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事客棧

第38章 (案三)影閣

金雲鴦牽著央央笑著出了門,她回頭看了還在客棧裏的幾人一眼後,一抬手招來了一名雇傭的護衛耳語了幾句。被圍困在望江客棧裏的幾人各個臉色難看,金雲鴦的這一行為想都不用想都能猜出一定是在吩咐殺人放火湮滅證據。

夏寶珠環視一圈,除了擋在最前麵的唐青柳和唐藍墨外,這會兒最冷靜的人,反倒是劉夫人。

大概是感受到了夏寶珠那有些緊張的眼神,劉夫人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她緩緩走到夏寶珠身前朝她深深行了個禮:“夏掌櫃的,謝謝你找到了真相。”

“前輩這是哪兒的話,”夏寶珠忙扶起她,說,“束公子是青柳的兄弟,自然就是我的朋友,為朋友查明真相是我該做的。”

一旁的鄒平等人反倒急了,李望舒更是言語間透出絕望:“雲鴦這人向來心狠手辣!現在我們可能都要死在這兒了!”見那二三十名蒙麵的護衛將整個望江客棧都堵得死死的,他指責夏寶珠道:“都怨你!既知道了真相為何不報官!還要將我們都喊來這裏?這下好了,我們可都要被你害死了!”

首先回答他這番抱怨的是來自唐青柳狠狠的一句:“你給老子閉嘴!”

“把你們喊來這兒,當然是因為你們都有罪,”夏寶珠眼神冰冷,語氣也十分冷淡,“金雲鴦和央央是殺人凶手,你們隻怕也不清白。就拿我問你們話的時候你們的那些回答來說,你們不也對束公子積怨已久嗎?你們李家的兩位,口口聲聲說是他的朋友、說心悅於他,可他出事了,你李望舒首先想到的隻有趕緊撇開自己的嫌疑,至於李寒玉小姐,我看你的占有欲和嫉妒心,都快要大過天了。還有申力和鄒平,你們心知肚明束公子出了嚴厲些但確實是個好主家,可你們出言總是側重說他的不足。在我看來,如今我們都死這兒了也不算什麽壞結局,我和青柳就當是下去陪朋友,至於你們,大概是要在地獄裏被拔了舌頭了。”

雖然夏寶珠說這些話的時候很流暢,但有一說一,她心裏還是有些慌的,這些護衛不撤就說明金雲鴦是真的動了殺心,現在沒動手很大概率是因為此時還是正午。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又不是她家的地盤,想來還是有所顧忌的。估計等時機成熟,他們隻怕就要遭殃了。夏寶珠雖然不怕死,但不代表她想死,所以此時的她正在努力思索著要怎麽逃出去。

眼看有個護衛已經取來了火把,眾人都十分緊張之際,劉夫人走了出來,她在金雲鴦麵前站定後忽然笑了。這笑聲宛若幽冥鬼魅,聽的人心裏發怵。隻聽她忽的斂了笑聲,輕聲說道:“金雲鴦,你可知我兒為何這次陪你巡茶莊子查的這麽嚴嗎?”

聽見這話的金雲鴦皺起了眉頭:“我怎麽知道?”

“你做空金家這事我兒其實早就知道了,他之前都沒陪你查賬一是因為你是他妻,二來也是我們家不想參與你家的明爭暗鬥。隻是,畢竟我們家同李家是故交,”劉夫人眼神裏流露出深深的怨恨,“是李家的族老們發現賬本不對,這才私底下拜托到了我兒子頭上。臨行前,我兒說想幫你脫罪的,實在脫不了,他就幫你一起還上那些爛賬。可你卻殺了他。”

不等金雲鴦開口,劉夫人又看向了一直在回避眼神的央央:“當初我兒看你快病死路邊,好心救你回來,不說待你極好,起碼也是不算差的吧?這次出行前他還跟我說過,等這次事了了就給你尋個好人家,叫我幫忙留意著。你倒好,同這毒婦合謀,你將刀刺進我兒胸膛的時候就沒有一絲的猶豫嗎?”

