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案五)家宴(三)
夏寶珠看著那封信還沒說話,唐青柳卻在看完後很是不解地說:“這怎麽可能呢?傅薄幸八年前就死了啊。”
“你說什麽?”夏寶珠和沈碧英雙雙望向他,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唐青柳指著信上的“傅薄幸”三個字,相當肯定地說:“他絕對死了,除非這世上有另一個傅薄幸。”
“十二年前有個叫傅一心的劍客,他劍法卓然,功夫超群,在江湖上也是鼎鼎有名的存在。有次他為了救人闖進火場,結果自己被火給燙傷了臉,自此臉上留下一道難看的疤痕。原本他並不在意這件事,可是他的妻子卻嫌棄他樣貌駭人,便同其他男人好了。就在準備同別人私奔的時候,傅薄幸發現了這件事。”
“他一怒之下殺了那對男女,後來更是看不得誰有奸情,隻要聽說有人出軌,他就會提劍上門殺人,還因此將自己的名字更為了傅薄幸。也許是殺的人造的孽太多了,他後來就走火入魔,整個人都不清醒了。一旦看到有一對異性、哪怕他們隻是在正常講話,他都提劍上去就砍。”
“八年前他跑到了南州,結果看到一女子正挽著一中年男人的手逛街,他上去就把那女子給殺了,還打傷了那名中年男子。結果那男子是一當地鄉紳,做過很多好事。那女子是他親妹妹,馬上要出嫁了,他是帶她上街拿定製好的嫁衣去的。”
“那鄉紳妹妹的夫婿,出自‘雙門四家’的王家。那位王公子同那女子感情甚好。得知此事後直接發了江湖絕殺令,賞金可高了。我們唐門影閣也是接了這個任務的。後來傅薄幸被幾方圍堵,最後是在南州城外的小樹林邊,被一丐幫弟子一掌打死了。當時影閣的人還很可惜沒拿下這個任務呢!”
唐青柳信誓旦旦:“所以我才說除非是同名同姓。若是那個傅薄幸的話,他早就死了。”
得知這一消息的沈碧英卻並沒有放鬆下來,她神色隨著唐青柳的話變得越發蒼白就連拿著信封的手指也在微微顫抖。唐青柳不太理解她為什麽會這樣,他以為這件事說出來會叫沈碧英寬心些,畢竟死人是不會寫信的,這封信在他看來很顯然是有人在惡作劇嘛。
而夏寶珠卻又低下頭去看那封信,隻見她拎起那封信的一角,將它對著光亮的地方看了又看,然後將信拿到自己鼻子前嗅了嗅。最後她又拿過沈碧英手裏的信封,比對了一會兒信封上的字跡和信件上的字跡。
“首先,墨色很新,這是最近的才寫的信;第二,寫這封信的人應該很喜歡用香料,信封和信紙上都有股淡淡的丁香香味;最後,我有點懷疑,這應該不是一封信。”夏寶珠放下信封和信件,將它們交還給沈碧英後說道。
“……寶珠妹妹還真是神了,你怎麽知道這不是一封信?”沈碧英瞪圓了眼睛,驚訝中又帶了些欣喜,“果然,我請你幫忙這件事沒有錯。”
“姐姐怎麽看出來的?”唐青柳已經見過很多次夏寶珠的觀察力了,但每次他都會為此小小驚訝一番。唐藍墨還為此開過玩笑,說他若是哪天做了對不起夏寶珠的事,恐怕一進門就會被發現了。
夏寶珠很自然地指向信裏寫的:“‘於三日後將取夏家長房一人性命’這寫得也太詳細了。不管是時間還是地點都很明確。且它沒頭沒尾,隻是下了個通知。一般這種情況,這要麽是第一封信,若是圖財,那後續可能還會跟有勒索信之類的;若不是第一封信,那就是一整個係列了。”
沈碧英微微頷首,她很是緊張。緊攥著手帕,連指甲掐進手心裏也不在意。
聽夏寶珠說完,她輕歎一口氣:“這是第三封信了。前麵還有兩封,都和這封差不多,隻寫了沒頭沒尾的一句。”
“上麵都寫了什麽?”夏寶珠問道。
“……都寫了要取人性命,而且,都真的發生了。”
沈碧英這才講起了最近兩個月夏宅發生的這件怪事。
最開始收到信的人是夏老太爺。兩個月前不隻是誰,將一封信放在了夏老太爺的院門前,守夜的婆子是最先發現那封信的。那天她半夜奉了湯藥後將碗送回小廚房的時候發現明明關好的院門卻被打開了一條小縫。她以為是哪個小廝偷摸跑出去偷懶了,便罵罵咧咧去重新關門。結果就在門縫下撿到了第一封信。
信上寫著“於三日後將取夏家老爺院裏一人性命”這麽句話。
那婆子吃了一驚趕緊將信拿去交給了夏老太爺。夏老太爺當時並沒當回事,隻覺得是某個小廝打賭輸了,無聊寫的東西。
然而三天後,真的有人死了,是大管家夏丙。
他死得很是詭異,明明是個大男人,卻穿了一身鮮紅的女子嫁衣,被人用魚線吊了起來,掛在了院子裏的大樹上,還被砍了雙手。那場麵當時可是嚇壞了不少小丫鬟。
隻不過夏丙家裏除了他就沒有其他人了,夏家又不想為這事勞動衙門官司,便偷偷將夏丙埋了,把這事蓋了過去。那時候大家都心知肚明夏丙本人好賭,而他又被砍去了雙手。所以自然而然,他們都聯想後以為夏丙是欠了錢,所以才被殺的。
可這事剛過去,第二個月才開始,他們就又收到了第二封信,信上寫:“於三日後將取夏家二房一人性命。”
這下夏家眾人才都重視了起來,隻不過他們並不知道誰會出事,那段時間整個二房所在的花苑裏人人自危。
等到了第三天,守在院子裏的仆人都沒事,主家也都還活著,他們剛鬆了一口氣,就聽見夏文清的妻子鄭山月叫了起來,直喊著“死人了!死人了!”
