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陽一嬌,冷心攝政王心狂跳

第41章 阿年,哥哥帶你走吧

提到生老病死,應不染就想到顏花朝和自己上一世沒能留住的孩子。

她臉上霎時蒙上一層陰翳,垂眸把手中的筷箸交叉擺了個“人”字形,淡淡道:“世上沒有父母不愛自己的子女,我不認為花朝有錯,但又覺得她也不該這麽做。”

孟修儒對顏花朝的事兒從木鬆口中知道些許,隻是歎口氣道:“每個人都不該剝奪別人的權利,她愛她的孩子,旁人又何嚐不是別人的孩子?她不舍得自己的孩子枉死,別人難道就舍得看著自己的孩子枉死?冤冤相報何時了.......天下所有的父母,哪怕是有一點辦法,也不願讓自己的孩子置身於險地。”

花白的胡須被孟修儒捋得長長順順的。

應不染拍了一下桌子,打斷孟修儒接下來的話。

孟修儒好奇地看向應不染,見應不染申請僵硬,眉頭一皺,正欲開口問詢,眼睛的餘光便看到一旁沉默不語的江知年。

此刻他終於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男人女人都會犯的錯誤。

他歉疚地看了一眼江知年。

江知年被送到慶國為質,南疆國除卻公主,還有八個公子,其中不乏有地位低下的宮女所生。

別的國家送子為質,都是挑選母族勢微及自己不喜的兒子,江知年的母親貴為女姬,按照身份尊卑,是無論如何也輪不到江知年前來。

而南疆國主卻毅然決然選擇江知年,也就是昭告天下,他放棄了江知年。

江知年神色淡然,喝完最後一口白粥,道一句“無妨”,便起身向偏殿走去。

說是先預習一下今日的功課。

應不染放在桌子下不安分的腳猛地踩到孟修儒的鞋上,氣呼呼道:“都怪您,哪壺不開提哪壺!”

孟修儒抬手還想敲應不染的頭,但似乎又察覺確實是自己言語不妥,揚起的手又放下,最後隻是甕聲甕氣地說了一句:“為師也不是故意的。”

江知年七歲那年,正在大哥書房習字,不想還未開始,便被父親叫走。

江知年以為父親又要考問哥哥功課,也沒有在意,安靜的練字等著哥哥回來誇獎自己。

誰知等到正午,哥哥才失魂落魄地回來。

他連著叫了幾聲,才看見哥哥那雙空洞的眸子。

哥哥的眼眶紅紅的,臉上若隱若現的淚痕看不真切。

江知年擱下手中毛筆,撲到哥哥懷裏,問他發生了什麽事。

哥哥沒有回答他的話,隻是很用力地抱著他,抱了很久很久,直到江知年開始在他懷中掙紮,才不舍地鬆開。

他說,阿年,哥哥帶你走吧。

幼小的孩童哪裏聽懂話外之音,隻是揮著兩隻手,興奮地蹦跳著。

“太好了,哥哥要帶我去玩啦!”

那天江知年沒有練字,哥哥把自己關在臥室,直到掌燈才打開寢室的門。

他把江知年擁在懷中,給他換上一件下人的衣衫,背著包袱趁夜出宮。

江知年太小,不明白這是逃亡,還以為是哥哥帶著自己玩捉迷藏。

後來,兩個人連宮城的大門都沒走到,就被禁衛軍扣押回去。

自那日起,江知年就被禁足在自己的寢殿,皇兄也被禁足在太子殿。

他哭鬧了一夜,吵著要見哥哥。

哥哥沒等來,卻等來了父親。

父親告訴他,哥哥要死了,問他想不想救哥哥?

七歲的江知年不可置信的看著父親,顫抖著唇片撲到父親懷裏,元寶大兒的拳頭揪皺了南疆王的衣襟。

“哥哥怎麽了?”

南疆王一副悲天憫人的模樣,俯視著自己的小兒子,語氣生硬:“隻要你聽話,乖乖去慶國,哥哥就會活下去。”

江知年怔怔的看著自己的父親,像是在思考父親的話。

過了很久,久到南疆王蹙眉想要叫人把他抱下來時,江知年突然鬆開手。

垂下頭顱,低聲道:“我要哥哥活著。”

那天晚上,江知年哭了一夜,第二天宮人來伺候梳洗的時候,他兩隻眼睛腫的睜不開。

江知年收拾行囊坐上前往慶國馬車的當日,皇城鍾聲敲響十二下。

這是王立新姬的奏鳴。

出城門的那一刻,他聽到城牆上傳來新女姬兒子的聲音。

他說,江知年,你是父親的一枚棄子。

自那天起,江知年就直到,自己是被拋棄的那個。

兩人看著江知年擱下的筷箸,眼前的飯菜,索然無味。

應不染好不容易揪住孟修儒的錯,喋喋不休,非要他去跟江知年認錯。

孟修儒自知理虧,捂著耳朵點頭應是。

孟修儒總是這般。

為人正直,說話也不計較後果,沒少在朝堂得罪人。

但唯一的好處是,知錯就改。

這樣的習慣在應不染和江知年眼裏是難能可貴,但要放在那些老臣眼裏,便是油嘴滑舌、老奸巨猾,不知道在揣釀什麽壞水。

因為為人處世不夠圓滑,又因為教導江知年這樣一個質子,他在朝中漸漸被孤立。

孤立了也不願多言,就這麽如履薄冰的在朝中艱難生存。

後來應不染實在看不下去,就蹲在禦書房,開始瘋狂撬那些為難孟修儒大臣的後宅。

剛開始大家沒察覺出來,以為是誰應不染的惡作劇。

後來遭殃的人多了,大家就看出來苗頭了。

遭殃的都是為難孟修儒的。

為了兜住自家後宅的那點顏麵,從此再也沒人敢在朝堂為難孟修儒。

師徒三人細說著那些人的窘狀和八卦,笑岔了氣。

連江知年的臉上隱隱都露出些許笑意。

孟修儒拍拍江知年的肩膀,說:“不生氣了吧?”

然後又轉身拍拍應不染的頭道:“小丫頭高興了嗎?”

應不染微微一怔,笑意頓在嘴角道:“高興?我一直都很高興啊。”

孟修儒蹲下身,從應不染頭發上揪下來一個不知道什麽時候落在上麵的土豆絲。

“從今日我見你,你便陰沉著臉。殿下,你方才問我,生老病死。人,總有死的一天,或早或晚,這是必然。真正的死亡,不是心跳停止,而是掛念。當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人想他了,這才是真正的死了。所以,殿下。你不要恐懼,過好當下,珍惜擁有彼此的每一天,才是最重要的。”

孟修儒的長相誠如他的名字,哪怕已是六十高齡,臉上布滿褶皺,仍舊一副儒雅書生的和善沉穩模樣。

讓人看著內心就感到說不出平靜。

“除了皇上皇後,你還有老夫和知年。拋去身份尊卑,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雖是老夫高攀越矩,但你隻要喚我一日老師,知年便是你師兄,我們都是你的親人啊。”

“倘若有一天,死亡無可避免,你永遠不會是一個人,我們會一直陪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