畢竟央央年紀要小一些,劉夫人的這番話叫她的臉色直接白成了一張紙。金雲鴦見狀直接擋在了央央身前,她冷笑著說:“說的好聽,不過是你給你自己兒子臉上貼金罷了。退一萬步講,束清暉就算那麽說了,他不還是要同我和離嗎?他還知道我那麽多事,我怎麽好讓他活著呢!”

“你回去問問你三哥,我兒把你貪走的那些錢還上了多少,”劉夫人繼續說道,“你再問問你大哥,我兒又是怎麽求他再給你機會的?”見金雲鴦不說話,劉夫人再次開了口:“他給我寫了信,說之所以要同你和離,是因為你總是什麽都不告訴他,你心裏沒有他,和他在一起隻會叫你痛苦。我兒心心念念都是你,金雲鴦啊,這些你都不知道吧……”

“知不知道也沒所謂了,”金雲鴦嗤笑一聲,“你說這麽多也不過是在拖延時間罷了,放心,現在你們還死不了。”她抬頭望了望天空中的太陽,笑的依舊十分明媚。

“你不會殺我們的,你還會讓他們都走,”劉夫人平靜的語氣叫金雲鴦瞬間蹙起了眉頭,“我兒在給我的信裏還附帶了你這些年做空金家的賬本,而這些賬本都放在一個隻有我知道的地方,一旦我出事,守在那裏的我養的幾隻狗就會將它們刨出來,至於會不會被金家發現,那就聽天由命了。”

“不可能!你是在詐我!”金雲鴦臉色瞬間陰沉。

“信不信由你。你確實大可以不信我說的,”劉夫人的眼神死死盯著她,“我們就這麽賭一把咯。反正我孤家寡人一個,賭得起。”

沉默,許久的沉默。金雲鴦的手握緊了拳又鬆開,最後她手一揮,將護衛們全部召了回來:“姓劉的,算你狠。我們走!”

就在金雲鴦即將上船之際,劉夫人從客棧裏追了出來,她目光灼灼,聲音也十分響亮:“金雲鴦!我給你一個警告,你,活不過我兒子的頭七。”

跟在劉夫人後麵的唐青柳則是拔出了橫刀,他剛同唐藍墨商量好了,一人吸引火力,另一人刺殺金雲鴦,然而他兩人才剛剛準備跳起,就被劉夫人一手一個抓住了胳膊。

“青柳,你是明堂弟子,不能沾帶血的任務,別壞了你們的規矩。”

“婷姨!”眼看著金雲鴦頭也不回的身影消失在了船上,青柳眼睛都急紅了,“我……”

“你是個好孩子,清暉有你這麽個朋友,是他的福氣,”劉夫人緊緊把住他的手腕,將那把橫刀奪了下來,“你且等著,我說的話向來很靈。”

隨後趕到的夏寶珠見此情景,有些不知所措的悵然,隻好先上前安撫青柳。唐青柳此時滿心的愧悔和自責,他緊緊牽住了夏寶珠那隻握上來的手,久久沒有鬆開。

劉夫人就這麽暫時地住在了無事客棧裏。

叫夏寶珠完全沒想到的是,束清暉頭七的當晚,她再次見到了金雲鴦。而事情也恰如劉夫人說的那樣,她真的出事了。

那天夏寶珠回家送了些銀錢給大哥他們,有段時間沒同家人見麵的她一時聊的久了,等到出來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她冒著寒風剛一進自家客棧就看到了那口黑乎乎的棺材橫在大廳中央,嚇了一跳的同時也十分驚訝。

劉夫人不知為何將束清暉的棺材又從義莊裏抬了出來,還放在了自己客棧大廳裏。更叫她驚訝的還有此時的劉夫人,穿了一身十分莊重的白色衣裙,正襟危坐在自己兒子的棺材前。

客棧外的寒風正呼呼吹著,夏寶珠一進門就趕緊將其關了起來。這幾天的時光她已經同劉夫人熟悉了些,便出言道:“劉前輩,這麽冷怎麽不去後廚烤烤火?”

