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劍奇俠傳1

第十八章 拋卻剛腸,桃源夢裏尋芳

“重樓!你怎麽在這裏?”

“我為什麽不能在這裏?”

那個分明便是少年版的重樓一臉莫名其妙。他看著景天,道:

“飛蓬,還是我喊你一起來陪瑤姬姨去春滋泉沐浴的!”

“飛蓬?瑤姬姨?”

景天喃喃自語,滿腹疑惑地看向那白衣女子——這一看,卻見她明眸皓齒,冰肌玉骨,神態縹緲,如落雪映霞,正是驚為天人。

“飛蓬!”

卻見這麗人不滿地道:

“我不是跟你說過,別叫瑤姬姨,要叫瑤姬姐姐!”

這個叫瑤姬的女子宜嗔宜笑,此時雖然薄怒微嗔,卻依然曼妙無比。

“我才兩千六百歲呢,很年輕的。重樓叫我姨那是沒辦法,誰叫我是神農大神之女、他是我大哥蚩尤之子呢。其實我們三個年紀都差不多的,才兩千多歲,別姨啊姨的把我叫老了!”

“姨,我知道你年輕,才兩千多歲。”聽了瑤姬的埋怨,重樓一臉地無奈,“但這一套身世,你已經跟飛蓬說了無數遍了吧!”

趁著瑤姬不注意,重樓跟景天扮了個鬼臉。

“……”

見印象中威嚴凜烈的人物做出這樣不莊重的舉動,景天心裏的感覺依然十分奇異。

“飛蓬……又是什麽?”

景天撓著頭問道。對於他來說,明明自己是景天,怎麽又變成一個沒聽說過的人?他實在不能接受。

“飛蓬,你又魔怔了?”

見飛蓬不跟著走,還在那兒繼續說胡話,重樓十分鬱悶。他舞著手臂朝這邊大叫道:

“飛蓬,你這家夥其他都好,一身罕見的靈力,但就是整天想的東西太多!你忘了自己是什麽?別人可都記著!大夥兒一直在念叨:神族之子飛蓬,風與雲中誕生,以風為父,以雲為母。你忘了嗎?我的身世還和你並稱呢。我重樓乃是父王蚩尤的精氣和戰場上的英靈煞氣交感而生。雖然我的出世也很奇特,但畢竟不比你純以天地本源為父母了。”

“……他在扯什麽胡話?”

看著重樓,景天隻覺得這個家夥在滿嘴胡說八道!相比而言,那個青年版的重樓雖然少言寡語,但顯然要靠譜得多。嗯,看這情形,隻有兩種可能了;一種可能是重樓瘋了,一種可能是自己在做夢。顯然,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吧!

“走吧走吧!大好的春滋泉就在前麵等著我,你們卻在這兒瞎扯閑話!”

那瑤姬性格十分開朗,張開一雙玉臂,懷抱春風,對著那邊青木林大喊。

“走吧走吧!”重樓也叫道,“畢竟是神農九泉之一,去晚了瑤姬姨就占不到好泉眼了!”

說著話,他已經後發先行,半雲半霧地跑到瑤姬前麵去了。見到這樣子,景天也隻好把疑慮暫時放在一邊,抬腿跟跑——這時他驚訝地發現,自己一抬腿,腳下就有白雲升騰;心中隻不過想邁出一小步,整個人卻已兩三丈出去了,簡直比飛還快!

“這……恐怕是在做夢吧。”

景天忽然又覺得,恐怕那重樓真不是瘋子。

就在跟隨瑤姬、重樓向青木林那邊去的途中,景天的腦海裏忽然莫名其妙地浮現出一些信息。

“神農大神誕生,天下伴有九泉相生。九座神泉又稱天地九井,為萬物滋生的源泉。九泉分別為照膽、寒髓、熱海、無垢、霧魂、春滋、炎波、毒瘴、龍潭。春滋神泉在花語草原之青木林,計有母泉一,子泉八十一,乃秉持天地清和正氣、滋養催生萬物之泉。”

這些語句,十分通俗,好像不用景天去想,本來就在腦海裏。景天忽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好像自己現在就像個小偷,偷偷潛進這個叫“飛蓬”的人物身體裏。他扮演著飛蓬的身份,但卻對很多事情一無所知,但所幸原主人還給他留下了少量的線索,時不時出現在腦海裏。

轉眼之間,他們三人便到了青木林前。穿過青木林時,那些宛如細玉的花瓣不時飄落,叮哴有聲,忽遠忽近,忽高忽低,就好像四外的林間有許多玉磬在錯落奏鳴。穿過了青木林後,大大小小的春滋泉眼便展現在眼前。景天看去,這些泉水清澄見底,水色青碧,猶如上等的琉璃。春滋泉邊長著許多奇花異

