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敵意
兩人視線相交,卻並沒有向以前一樣,避之不及的躲開。
就隻是安安靜靜的看著。
江知年沒有說話,兀自躲在一旁喝著涼透的茶水。
皇後坐了一會兒,聽其中一人提到靜貴人,說是自己姨娘家的表姐,試探著說道,多年不見,也不知道是否還記得自己。
應不染的注意力也被這一個名字吸引回去。
皇後看向顏花朝,見顏花朝神色淡淡,也不想拂人麵子,揮手遣人將靜貴人叫來。
畢竟,靜貴人以前和應不染算得上是好友。
似乎是真的年齡大了,看著應不染和顏花朝聊得火熱,她揉了揉陣陣繃緊的太陽穴,道一聲自己累了,便起身離開。
因為與其他幾個世家小姐、公子不熟,大家由宮女陪著往禦花園深處走,走著走著,也就走散了。
唯有顏花朝、應不染早就看夠禦花園的幾人,慵懶的坐在石凳上,無趣的喝了幾盞茶。
劉式因為性格不太合群,獨身一人坐在遠處,也不看禦花園,也不與應不染他們過多接觸。
沒了外人,幾人的話匣子一下就打開。
聽著應不染談論自己的皂坊生意,靜貴人偏頭思索了一會兒,道:“若是想節省時間,可走水路。”
“水路?”應不染凝眉。
靜貴人說她知曉朝中禮部侍郎手中掌握一條水路,專門向外跑絲綢生意,至於為什麽沒人查處,就是因為這條路是太後默許的。
此時的靜貴人早就不是那個縮在冷凝閣不敢言語的小貴人了。
經過應不染的提點,她逐步接近太後,如今早就成了太後眼前的紅人,前些時日落雪,太後感染風寒,非靜貴人,不讓旁人伺候。
連同恃寵而驕的肅貴妃,此時也不敢像往日一樣,隨便羞辱。
更是聽聞,太後有意讓皇上進一進她的位分。
這便是飛上枝頭,真要做鳳凰。
她感激應不染,一直拉著應不染的手不放。
應不染知道靜貴人什麽意思。
她忘不了顏花朝對她的羞辱。
也忘不了自己這麽多年受到的踐踏。
應不染側眸往顏花朝的方向看了一眼,卻發現人不知道什麽時候不見了。
應不染有些著急,起身就想走。
卻反被靜貴人拴住手腳。
她攥著應不染的衣袖,哭的梨花帶雨,楚楚可憐:“染兒,若不是你,哪裏有我的今日?”
“我這一生,總是活在別人腳下......是你憐惜......我才得以活的有尊嚴.....”
應不染應一聲,求救似的看向江知年。
她知道靜貴人這番話是出自真心,但也知道這番話刺痛了顏花朝的心。
應不染笑的有些牽強,卻隻能拿著帕子,違心的給靜貴人擦去眼角的淚珠。
眼看靜貴人的淚又要落下來,應不染整個人都要崩潰。
江知年這才走過來,伸手扯了一下應不染的衣領,道:“方才棉兒通報,皇後娘娘要我們過去,說是老師有什麽東西要轉交給我們。”
話音落,完全不給應不染回答的機會,扯了一把應不染的衣領,催促一聲“快些”,就頭也不回的往鳳儀宮的方向走。
應不染應了一聲,衝靜貴人點點頭,便提起裙擺,追上江知年的腳步。
兩人走到一個偏僻的小路上。
這條路內臨假山,平日鮮少有人從這兒走。
應不染四下張望,看不到人影,才撫著胸口鬆了口氣。
江知年踏步向她逼近,把她整個人兒都籠在自己的影子裏。
讓應不染感受到一股無形的壓迫感。
“你真要與那人成親?”
應不染垂首盯著兩個人映在地上密不可分的影子,淡淡嗯了一聲。
“母後想要我留在盛京......他.....對我極為恭順。母後說,我嫁他,不會受委屈。”
兩句話,讓江知年心中一陣絞痛。
一個早就與別的男子行過周公之禮,沒有旁的男人要。
一個女扮男裝欺君罔上,不敢娶旁的女子。
誰都不嫌棄誰,倒也是般配至極。
江知年站在花架投下的陰影裏,背對著她,應不染看不清他的表情。
她張張口,嗓子卻莫名的幹啞。
於是隻好默默調整自己,最後揉了揉自己僵硬的臉頰,才開口道:“江知年,我馬上就要成親了。你即將春闈,想來也是前途大好,到時候封官進爵,再也不用受困於宮中。”
“一旦有了府邸,想來你家的門檻都要被媒人踏斷。”
“江知年,我們都不是懵懂無知的年齡了。”
二十七歲的靈魂,頂著一張十七歲的皮囊,說出這一句算不得過於違和的話,讓江知年有一瞬間的錯愕。
他安靜的看著應不染,終是一言不發的轉身往涼亭走去。
回到涼亭的江知年,仍舊坐在他原本的位置上,眼睛一順不順的盯著遠處。
劉式原本就不能融入他們的富貴圈兒,一隻垂首看著腳邊的幾朵被壓彎的花兒。
忽然後背一涼,如有針紮般,讓她渾身不自在。
倉惶抬起頭,掃視一圈,對上江知年的雙眼。
劉式忍不住擰眉,這個南疆的二公子,似乎總是對自己持有很大的敵意。
從剛開始見麵起,便總是盯著自己不放。
那目光看的她渾身不自在。
恨不能將自己吞吃入腹一般,所以她才刻意躲到遠處。
她眼神一閃,聽見應不染抱怨說找不到房租更為合適的地方做工坊時,劉式猝然起身。
“殿下對工坊可有要求?”她突然開口。
應不染一怔,這才想起劉式的家在京城臨邊的卞卡。
因為臨近盛京,所以很多年輕人都選擇走進京城做生意,致使卞卡房屋閑置過多,隻剩下零零散散的老人。
想到這兒,應不染立刻激動起來。
兩個人坐在一起,你一言我一句,連方才跟應不染聊的投機的靜貴人都插不上話。
她能在運輸上幫應不染,卻不懂經營。
忽然,身後傳來一聲瓷器碎裂的脆響。
三人皆是被聲音驚動,連忙轉頭去看。
卻見江知年幽幽站起,一腳踏在眼前碎裂的瓷片上。
而後,一聲不吭起身向興樂殿的方向走去。
木鬆看著江知年帶著一身寒氣回來,嘴角揚起的笑意立刻壓下,恭敬走到江知年身邊,等著吩咐。
卻見江知年悶頭走進書房,手臂一揮,要了一壺烈酒,一仰而盡。