“好孩子,你來,”劉夫人十分慈愛地衝夏寶珠招了招手,在夏寶珠走近的同時,她將自己手腕上的一枚玉鐲褪了下來,“這個是我給你和青柳添的彩頭。”

那玉鐲潔白無瑕,觸手生溫,一看就價值不菲。夏寶珠連忙推脫:“前輩!這、這我不能收!”

劉夫人卻將鐲子直接套在了她的手腕上:“夢裏我兒交代過,要我給你們成親時封紅包添彩頭,隻是可惜,我應該是看不到你們成親那會兒了。”

“前輩這叫什麽話?您是要長命百歲的!青柳視束公子為兄弟,那您就是他的長輩,自然也是我的長輩,”夏寶珠說得十分情真意切,“我們肯定會給您養老的……”

“我知道你和青柳都是好孩子,”劉夫人的眼圈紅了,“我也真心感謝你找出了真相。好孩子,這鐲子是我的嫁妝,我母親曾送它去寺廟裏開過光,它很靈的,一定能保佑你們婚姻順遂。”見夏寶珠還想說什麽,劉夫人趕緊將她往後廚的方向推去,“青柳心情不好,你快去看看他吧。”

見劉夫人態度堅決,一時沒法推辭,想著等劉夫人離開的時候自己偷偷把鐲子放回她的行李也好的夏寶珠便先往後廚走去。然而她還沒走兩步,就忽然聽見一聲十分淒厲且古怪的哨聲,那聲音如同一道閃電劃破了夜空,像山魈的怒吼又像是夜鴞捕獵成功後的鳴叫。她下意識的停下了腳步。

與此同時劉夫人忽然看向門外,低喃道:“來了。”

同樣聽到聲音的唐青柳、唐藍墨和唐迎也衝了出來,他們三人均是臉色大變,尤其是唐青柳,聽見劉夫人的那句“來了”後,他瞬間意識到了什麽:“婷姨!您雇了影閣!”

“什麽是影閣?”夏寶珠不懂這些,低聲問道。

“……是我們唐門裏的一個內部組織,”唐藍墨解釋道,“和我們明堂完全相反,我們承接的任務是護衛、護送、探聽之類的;而他們接的業務基本上都是殺人放火,總之凶得很。”

很快,夏寶珠就見識到了唐藍墨所說的“凶得很”。

大門被忽的撞開,隻見金雲華抱著背後中了兩箭的金雲鴦跌跌撞撞地闖了進來,他身後還跟著十來個手持兵器的護衛。

朔風夾雜著冬天的寒氣撲了進來。才剛一進門,金雲華就跪了下來,他將金雲鴦放在地上後朝劉夫人拚命磕頭:“劉前輩!求您放過我妹妹吧!”

“她做空金家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還替她求情啊?”劉夫人不緊不慢地說。

金雲華此時滿臉是汗,看得出此時他臉上的焦急都是真心的:“……這是我們欠雲鴦的,前輩!還望您給她一條活路吧!”

“那我兒,欠她嗎?”劉夫人隻是語氣冷靜地反問,“你們做的孽,養出的瘋子,害死了我兒,如今還要我放她一條生路?天底下沒這樣的道理。”

側躺在地上的金雲鴦掙紮著伸手抓住了肩頭的一隻箭後狠狠地拔了出來,帶著倒鉤的箭簇撕下了一大塊血肉,逼得她嘔出一口黑血來。她將那隻箭往地上一扔,也不知是哪來的力氣,忽的一下縱身躍起,目標卻是站在不遠處的夏寶珠。她雙目猩紅,幾乎是從喉嚨底部擠出的聲音:“都是你!你若不多管閑事,央央怎麽會死!我又怎麽會變成現在這樣!夏寶珠!我殺了你!”