草,景天這樣半飄在空中看去,覺得它們就好像是四周鑲了繁華花邊的純淨翠玉。

今天這大大小小的泉眼邊,人並不太多。景天一眼看去,有些泉水旁邊有三三兩兩的人族在嬉戲,有獸族在喝水,有神族在沐浴。除了三族之人,春滋泉邊還出現不少吉獸和瑞鳥。人麵馬身的英招和角生鼻上的角端在泉邊的花叢中徜徉,不停地停下來飲水;青羽白尾的青耕和紅眼白羽的嬰勺在水上嬉戲飛翔——這些信息,無論是人、神、獸三族還是那些吉獸和瑞鳥的名字,都自然而然的出現在景天的腦海裏。

“這些種族的相處真是融洽!”

眼中看到的是這樣的情景,但景天感慨之餘,卻覺得這三族和平共處,竟似乎非常奇怪;不僅奇怪,甚至還讓人覺得……異常!

見瑤姬他們過來,那些靈族們都客氣地行禮。可能瑤姬的親和力實在太大,一路往她常去的泉眼行時,便連深隱於芳草花叢的鳥獸們,也一個個搖首擺尾地來和她表示親近。

等走到一處散發著芳香之氣的清泉,瑤姬見四外無人,便選定在此處沐浴。見她決定了所在,重樓便將急衝衝地將景天拉到一邊,沒頭沒腦地道:

“走吧!”

不由分說,他便在前頭帶路,一溜小跑走遠了。景天見狀,莫名其妙,但也隻得跟隨。兩個人就這樣沿著花語草原中一條香草小徑,走了很遠。等重樓眼見遠離了泉脈,人跡變得稀少,他便立下腳來。剛剛站定,他便一聲怒吼:

“來吧!”

隨著這聲怒喝,重樓已掏出兩把血色的短刃揉身朝景天刺來!

“哎呀!你這是幹什麽?”

景天猝不及防,在巨大的恐懼中使出吃奶的力氣朝後猛地一跳,才堪堪躲過了重樓的攻擊!

“幹什麽?”看重樓的樣子,似乎比景天還驚奇,“我們來這裏比武啊!來來來,亮出你的‘照膽神劍’,讓我看看你長進了多少!”

“呃!什麽照膽神劍?你在說什麽?”

景天十分鬱悶,什麽照膽神劍?聽著名字倒威風,但自己明明身無長物。就算想跟他鬥毆,這會兒又去哪裏找這把重樓指定的寶劍。

見他如此反應,那重樓卻顯得更加驚異:

“飛蓬?你今天怎麽了?是不是誤食了遺忘草?怎麽好多東西不記得了!還說‘什麽照膽神劍’,你不知道神農九泉各有泉魂嗎?天帝伏羲曾各取一縷泉魂,揉和了各種性質的隕星神鐵鑄就了九把無上神器。因為你我各是神族獸族中天賦高絕者,才各自得賜神兵一把。我得的就是這對炎波泉鑄就的‘炎波血刃’,你的則是照膽泉魂煉成的‘照膽神劍’。飛蓬,你……沒事吧?”

“當然沒事!”

本來景天很想說自己不是什麽“飛蓬”,但他看了看重樓已顯堅毅凜烈的麵容輪廓,特別是瞅了瞅他手中那對凶器,隻得硬著頭皮裝飛蓬。既然已經違背了一次做人的誠信原則,景天不想同時違背兩次。於是他十分堅定地道:

“我不想跟你比試!”

景天心說,自己乃是守法良民,怎能幹這種私下鬥毆的不法之事!看著重樓蠢蠢欲動的樣子,他忽然靈機一動,手往遠處一指,叫道:

“你看那個高大的巨獸,它一定很能打!你要是有本事,敢不敢去跟它打過!”

“嗯?”

重樓聞言,順著景天所指的方向一看,卻見正是一個小山丘般巨大的獸人。這獸人人身龍頭,身上還穿著同樣大尺寸的虎紋皮裙。見得景天指的是它,重樓不禁啞然失笑。他回過頭對景天不滿地道:

“飛蓬,你是在和我說笑嗎?春滋泉現在在場的三族之中,除了我的瑤姬姨你的瑤姬姐,也就隻有你勉強能跟我做對手了。你竟說我敢不敢跟那個神夔打過,難道你不知,那個弱獸之人在我炎波血刃之下,絕走不過五回合!”

“是嘛……”

看了看那小山一般的獸人,景天咽了咽唾沫,想諷刺重樓說大話,但看看他臉色的神色,竟是十分自然不作偽,便把到嘴邊的話兒給咽了回去。

不過,這麽一來,景天更是不願意打了。他道:

“重樓,你看,這春光大好,萬物有序,天地清和,咱們還是

不要妄動刀槍吧!”

