過，這至尊劫，一次比一次可怕，你此後的路，隻怕難上加難。”
“什麽意思？”莫缺一驚，道：“你是說我以後每次突破，都會引來一次至尊劫？”
老張道：“至尊之路，談何容易？不僅要與人爭，更要與天爭，要從芸芸眾生之中躍出，還要能闖過重重天道殺劫，難上加難！”
莫缺聞言，陷入了長久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