此時的唐青柳、唐藍墨和唐迎三人都在警惕那些護衛,沒反應過來,竟然一下沒攔住金雲鴦,竟讓她直接衝到了夏寶珠的麵前。夏寶珠下意識地後退,拔下發釵自我防衛。

突然,一陣暗器連發的破空聲打破了這一局麵,隻見十好幾枚寸把長的梭形釘子全部紮進了金雲鴦的後背。其中有兩枚還打在了她腰間脊骨的同一處,金雲鴦瞬間停止了動作,吐出一口血後倒了下去。

“雲鴦!”金雲華的喊聲格外淒涼,他一把摟住了金雲鴦的身體,這才發現她已經沒了呼吸。然而金雲鴦仍舊睜著一雙眼睛,似乎還在瞪著誰。

十幾名護衛也都被這一幕驚呆了,他們明明已經十分戒備了,可那刺客卻如同鬼魅般不知潛伏在何處。隨著金雲鴦的死不瞑目,在場的人都聽到了一聲口哨,接著就是一低沉的男聲戲謔地說:“真是的,老老實實等死不好嗎?自討苦吃。”

眾人尋找著聲音的來源,唐青柳則不動聲色地走到了夏寶珠身邊,他看向了門外對麵鋪子的屋頂。夏寶珠循著他的目光望去,隻隱隱看見了兩個黑色的影子,一站一坐落在對麵屋頂上。

劉夫人看到金雲鴦倒下,她笑了。這是她這近七天以來笑的最最真心的一次,她說:“死得這般痛快,便宜她了。”

“你!”金雲華顯得格外憤怒,他瞪著劉夫人,眼角近乎撕裂。他詛咒道:“你不得好死!”

可劉夫人卻直接無視了他,她走到束清暉的棺材前,抬起手撫摸棺蓋,語氣溫柔似水:“兒啊,你慢些走,娘馬上就來陪你了。”

隨著“嘭”的一聲,劉夫人一頭撞在了那口棺材上,也隨著束清暉去了。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驚得在場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唐青柳第一時間撲了上去:“婷姨!”看著自己長輩頭上汩汩流出的鮮血,和安祥合上的雙眼,他的手不由自主地發抖,故人相遇的結局他想過千萬種,可唯獨這一種他從未想過。

屋外的兩個黑影不知何時走了進來。這兩名刺客一男一女,男的帶著夜鴞的麵具,女的則是一副山魈鬼麵。從南州到這裏的這幾天,這兩名刺客幾乎是貓玩耗子似的折磨著他們脆弱的神經,如今這兩隻鬼魅帶著一身血腥氣的直接出現,嚇得護衛們四散而逃,隻兩個衷心的仍守在金雲華的身側,但能看出他們握刀的手在不住的顫抖。

那男子嗤笑:“喂,姓金的,你妹妹的頭我們可得割下來,讓一讓吧?”

“為什麽!她都已經死了!”金雲華的聲音幾近崩潰。

“這是雇主的要求,她下的單明明白白寫著,要用凶手的人頭來祭自己的兒子。”夜鴞麵具的男子向前邁了一步,那兩名護衛還沒來得及出手喉頭就湧上一股腥甜,紛紛撲倒在地。男子看了眼護衛脖子上的兩根銀針,有些責備似的衝身邊的女子道:“青菀,不要做多餘的事,這些人又不是任務中的。”

“麻煩。”被稱作青菀的女子隻冷冷吐了兩個字。

男子不知是在笑還是在歎氣,他伸手一把就將金雲鴦的屍體從金雲華的臂彎中撈了出來:“這位老爺就不要讓我們難做了。”

“我給你們錢!姓劉的已經死了!你們也可以不按她下的任務來!”金雲華自知不是他們的對手,他直接跪了下來,“我隻求自己妹妹死後能得到安寧!”