景天義正辭嚴,就是不肯亮家夥跟他打過。

見他百般推脫,就是不肯爽快比試,最後重樓真的生氣了!他的一雙眼睛瞪得跟豹子眼似地,氣呼呼地瞪著景天,叫道:

“飛蓬,不要搪塞!以前我倆比武,你也沒這麽多話,一到這花語草原,你就推三阻四!”

這重樓生起氣來,就變得跟一頭猛虎要擇人而噬。他暴叫道:

“你這樣,一定又想要跑去偷看那個叫‘夕瑤’的女子了!”

“夕瑤?”

又聽到一個新名字,景天有心想問問,但看看重樓的臉色,想想還是罷了。

“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說了一句大實話,景天就拋下這個十分危險的好鬥分子,轉身自顧自走掉了。

“混蛋!”

見景天義無反顧地走遠,重樓氣得一頭火發亂甩!他一邊咬牙切齒地叫罵,一邊真心想不通:

身為大好男兒,這一生最值得追求的,難道不是絕頂的力量嗎?

仿佛感應到主人心中的怒火,重樓手中那一對炎波血刃,也忽然蒸騰起血色的光焰,照得主人一頭火發就跟亂舞的血獅鬃毛一樣!

再說景天。逃離了重樓這個好鬥的瘋子,他的心情也變得莫名的輕鬆。這花語草原果然名不虛傳,到處是芳草如茵,鮮花似錦。一路走來,看不盡的奇花聞不厭的馨香,愉心愉目,十分舒爽!

這一路徜徉,景天心中想,以前總覺得所謂的仙境,定是那流瀑飛濺、雲遮煙繞的地方;沒想到眼前這包涵春滋泉脈的花語草原,改變了他對仙境的想法。

本來,景天覺得自己這一路是信馬由韁的自由行走,可是不知不覺,忽然發現無巧不巧地走近了一處泉眼。

這座春滋神泉的子泉,並不大,很偏僻,就像個清亮的銅鏡鑲在綠草叢裏。泉眼漫成的水泊邊,長滿了蘆葦,雖然看起來是春季,但蘆花已是潔白如雪。雪白的蘆花在風中搖曳,姿態非常地協調和優雅。從水泊吹來的風息,不免帶來蘆葦的清香,吹進了景天的鼻子裏,不由得讓他在心裏冒出一個詞:“香葦”。

“不錯!這兒沒什麽人,要不我也跳下去洗個澡?”

這麽想著,景天向這口泉眼走去。這時候,因為蘆葦遮著視線,他並沒能完全看清楚泉眼周邊的情況。不過隨著走近,從蘆葦的縫隙間他已能看到汩汩湧動的泉水十分清冽透明。

隻是,當他走近了,撥開蘆葦想看清裏麵的景象時,他卻突然發現,泉塘的對岸並沒有什麽蘆葦,而是孤零零長著一棵花樹;那繁花滿樹的樹底下,卻正坐著一位女子!

很顯然,景天的注意力首先被那個女子吸引過去。不得不說,雖然隻是依約看見那女子的容貌,景天心中已連讚了好幾個“美”字!他剛見識了瑤姬,以為那已是絕美的女子;沒想到緊接著在這裏,無意碰見這女孩兒,竟然生得比瑤姬還美!

“這……莫非不是重樓發瘋,不是我在做夢,而是今天盡走桃花運了?”

隻見對岸這女孩兒,一身嫩黃的裙衫,整個人明麗而俏曼。她的青絲如雲,修眉如月,眸如流波,靨如春花,氣質非常地幽雅恬靜。她一個人坐在繁花樹下,非常安靜,整個人的身姿仿佛與頭頂的繁花、身前的泉水融為一體,正是和諧無比!

“寧謐,不爭,一直很安靜。”

景天忽然產生一種錯覺,覺得對麵的那女孩兒身邊的空氣,也被女孩兒清純的豔光所淨化,變得如水晶般清澈透明。

“……難道她就是‘夕瑤’?”

想起之前重樓的話,景天的腦海裏不由自主地冒出這個念頭。他情不自禁地在香葦縫隙中繼續偷看,便發覺這絕美的女孩兒不僅美貌,還特別動人。雖然看上去她正值青春韶華之年,但那柔婉的眉間卻似總是縈繞著一縷淡淡的憂愁。

而她是這樣的動人、這樣的吸引人,景天莫名有一種衝動,他衝動地非常想知道,此刻她略帶憂鬱的眼神背後,究竟隱藏著什麽?

不經意間,他凝起眼神,更努力地朝那女孩兒凝視。忽然間,他好像發現了些什麽,揉了揉眼睛,再認真看了兩眼,這心裏猛地就是一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