他們當即全跑了過去,就看到夏若明的小妾翠翠七竅流血斷了氣。她一個人坐在書房裏,仰麵倒在椅子上,嘴大張著,舌頭也被割走了。
翠翠的爹娘得知此事後上門來討要說法,夏家給了一大筆錢,他們便高高興興地帶著走了,連翠翠的屍體都沒帶走。當時夏若明本想報官,但接二連三的事給夏老太爺驚病了。夏家便又花了點錢,直接用一口薄棺將翠翠給埋了。
現如今這封信又來了,這次輪到了長房這裏。沈碧英本想借此事同夏文錦和離,可他卻死活不願意。沈碧英有些害怕,便同娘家人寫了信,估計這兩日也快到了。
聽完她說的話,夏寶珠想:還真是不輪到自己頭上就不擔心啊,之前怎麽不報官呢?
但人命大如天,她也不敢輕視這件事。
“碧英姐,敢問你收到這封信多久了?”
“昨兒個晚飯後才收到的,”沈碧英神色憂愁,“大概是酉時的樣子。”
夏寶珠點點頭:“那前兩封信可還在?”
“在的,我叫霜秋都給收起來了,”沈碧英歎了口氣,“本想拿著它們去報官,可你大堂哥、還有我那個公爹,可以說整個夏家的人門都不讓我出。就連這次和離我給娘家寫的信,也是霜秋趁著采買的機會才送出去的。唉。”
就在這時,霜秋敲了敲門,夏若朝和夏文錦從二房的花苑那兒回來了。這父子倆一進門看到夏寶珠都跟見了鬼似的,尤其是夏若朝,他完全不敢看夏寶珠的眼睛。
夏文錦倒是先開了口:“呀,大妹妹過來吃早飯了?”說完他狠狠瞪了霜秋一眼,“怎麽沒聽下人們說起啊。我這兒的東西可還合大妹妹的胃口?”
“碧英姐照顧得很好,同我也聊得來,”夏寶珠故意扭過頭去看避開自己眼神的夏若朝,言語間還刺了他一下,“不像大伯,都不敢同我講話。”
聽她這麽一說,夏若朝忙解釋道:“侄女兒誤會我了,我隻是好久沒見過你,不知該說些什麽好。”
“那就不說了,反正我同你也沒什麽好話可說。”夏寶珠不再看他,她輕聲問唐青柳:“吃飽了嗎?”
唐青柳往嘴裏塞下最後一口包子和粥,將將咽下去便忙不迭地回答道:“吃飽了。”
“那咱們走吧。碧英姐,若是有事就去客房找我。多謝你款待。”說完夏寶珠就站起身。
沈碧英也趕緊站了起來:“好,寶珠妹妹同青柳兄弟慢走,霜秋,替我送送二位。”
這時夏文錦忙不迭地伸手攔了夏寶珠一下:“大妹妹等會兒!”
他這一伸手太急,差點戳到了夏寶珠,唐青柳立馬黑了臉。見他倆都麵露不虞,夏文錦趕緊收回了胳膊,忙不迭地說:“剛剛我同爹爹去二伯那兒商量,晚上一起吃個團圓飯,還請大妹妹賞臉啊。”
“既然請了我自然會去,”夏寶珠冷哼一聲,“就隻怕你們當中有人不想我去吧?”
“大妹妹這是哪兒的話……”
“走了青柳,我帶你去我爹娘的院子看看。”夏寶珠懶得同他多說,隻拉著唐青柳就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