“第一,你說的這種行為,會壞了我唐離的名聲;第二,”唐離藏在夜鴞麵具後的嘴角揚了起來,“下任務的人有兩個,除了這位劉夫人還有一位,是她的一位故友。”說罷他手起刀落將金雲鴦的頭割了下來,又接過唐青菀手裏的包袱,那裏麵裝著央央的頭。他麻利地將兩個頭顱擺在了棺材前,漫不經心地說:“其實我也挺不喜歡這樣,搞得血淋淋的也不好清理,可是沒辦法啊,誰讓你妹妹殺了人呢?”

看見金雲鴦的慘狀,金雲華抓起一旁的刀就想和這兩名刺客拚命,可起身的瞬間大概是急火攻心,他直接暈了過去。幾個會看眼色的護衛趕緊偷摸上前將這位雇傭他們的金主給帶走了。

被這連續幾幕嚇得不輕的夏寶珠直接背過身去不敢看,而在那兩名刺客準備離開之際,唐青柳卻突然問道:“另一個下單人,是我師父嗎?”

“你這個小師弟倒是挺聰明的嘛,一猜就中,”唐離摟過唐青菀的肩頭,“對,就是你師父下的單。具體的,等唐送過兩天帶你師父來了你自己問他細節好了。走了青菀。”

“青菀師姐!”認出那是自己曾經師姐的唐青柳出言挽留,“既然師父要來,不留下來兩天看看他嗎?”

“替我向他老人家問好。”唐青菀說完便和唐離一起出了門,頭也沒有回。

外麵的夜色更濃了,夏寶珠看著這一地的血腥隻在心裏歎息,好歹這一晚終於是過去了。

(案三番外:金雲鴦)

你的名字是金雲鴦。

金家的夫人生下的最後一名孩子是個死掉的女胎。之前有名道士說,她這一胎若是女兒則會十分尊貴。為了自己的夫君的寵愛,金夫人叫貼身嬤嬤從外麵抱回來了一名剛出生的女嬰。這名女嬰就是你。

你從小就是被寵著長大的,所有人都說你命好。作為金家唯一的女兒,你也是這麽覺得的。你想學武功,金老爺就給你請當地最好的武師來教;你討厭女紅,金夫人就說“女子無才便是德”,也縱著你;你的三個哥哥有好吃的好玩的,從來都是先給你。

你覺得自己很幸運。

直到你八歲那年,金家和一些官員有了生意上的往來,那會子你家的生意還沒有如今這麽大,比起一些老牌茶莊沒有什麽競爭力。

於是他們把你送上了一名又一名你從未見過的人的**。他們或年老或壯年,模樣聲音也各不相同,唯一的共同點就是他們都是官,且都喜歡年幼的情人。

隨著年紀的增長,你已經不太記得他們的長相,隻記得他們趴在你身上時那股子黏膩惡心的感覺。那感覺就長在你的心裏,怎麽也洗不掉。

十六歲那年,你因為懷孕被金夫人灌下了一碗藥後疼得昏死了過去。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你聽見金夫人同你大哥說:“她這種來曆不明的賤皮子,能幫我們金家的生意更上一層樓已是她的福分!你可不要婦人之仁!”

於是事後你在一直陪在金夫人身邊的嬤嬤口中得知了自己真正的身世來曆。

你忽然就覺得可笑,自己每次都勸自己,爹爹娘親待自己那麽好,自己這點付出不算什麽的。可原來,自己是認賊作父。可笑,可笑。

打那天起,你就變了。你努力學習一切管賬的本領,幫著金夫人把內宅收拾的井井有條,在幫她趕走幾名金老爺的妾室後她對你更加信任了,所以你在她偶感風寒的時候,一碗毒藥送走了她。後來你又如法炮製,在給金老爺侍疾時送走了金老爺。

外人都說你至純至孝,你給自己博得了好名聲。

你知道自己長得美,你甚至還爬了自己哥哥的床,就為了在自己嫁妝單子上多添上幾個茶莊。

反正那些茶莊都是你掙來的,如今拿走不是天經地義嗎?

後來你遇到了束清暉,他看你的第一眼就紅了臉。而你卻被他身邊的那個女孩吸引了注意力。原因無他,那個女孩同你長得八分相似。

所以你派人去查了,那女孩是你被抱走後,那對夫妻又生的。但因為她是個女孩,不能傳宗接代,所以那對夫妻將十歲的她趕出門去。你心疼你的妹妹,那時的你也是感激束清暉救下了你妹妹的。

因著這層原因,你答應了束清暉的追求。

束清暉是個正人君子,他真的很好,對你溫柔又體貼。婚後你們也是甜蜜過的,當時的你是真心想過和束清暉過完一輩子的。

可是好景不長,李寒玉不知是從哪裏得知了你以前的事,你知道她喜歡束清暉,可你不知道她什麽時候會把這些事告訴給束清暉。若是束清暉知道了你的過去,他還會喜歡你嗎?

由愛故生憂。你被這種不確定性幾乎逼瘋。

之後的一天,你看到自己妹妹被李望舒追求,而束清暉同他吵了一架。你以為他是看上了你妹妹,可你們當時才成婚半年。你笑了,原來這世上的人都一樣,一樣的薄情寡義。

你想:還是隻有銀子最真,拿在手上,誰也奪不走。

而且你現在還有妹妹,她是你打斷骨頭連著筋的親人。你要她好好的。所以你刻意勾引了李望舒,加緊了搞錢的速度。

然而束清暉這個人太聰明了,他很快就發現了端倪。可他什麽也沒說,隻是刻意避開了你幾天,你想:他一定是看不起我,厭倦我了。

於是你在心裏給他劃下了一個叉。

五年後,金家的產業已大半在你手中,而束清暉與你同行的時候也查出了問題和賬本。你和妹妹講:“束清暉留不得了。”你妹妹是個沒有什麽主見的柔弱女孩,你怎麽說她就怎麽做了。

你很為自己的計劃得意。然而你遇到了夏寶珠。

說實話你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很不喜歡,她和你氣質相仿,都是明豔且風情的。於是你理所當然的想:她開店不也是拋頭露麵出賣色相嗎?指不定她有多少不堪回首的往事!憑什麽她可以看起來那麽開心?

你想到三哥說的她很聰明,所以計劃完成後你故意沒有走,你給了她三天時間破案,可她隻用了一半的時間就破了。你不得不承認她確實聰明,此時的你都有點佩服她了。可同樣你也惋惜,她這麽個聰明腦子隻能縮在這小小的地方開個客棧,可惜了。更可惜的是,你對她也起了殺心了。

可你不知道,最後死的人會是你自己。

那兩個刺客追來的時候,你的妹妹替你擋下了致命的攻擊。你自己同時也受了傷。意識漸漸模糊時,你心裏充滿最多的仍舊是怨恨。

可怨恨太多了,你一時不知該從何怨起,這時你看到了夏寶珠。她看向你的眼神充滿了同情、擔憂和不忍;你又看到了她手上那枚鐲子,那是你婆婆的嫁妝,那個老太婆不把傳家寶給兒媳卻給一個外人;你又想到了你的妹妹就是因為她勘破了案子才會被追殺致死……

你撐著一口氣朝她衝了過去……

可最後你不知道的是,你死後的屍身是這個你最後時光想要殺死的夏寶珠找人幫忙縫合的,你也不知道是她替你合上了眼睛把你和自己妹妹埋在了一起。

你的靈魂飄飄忽忽的離去,隻聽到一句不隻是誰的祝福:“若有下輩子,希望你們能過得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